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想蓉又是根基不穩,得罪不得,便是生生的咽下去了這般惱怒,卻是露出來幾分委屈來:“百裏小姨娘,弟妹是不知情的,待到弟妹去了哪兒,就已經瞧見嫂嫂如此了。”


    那百裏小姨娘卻是個不依不饒的,句句說話都是咄咄逼人的,安想蓉卻是個安靜的性子,三句話又是沒有一個辯駁來,倒是透著幾分委屈。


    奴婢最是會看人臉色的,一個個兒瞧見了主子好欺負,便也是想討要些許好東西來,又是見到安想蓉這般不言語,卻又是認定了這百裏小姨娘蠻不講理。


    人似乎都有一種劣性,不管這件事情是誰對誰錯,但是一旦強大的哪一方碾壓弱小的哪一方的時候,似乎人心底裏的善良和光輝就會一下子爆發開來,聲討譴責那不仗勢欺人的人,但是一旦到了自己這裏,卻也是同樣欺壓比自己更弱小的人。


    所以說,楚楚可憐似乎永遠比桀驁自信的人有幾分人緣兒來,更何況,是百裏小姨娘這般蠻不講理。


    才是片刻工夫,就已經將這事情扭曲了多少個版本來,怕是這百裏姨娘本來就是有幾分委屈,竟然是沒有保住孩子,又是鬧了這一出,反而是在她自己的頭上扣下了屎盆子。


    裏頭的大夫才是緩緩地從外間裏走出來,手中還是憂心忡忡的纏繞著紅線來,因的那姨娘是女子,所以他隻能在外頭懸絲診脈,卻也是看出來了這姨娘的處境分外焦躁來。


    本來便是身子骨發虛,又是懷了孕,這一次又是動了胎氣,怕是沒有個一年兩年是沒辦法修養迴來了。


    外頭便是一群女人圍了上來,卻也是沒有靠得太近,就算是這大夫已經是而立之年,卻也是個男子,應當裏的遠一些。


    安想蓉聽了那大夫的一些話,便是已經猜測到了,這百裏姨娘怕是完了。


    最起碼,一年兩年是養不好身子了,她有沒有個孩子,估摸著,怕是要被打壓的厲害。


    安想蓉便是有些眉眼不動的瞧了瞧一旁的那個百裏小姨娘來。


    兩人不愧是姐妹,姿態都是差不多的,隻不過這百裏小姨娘整個人兒都多了幾分潑辣來,若是突然委婉下來,倒是有幾分風韻。


    安想蓉卻沒有漏掉她那張有些慘白的臉,可是手指卻是悄無聲息的抹上了她的肚子。


    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安想蓉心中一顫。


    一般的女人,都是沒有個心思去碰肚子什麽的,但是懷孕了的女人不一樣,母性的光輝無時無刻不讓他們疼愛著自己這個肚子,以及裏麵那個可能是未出世的孩子。


    難不成,這個百裏小姨娘也懷孕了?


    安想蓉隻覺得骨頭裏都是發涼的。


    這李家的水可真是太深太渾了,淌水又沒有淌慣,一時之間真是讓人頭皮都跟著發麻。


    卻是外頭突然來了個嬤嬤,那嬤嬤看起人來都是自帶著幾分犀利的,一眼落下讓人經不住有些不想與之對視。


    卻是瞧見那嬤嬤一抬眼睛,姿態頗有幾分淩厲的說到:“你們可是在說些什麽?”


    這嬤嬤對於主子們都沒有個尊敬的意思來,一雙眼眸四處一翻,都是透著幾分冷意。


    而百裏小姨娘方才還是那樣一般囂張跋扈的樣子,現在確實什麽話都不敢說的,唯恐衝撞了這嬤嬤。


    那嬤嬤才是冷哼著轉過頭,大概是知道這百裏小姨娘一副欺軟怕硬的姿態來,才是沒有多加理睬。


    卻是轉而衝著安想蓉說到:“二少奶奶,老夫人有請。”


    安想蓉便是垂著頭應了一聲,看著分外乖巧,那老嬤嬤態度便是好了一些,主要還是尋思著這二少奶奶從來都是個乖巧懂事而又知曉禮節的額,從那一日婚宴上處境不變的樣子就看出來了底細了,拍今日這般事有幾分隱情。


    不過也不管她一個婆子什麽事兒,夫人對著二少奶奶甚是看重,隻是子嗣方麵又是有幾分期待來,隻是不知道夫人是個什麽態度。


    安想蓉恭敬的應了一句。


    倒是一句話都不曾說的,離得也有些遠,走了半盞茶的時辰,才是到了那院落門口的。


    又是在門口等著。


    那老嬤嬤也跟著等,卻是期間隱約瞧著安想蓉的神色來,從頭到尾,安想蓉都是一副安靜的樣子,偶爾也是抬起眼眸看一看,但是卻是一直都沒有瞧出來什麽不耐煩來,若是與她說話,也是分外有分寸,倒不像是一個小門小戶能夠培養出裏的大家氣度。


    又是等了半盞茶的時候,才是入了門子。


    才是撩開了簾子,安想蓉一進門,還沒來得及抬眼看一看,就是膝蓋上狠狠地一疼,竟然是被人狠踢了一下膝蓋窩。


    想她一個嬌弱女子,這一下子又是如何扛得住?整個人兒都是撲到了地麵上,膝蓋狠狠地砸到了地板上,疼的安想蓉冷汗直冒,卻是咬著牙一口氣,一聲慘叫都沒有叫出來。


    上頭的李老夫人眉頭一皺,似乎是沒想到安想蓉這般硬氣。


    左右她也不是那個跪著的,又是有意瞧一瞧安想蓉的根骨來,竟是沒有說話,任由安想蓉跪著。


    接著眼角的餘光,安想蓉是瞧見了那個踹了自己一腳的惡婆子的。


    就是那一日接了自己,然後又繞路的那個婆子。


    也好。


    一筆賬不算兩個人,這個仇卻是要狠狠地記下了一筆了。


    總是要連本帶利的還迴來。


    卻是硬生生的在這裏跪了小半個時辰。


    李氏也覺得煩躁了,她可是沒有多少心思處理這件事兒,隻不過鬧得有些大,李家這麽多年也沒有出個孩子來,老爺一直都是那般惦記,又怕這事情鬧到了老爺哪裏,隻會說自己官家不力,她才會管。


    否則不過就是那庶子的妻子麽?鬧得死了怕是都覺得礙眼。


    想著,那李夫人又是覺得可惜,是個聰明的孩子呢。


    “想蓉丫頭,可是知錯了?”


    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那李夫人麵色都有些許淡漠來,掩蓋了些許不耐煩,卻是遮蓋不住說話的語氣:“害了我家唯一子嗣,可是天大的罪過,要知道,除了李二處處留情,生了幾個不抬眼睛的庶子之外,李家可是沒有孩子。”


    世人都是很重視這子嗣傳統的,可是那李二的孩子生下來便是個庶子,沒有個挑剔的,自然也不怎麽入得了眼睛。


    可是大房嫡子裏,卻是不曾出來什麽有底氣的婆姨來,要說通房小妾和側室姨娘都是多了去的,但是也沒有出來個肚子有動靜的。


    要說以前也是有,但是總是稀裏糊塗的掉了,什麽樣子的理由都能拿得上台麵來,李夫人本來是不願意管下麵這些小輩的事兒的,但是卻是一個聰明的都是瞧不見,左右都能冒出來什麽不長腦子的。


    前段時間那些個人兒得了孩子,還是的了幾分中看,後來又是丟了孩子,竟然就是渾渾噩噩的抬不上台麵來了,李夫人看的心煩,幹脆就是尋的個什麽理由丟了出去。


    倒也不會是像是這百裏姨娘這般難纏。


    一想到那百裏姨娘背後的勢力,李氏又是有些頭疼,而這丫頭還是個可塑之才,卻是讓人煩躁。


    “母親,此番事情是媳婦過錯,隻是因的不知道嫂嫂竟然是幾月身孕有餘,又是放任那婢子衝撞了嫂嫂——”


    安想蓉垂著眼,隻是覺得骨子裏都跟著發軟,卻是硬生生的扛下來,字字句句都是透著幾分血腥和委屈:“若是媳婦知道這般事情,又怎得幹怠慢嫂嫂?”


    這一番話說得倒是沒錯,不知者無罪,又是沒有理由埋怨,而且,也是那個姨娘自己上不得台麵,竟然是跟著一個丫鬟親自動起手來。


    遲疑了一番,李氏才是歎氣:“罷了,罷了,你們這些小輩的事情我是管不住了,倒是與你牽扯不了多少,那丫鬟去了哪裏?”


    這一番話的意思,是要懲戒那個丫鬟了。


    安想蓉便是微微付下頭顱,做出來誠惶誠恐的模樣:“媳婦瞧著那丫鬟衝撞了嫂嫂,便是懲戒一番直接打殺出府了。”


    打殺出府了?


    這麽快?


    李氏也不是傻子,便是想到安想蓉是要保住那個丫鬟,便是有些不滿來。


    縱然那姨娘是上不得台麵的,但是左右也是懷著李家的孩子,一個區區的丫鬟,竟然也值當這般做。


    想著,便是冷笑一聲:“既然如此,總是要一個人受罪的,那丫鬟尋不到了,便也是要你來自己頂了這一份罪責吧。”


    說著,便是示意了一眼一邊兒的婆子,然後自己起身離去。


    安想蓉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她沒想到這李氏剛愎自用竟然到這種境地,她也是一個主母,怎的可以這般下她的臉子?


    卻是還沒有想那麽多,便是被人扯著袖子拽了起來,姿態自然是不好看的,安想蓉被拽的踉蹌,卻又不是很遠,才是走了幾步,便是將她整個人都丟了進去。


    像是丟進了塵土裏,渾身都裹了一層灰塵,又是嗆得人說不出來話。


    這一圈囫圇滾得是狠,半個身子都是探出去了,手底下的皮搓的火辣辣的,一瞧已經有了紅色的血痕了。


    這一群仗勢欺人的丫鬟婆子,也就是在這等時候欺壓安詳這種落了勢頭的主子罷了,安想蓉心頭暗恨,卻也是記得分明,天底下的丫環都是差不多這般貨色的,她若是想出了頭報了仇去,除非是她自己有了這般底氣來。


    怕是等著她有了這些個底氣,那外頭的丫鬟瞧見她都要畢恭畢敬的道一句二少奶奶,誰敢放肆?


    頭一迴,安想蓉的心中充滿了對勢力和權力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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