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唐詩在跟沐川告別,這邊唐母在廚房裏煮湯,忽聞窗外聲響,估摸該是唐詩迴來了,湊近窗戶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了自家女兒,但是令她眼睛一亮氣血一通的是她身邊還有一個人,而且是男人!

    唐母那個激動啊,養女二十五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兒跟雄性生物一起出現在樓下,小男生在樓下吹口哨扔石子談吉他騷擾自家女兒的畫麵她苦苦等了二十五年,卻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身為班主任她反複編排的那番早戀說詞都沒在女兒這邊派上用場過,甚覺遺憾,現如今光是看到一個男的,就已喜不自禁。

    但是那個男人剛好站在樹的投影之中,看不真切,於是她想到了正在客廳看電視的唐父,終於可以發揮作為警察火眼金睛盯人辨臉的職業技能了。

    唐父立刻被叫到了廚房窗口,兩人齊齊往下看,唐詩站在月光之下,寧靜美好,樹影橫斜之中,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

    那兩個稚嫩無辜的影子不知道有一雙老練的眼睛在背後深沉地審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站姿不錯,有精神有教養。”唐父評價道,“身高至少一米八,跟咱女兒挺相配,兩人麵對麵距離一米左右,看來關係還不是很親密,如果是男朋友,應該也還在曖昧期和剛開始階段。”

    唐母點點頭:“看來小唐手腳挺麻利的嘛,可是她剛從非洲迴來沒多少日子啊,迴來之後除了偶爾去找陳默白汐她們這些老同學,幾乎都宅在家裏,這人會是怎麽認識的呢。”

    唐父展開分析:“當然不排除咱女兒近期在路上偶遇的情況,但是就目前狀況和咱女兒的性格來說,更大的可能是熟人,估計已經潛伏一段時間了。”

    “她雖然在這裏長大,認識的不就是那些個同學嗎。”唐母突然警覺,“你的意思是說有可能是她的小初高同學?”

    唐父眼神犀利,微微眯起來,像鷹的眼睛:“對,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你看,咱女兒剛從機場迴來,那人要不是去機場接她就是跟她一起從機場迴來的,所以也有可能是她這次一起去日本的同事或者上司。”

    唐母迴憶:“我記得唐詩說就隻跟一個建築師一起去日本,莫非開始發展上下級辦公室戀情了?還是說隻是上司順道送下屬迴家?”

    唐父凝聚起英眉:“你看咱女兒時不時拿手將頭發捋到耳後,還偶爾顛幾下腳跟,有點不自在,應該不是普通朋友或上下屬關係,但是一切定論都還為時過早。”

    唐母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你說如果我在這裏喊一聲,那人會不會挪個站姿,好叫我看清他的臉,或者直接叫他們上來吃飯怎麽樣?”

    唐父擺手:“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莽撞行動容易打草驚蛇,行動從地上轉到地下,好不容易露出的蛛絲馬跡也會就此斷絕,因罪犯身份特殊,案情複雜,我們隻能靜觀其變。”

    唐母附和:“看到女兒終於喜歡男人了,我也就放心了,咱女兒的眼光,錯不了,隻要她喜歡就好。”

    唐父收迴身,笑道:“任務完成,我迴去看法證先鋒了。”

    唐母又阻止道:“不行,你在這盛湯,順便幫我盯著,我忽然想起我們家有望遠鏡來著,雖然我很放心,但是我還是想看看人到底長什麽樣子,搞不好以後我還能一不小心在路上碰到,或者是曾經我認識的學生也說不定。”說完就去房間找望遠鏡去了。

    唐父拿起湯勺,一邊盛湯一邊感歎:“女人啊。”然後又笑了,女兒不自在的樣子,真像她。

    那邊唐母終於找到望遠鏡,剛興奮地踏出臥室的房門,就聽到唐詩疑惑的聲音:“媽,你大晚上的那望遠鏡幹什麽啊?”

    在政治書上麻將桌上馳騁的女人的反應速度和臉部表情及偽裝能力可都不是蓋的,隻見唐母雲淡風輕地說道:“聽說晚上有流星雨,你爸非要我找望遠鏡出來,晚上和他一起看,都幾歲了,真受不了他。”

    唐詩笑眼彎彎:“我以後也要找爸爸一樣剛毅又有浪漫情懷的男人。”

    唐母十分隨意地將望遠鏡一放,然後好像漫不經心地接茬道:“哦,那找到了嗎?”

    唐詩一臉羨慕:“當然找不到了,我爸這樣的男人已經是絕版了好嘛,媽,你真幸運,找到了最後一匹獨角獸。”

    唐母一臉不屑:“別在這跟我扯皮,你媽我是搞政治的不是搞文學的,別弄些酸不溜秋的詞。”

    唐詩癟嘴:“那你們還給我取這麽文學酸不溜秋的名字,害得我這輩子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

    唐母語重心長:“人生怎麽能被一個名字綁架和影響,要我說還是你意誌不夠堅定,太在乎別人的期待和眼光,要是我從小名字叫唐詩,別人問我會被唐詩嗎,我就說關你屁事。”

    唐詩目光狡黠:“媽,我想知道你有怎樣的童年,以及你曾經是一位怎樣的少女,另外政治學不興這麽直白的說話藝術吧。”

    母女兩還在這邊扯

    ,唐父端著魚湯迴來了,笑道:“這個要去問你外婆,過完年我們把她接過來。”

    唐詩拍手稱讚,然後拿出手機把在沐川房間拍的棋局給父親看。

    父親琢磨了一會兒,眼眸深沉地讚許道:“是個高手。”

    飯後,唐詩洗了碗迴到臥室,唐父擺著棋譜問唐母,以前你們學校有誰下圍棋特別厲害的嗎。

    唐母想了想:“倒是有一個,高中是跟唐詩同一屆,好像還得過一個什麽國際圍棋獎,我對他印象還蠻深的,叫沐川,在學校裏很風雲,父親沐景明是當時我們省的省長,後來據說調到了北京的外交部,那男孩高一的時候跟唐詩還是同一個班呢,後來聽同校老師說高考一結束就去了德國,連畢業證都沒有領,也正常,一般當官的都這樣安排,對了,你怎麽問起這個?”

    唐父目光沉沉,想起唐詩在高考結束之後那幾天及其反常的樣子,她的女兒,從來沒有這麽低沉過。

    唐詩迴到房中,脫離了客廳廚房那個充滿世俗溫度的地方,一下子顯得特別寂靜,心情也重新低落起來,胸口悶悶的,十分難受。

    她打開行李箱開始整理,裏麵大多是給別人買的東西,除了給唐母的護膚品,唐父的酒,陳默的嬰兒用品,白汐的littmann聽診器,給其他人帶的各種特產。

    還有一條藏藍偏黑的領帶。

    領帶上簡單的交叉紋路使得它看上去沉穩嚴謹又不是年輕的恣意,唐詩看到這條領帶的時候,突然就想起那天在鐳卡事務所看到沐川穿白襯衫黑西裝的樣子,莫名得覺得特別適合他,根本沒有多想,就直接買下了,順帶著買下的還有一個一眼就看上的銀色領帶夾。

    那天晚上她對著電腦,學會了七種領帶的打法。

    四手結,半溫莎結,溫莎結,維多利亞結,普瑞特結,漢諾威結,聖安德魯結,以及它們適合怎樣的領口。

    然而在買下的瞬間,她就知道,這是一份不會送出去的禮物,學會的領帶打法也終究不能在某人身上試驗。

    曾有人說,如果歲月不能讓你忘記一個不該忘記的人,那逝去的歲月還有什麽意義。

    可是,唐詩認為如果歲月能讓你忘記你想忘記的人,那麽那個人那還有什麽意義。

    再次遇上他,再次靠近他,已經是幸運,他好像未曾改變,甚至已經蛻變得比她想象中更好,依舊能讓她心動,他無愧於她那麽多年的喜歡,還有什麽比

    這更讓她青春圓滿的呢。

    你剛才已經跟他鄭重地告別了,唐詩,你可以從高中畢業了,從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從廁所旁的那個吻上,你就應該畢業了。

    唐詩,恭喜你,高中畢業。

    窗外夜色深沉,車內某人的心情更深沉。

    沐川坐在車內,迴想著剛才她的道別,好像在訣別。

    唐詩,你是要跟什麽訣別,是跟過去的歲月,還是跟現在的我?

    他緩緩握起右手,是我表現地不夠明顯,還是我的行動太緩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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