唐詩跟著沐川走過昏暗狹長的停車場,穿越橙黃的燈光,走到電梯口,小心髒砰砰直跳,她跟三條一樣都口若懸河,但是實際上外強中幹,藝不高膽也不大。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對話。

    問曰:把第一次給了男朋友,那你們拿什麽給老公。

    答曰:技術。

    ……

    靠……在想什麽呢!……

    唐詩這邊暗自心情複雜,那邊已經不知不覺到了門口,鑰匙轉動的哢嚓聲讓她心髒陡然一跳。

    尼瑪,比高考走近考場還要緊張,比第二天路考還要忐忑,簡直是人生的最艱難也最甜蜜的試煉。

    “進來。”沐川擺好拖鞋,迴頭看到一臉糾結的唐詩。

    “啊……謝謝。”唐詩有點手足無措。

    “唐詩。”沐川半蹲著抬起頭,手中是幫她解了一半的鞋帶,仿佛有些動氣,“我說過,不要跟我這麽客氣。”。

    唐詩一下子有點發懵,曾經被那麽多女生甚至自己遙遙而望的男人,如今竟然以這樣的姿態半蹲在地上給自己解鞋帶,還怪自己的過分禮貌!

    他卻仿佛天經地義一般,解開鞋帶拿出拖鞋,放到她的腳前。

    唐詩在玄關換好拖鞋走近客廳,雖然不是第一次來,當然也不是第二次,但是仍然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該如何自處。

    “過來。”沐川看到仍有些發窘的唐詩,牽起她的手,“先來點飯前運動。”

    飯前運動……唐詩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

    啊,這麽快?難道不是應該先吃吃飯,調調情,看看電影,培養培養氣氛,然後再順手牽羊,哦不,順水推舟,水到渠成嘛……

    唐詩的眼角餘光瞥見沐川慢慢把手伸到褲袋裏麵,她心虛,都不敢正眼去瞧,隻能挪用四分之一的眼神偷偷瞅一下下,隻見他修長的手指探入,不一會兒就掏出一個。

    打火機。

    恩,什麽,打火機!?

    唐詩以為眼拙,這才拿全眼去看,真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長長正正的打火機。

    怎麽是這個……

    “怎麽?”唐詩幾乎可以逃過任何肉眼的微妙的臉部表情變化還是被沐川捕捉到了。

    “呃,沒什麽,你買打火機做什麽?”扯開話題。

    沐川從一個盒子裏拿出一支熏香:“這棟

    房子太久沒住了,雖然最近一直開窗通風,但還是有些異味,昨天同事給了一些熏香,說草根樹的可以淨化空氣殺菌除臭,昨天忘記忘記買打火機了,今天正好想起來就試試。”

    原來如此,唐詩自嘲地笑笑,自己真是魔怔了,那剛才他說的飯前運動什麽。

    沐川笑:“今天給你煲魚頭豆腐湯,上次阿明他們過來沒做成,今天正好,你來打個下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飯前運動?……

    雖然之前來過兩次,隻有今天,唐詩才真的有種“登堂入室”的感覺。

    廚房挺寬敞的,唐詩想,這棟房子應該原先有一個愛做飯的女主人,每個晚上在這裏忙忙碌碌,給家人準備晚餐。

    男主人偶爾會幫忙打個下手,沐川那時還是個小孩子,坐在外麵看著動畫片,或者自己玩著其他什麽遊戲,一家人其樂融融。

    後來女主人不再了,男主人北上了,小男孩也長大了,長成了她高中時遇到的那個少年,有著清冽的嗓音,爽朗的微笑,倨傲的眼神,一個人來來往往穿梭在這個城市。

    唐詩切好菜,負手站在他身後,看著他頎長挺拔背影在做菜,透明的燈光投下一個短短的影子。

    曾經以為此生永遠無法靠近的人,突然就近在咫尺,突然就喜歡上了你。

    唐詩在還沒有想清楚之前,不知道怎麽就從後麵抱住他,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明顯感覺到被抱住的身子驀地一僵,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立馬撒了手,轉身就要逃跑,剛邁出一步,就被攔腰截住,翻轉過來跌進一個結實的胸膛。

    “跑什麽?”他笑。

    這迴唐詩的頭正麵埋在他的肩膀上,也不敢抬頭看他,沒什麽底氣地狡辯道:“沒跑。”

    沐川被他睜眼說瞎話給逗樂了,前進了一步:“沒跑?”

    唐詩被逼著後退了一步後背就抵在了廚房的毛玻璃上,也許覺得是進退兩難就惡向膽邊生,突然就理直氣壯起來,要抬頭抗議,結果剛抬起頭要張嘴說話,就被一個東西堵住了嘴,到唇邊的話化成了“唔唔~”的呢喃絮語,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唐詩急得臉都紅了,眼睛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局勢而睜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看著沐川,估計是被這雙無辜雙眼看得受不了,撤掉了腰間的手,覆蓋到那雙映照出自己如今略為狼狽模樣的眼睛上。

    腰上失去支撐並且眼前

    一黑的同時,唐詩感覺到唇上的力道驀地加重了,身體一軟,不自覺地就抱住身前的人,身體因此貼地更近了,然後感覺更無力了,又隻能抱著更緊,然後又越發無力,正要當這個惡性循環無休止下去的時候,嘴唇突然被鬆開了,眼睛也重現光明。

    原本覆蓋在眼上的手掌,抵在毛玻璃上,撐她耳邊,隔出一個狹小局促的空間,突然間世界分外安靜,除了鍋裏的湯發出微微沸騰的聲音之外,隻有低微的喘息聲和心髒發出的巨大心跳聲。

    唐詩整微微窘迫,唿吸尚可壓抑,心跳聲卻怎麽也平息不了,但是她馬上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個心跳聲壓根就不是她的,而是來自另一顆心髒。

    身前健壯有力的男性心跳。

    唐詩有些震驚地看他,不知道是燈光的原因還是什麽,發現眼前的臉似乎有點紅,她又立馬低下眼,餘光掃到他的另一隻手還拿著炒菜的鍋鏟,忍不住笑了出來。

    氣氛一下子被打破。

    沐川勾唇,撤開抵在耳邊的手,雲淡風輕地轉身,仿佛若無其事般說道:“自己去外麵玩,可以去書房看看書,那裏也有一些光碟,喜歡的話可以拿出來看,待會兒做好了叫你。”

    唐詩趕緊跑出去。

    書房很大,其中一整麵牆鑲嵌著一個落地式書架,古老的紅木透露出厚重的氣息,架子上幾乎已經塞滿了書。

    書分門別類整理得很好,政治經濟外交學,生活雜誌,古今中外的小說,唐詩甚至還看到一整套金庸武俠小說,不過也許太久沒人打開,書上落了些積灰。

    書架的最右邊放的是沐川學生時代的教科書和一些練習教材,唐詩一眼就看到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伸手將它抽了出來,隨意翻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他的書很幹淨,除了寫了一些簡略的答案之外沒什麽其他痕跡,唐詩想大概高手就是這樣的吧,想自己的書上這裏橫一道那裏豎一道,還標記什麽三角形五角星來區分題的重要性,紅筆藍筆齊上陣,一本書簡直色彩繽紛,畫得跟天書一樣,也隻有自己能看懂。

    她在往上抽出一本練習冊,寫著小學三年級,字有些稚嫩,裏麵是一些生字生詞抄寫,最後的扉頁上畫著一個蒙麵黑衣人,用碳素筆把麵罩塗得黑黑的,很像柯南裏麵的那個隻露出一雙眼白的黑衣人。

    原來那個時候就喜歡畫畫了啊。

    沐川的畫冊放在架子的下麵,完好保存著,從一開

    始的靜物練習,到蘋果到雕塑,然後就是一些寫生,到後麵就幾乎全部都是建築了,從紫禁城到盧浮宮再到古羅馬鬥獸場,唐詩一張張看著,就好像自己也走過了他曾經走過的路,去了他曾經去過的地方,然後手停在了一副畫上。

    她看到了自己。

    極其愚蠢的自己。

    一支筆架在上嘴唇上,努著嘴,將筆夾在上嘴唇和鼻子中間,努力使它不掉下來。

    這是她自己都快要忘記的學生時代的小插曲。

    那個時候她和同桌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著了魔怔一般就特別想講話,下課想講話,上課想講話,自修課想講話,嚴重影響上課效率和課堂紀律,於是唐詩好死不死就想出了把筆放在嘴巴上,不準掉下來,誰先掉下來就要站到走廊上像神經病一樣大聲唱國歌,這下丟臉可不止在自己班級裏丟,還丟到其他班級去,當時人年少競爭意識強,因為開口說話筆容易掉,所以就一直撅著嘴,下課了兩人還不拿下來,直到下節課吃了性情暴躁的化學老師扔過來的粉筆頭和激烈到要發生化學反應的咆哮:“唐詩,陳美,你們兩個搞什麽鬼,不想上課就給我出去!”

    兩人才一齊拿下了嘴上的筆,嚇得不敢講話。

    唐詩想那個樣子肯定很醜,尤其到後來整張臉都到僵掉了,可是畫中的自己嘟著嘴,似乎,好像,仿佛,一點都不醜。

    正想再往下翻翻,忽然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不知怎麽得沒來由一陣做賊心虛,嗦的一聲把畫塞了迴去,立馬站起來,蹲得久了,猛然一站,頭暈地晃了幾下。

    “看什麽呢?”沐川走過來。

    “沒什麽,沒什麽。”唐詩推搡著他就要出去。

    沐川餘光往下看了一眼,嘴角上揚配合著出去了。

    魚頭湯是乳白色的,聞起來一點腥氣都沒有,唐詩喝一口就被魚本身特有的鮮美給折服了,喝著喝著,唐詩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偷看我。”

    沐川這邊正起身打湯,防止湯撒出來正全神貫注呢,被她栽贓:“我正打湯呢,怎麽就偷看你了。”

    “你以前偷看我。”

    見沐川有些不解,唐詩拿起一根筷子放到上嘴唇上,嘟起嘴不讓它掉下來,那模樣把沐川逗樂了,湯都差點撒了。

    “全班都看見了。”

    唐詩窮追不舍:“那全班也沒偷畫我。”

    隻見某人慢條斯理地放下勺子,慢

    條斯理地坐到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喝一口湯,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

    “那全班也沒偷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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