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打探了一下,二姑娘院子裏的掃地丫鬟與奴婢說,這喚作笑顏的丫鬟經常出入二姑娘的府邸,來時經常捧著姑娘的吃食。”


    一言既出,屋子裏靜悄悄的。


    老太太的臉上也有不少驚訝,卻是更多的是惱怒。


    大姑娘的丫鬟,經常出入二姑娘的府邸,是什麽意思?


    而且還經常捧著大姑娘的吃食去給二姑娘吃?


    安想慈是個靈敏的,立刻便從老太太的腿邊站起來,惶恐的行禮:“祖母莫要怪罪,這婢子甚的大姐姐心意,婢子隻是替大姐姐送些吃食給我罷了,斷沒有別的意思。”


    可是這套說辭,怕是瞞不住一輩子從一個女孩熬到老太太的祖母。


    在自家的姐妹身邊安插幾個眼線,自己年輕的時候怕也是沒做過,私底下這種事情,怕也是無可厚非。


    怪隻怪在,這件事情被這麽明目張膽的捅出來了!


    安想蓉的臉色一下子便變得慘白了,盯著安想慈看,安想慈卻是不敢迎著安想蓉的目光。


    “胡鬧。”


    身邊的二孫女依舊乖巧可人,甚至都能看到具足無措的樣子,老太太不知道說什麽好,滿心的憤怒卻是發泄不出來,隻得罵上一句。


    “倒是看不出來二姐姐了,當真是個好人緣呢。”安月鳳最是看不得安想慈那一副討祖母歡心的模樣,祖母竟是都不怪她!便出言諷刺。


    “夠了!都胡鬧夠了沒有!”


    老祖母又是摔了一個杯子。


    安想蓉眼見著祖母竟是沒有要重罰安想慈的模樣,心裏便是一驚。


    看來自己還真的是小看了這安想慈在祖母心中的地位了,仔細想想,安想蓉便有了計較。


    “祖母,莫要責怪二妹妹。”安想蓉一步跨上去,甚是優雅的行了個禮,說道:


    “這丫鬟是孫女兒寵著的,也是個的妹妹心意的,便由著她經常送些個東西過去,怕是自己走慣了,也是有點野了性子,讓孫女兒迴去罰一罰便是了。”


    這意思,竟是不打算追究安想慈在她身邊安插個眼線的事兒了。


    祖母心頭就是一跳。


    仔細看了安想蓉兩眼,竟是發現安想蓉不躲不閃,模樣甚是坦然。


    安想慈便是一陣寬鬆,隨機又是一陣奇怪。


    安想蓉向來都是個瑕疵必報的,就算是無意間惹到她,也會被噴的一身腥氣兒,今兒是怎的,竟然是要主動放了自己?


    這麽一想,安想慈邊去看,卻正好看到安想蓉目光柔和的盯著自己看,安想慈頓感疑惑,再一轉頭,卻看到滿屋子的姐妹們竟然都是一臉新新奇和感歎的盯著安想蓉看。


    安想慈心裏叫了一聲不好,再一看,便看到了祖母臉上的滿意來。


    安想蓉竟是玩了一手人前溫柔的招數,而且竟是頗為受用!


    “祖母——”


    安想慈是個靈醒的,知道現在一切都無法彌補了,說得好聽點,隻是自己和這丫鬟交好,說的難聽點,便是自己在安想蓉身邊安插了個丫鬟。


    “罷了,莫要說了。”


    老太太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本以為是安想蓉縱容丫鬟欺壓其餘的姑娘,卻沒想到牽扯出這麽一大堆來,倒是自己平時寵信的二丫頭,卻沒想到也是這麽多的道道兒。


    “母親何必跟兩個孩子家家的計較,不過就是兩個孩子關係親近了點,連著奴婢一起也走動的勤快罷了。”


    眼見著安想慈受難,劉氏倒是出聲說話了,安想慈是劉氏一手培養起來的,而且這一檔子事兒,出的莫名其妙。


    看起來順理成章,但是卻讓劉氏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安想蓉依舊波瀾不驚的站在那兒,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聽得劉氏這麽說,安想蓉立刻說道:“母親說的便是孫女兒想的,隻不過,這丫鬟也是被姐姐驕縱慣了,既然甚的妹妹心意,便是給了妹妹做個丫鬟罷了。”


    這話一說出來,屋子裏都靜了幾分。


    剛剛安想蓉才說過讓祖母和母親莫要怪罪安想慈,但是轉身,自己便狠狠地給了安想慈一個套子。


    如果這丫鬟,安想慈不要,那怕是要打殺出府裏了,那這就是給安想慈做事的下場,怕是以後安想慈手下的丫鬟們都要寒了心了。


    但是若是要了,那就要一直背著這個謀算姐妹的罵名了,怕是見一次這丫鬟,就不舒服一次。


    “大姐姐,妹妹——”


    安想慈臉色慘白,一時之間竟是接不住安想蓉的話茬兒。


    “妹妹相比也是極樂意的,笑顏可是經過嬤嬤的訓練出來的,專門伺候嫡長女的丫鬟,定能伺候的好妹妹。”


    安想蓉笑著說道,可是卻是帶著針,刺得安想慈一時之間竟是心頭巨震,一股羞愧便湧上心頭。


    嫡長女,嫡長女!


    為什麽自己就不是嫡長女!


    眼淚都在安想慈的眼眸裏打轉兒,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倒是一邊的笑顏是個機靈的,明顯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危如累卵,若是再不出來表個衷心,怕是真要被打殺出府中了。


    她一個被府裏趕出來的丫頭,還是因為這種事情,怕是以後都找不到一個府裏能做丫鬟了,就算是找到了,也沒有這麽好的身份。


    笑顏此時才深深後悔起來。


    她原本跟著安想蓉,一直被寵信,到時候必定是要跟著安想蓉嫁掉,然後給個小妾的身份的。


    可是她怎的就受了安想慈的蠱惑,跟了一個這麽庶女!


    心中無限懊惱,笑顏立刻跪倒在安想蓉的腳邊,搗蒜一樣磕頭。


    笑顏一向是個狠得,從現在就能看出來,不斷地在磕頭,轉瞬之間便是已經紅腫一片,甚至青紫的透著血絲。


    “姑娘饒恕奴婢吧,姑娘饒恕奴婢!”笑顏帶著哭腔,撲倒在地上,想去抱安想蓉的腳,安想蓉卻退了幾步,冷眼看著她。


    若是前世,安想蓉必定會心軟,她實在是心眼裏喜歡笑顏這個丫頭,隻可惜,前世的事情太慘烈了。


    如果不是笑顏前世和方氏裏應外合,怎的會有自己那般下場?若是笑顏一心一意服侍自己,就算是天大的錯,安想蓉怕是也不會棄了她。


    “姑娘!”


    笑顏震驚的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安想蓉。


    “拉下去,一個婢女在這裏有什麽好賴皮的!”老太太卻是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麵上已經看不出來喜怒,可是那股冷氣卻是逼得幾位姑娘不敢說話。


    這才是長年累月在高位上養出來的氣息。


    一邊的婆子立刻上來,拖著哭哭啼啼的笑顏離開了。


    老太太竟是沒有將這笑顏打殺出府,倒是出乎了安想蓉的意料。


    要知道,老太太一向是一個賞罰分明的人,對於姑娘們便是如此,更何況是一個什麽身份都沒有的丫鬟?


    果然,老太太接著說道:“既然這丫鬟與你交好,那便賞了你做你的頭等丫鬟罷了,這段日子,你便是不必來請安了,好好在屋子裏看看女戒吧。”


    這邊是罰了安想慈的禁足,而且還將笑顏賞給了安想慈。


    這哪裏是賞賜?分明是狠狠地下著安想慈的臉子。


    “是,祖母。”


    此時爭辯已是無意了,安想慈是個聰明的,懂得怎樣將老太太的憤怒壓抑到最低點,也懂得如何明哲保身。


    但是笑顏——老太太是誠心要拿著這個丫鬟惡心安想慈了,卻又因為這丫鬟是老太太安排來的,怕是安想慈也不能怎的不待見笑顏。


    安想蓉便是不說話了,但是心裏卻是陣陣冷笑。


    老太太的偏心是誰都看得見得,自己的丫鬟做下了這事情,便對著自己怒氣衝衝的,可是一提到安想慈,卻又隻是簡單地處罰了一下。


    可惜,她這個嫡長女,竟是混到了如此境地。


    “你們都迴去好好閉門思過吧,一家的姐妹,難道非要鬥得一個支離破碎嗎!”


    老太太說著,揮了揮手:“都下去吧,這段時間也不要給我請安了,讓我好好清靜清靜。”


    老太太的火氣太衝,眾人都沒有人能接著,自然是全都退出去。


    劉氏的臉色也不好看,剛剛雖說老太太一直是在訓斥安想慈,可是句句都是掏她的心窩子,大抵也就是說她這個母親,虛至名歸。


    “今兒也是累乏了,你們便自己迴去吧,晚上也不必來與我請安了。”


    等劉氏走得看不到影子了,眾人才直起身子來。


    安月鳳便尖聲的笑了笑,眼眸在安想蓉和安想慈的身上繞了繞,也沒說什麽,便是走了。


    安星是個安靜的,她可是聰明得緊,此時也是知道了些什麽,狐疑的看了一眼安想蓉,遲疑了一下,張口說道:“大姐姐,我們一道兒迴去吧?”


    安想蓉和安星都是嫡女,住的地方自然也是比較相近的。


    安想蓉便是搖了搖頭:“四妹妹先迴吧,大姐姐要去一趟七妹妹哪裏。”


    說罷,安想蓉便歎了一口氣:“七妹妹也當真是委屈了,這麽長時間來,便是好脾氣的,也要怒了吧。”


    安星聞言,便是笑了笑:“大姐姐一向是個寬容仁厚的,七妹妹自然是不會在意。”


    安想慈便是一直在邊上聽著,卻也是加不進去,聞言,便立刻說道:“大姐姐,不如和想慈一道兒去了吧,想慈也是想的七妹妹的緊。”


    安想慈說罷,便上前執起安想蓉的手,分外親熱。


    安想蓉卻是躲開了安想慈的手,隻是微笑著說道:“妹妹還是去看看笑顏吧,笑顏的身子骨弱著呢,這麽一番折騰,怕也是要受累了。”


    被安想蓉的軟釘子刺得臉上發疼,任由安想慈多大的臉皮,卻也是不敢繼續搭腔,隻是灰溜溜的走了。


    安想蓉卻不是嘴裏說說,竟是真的去看了安想瑩。


    依舊是那般破敗的宅子,不過在安想蓉明裏暗裏的授意之下,這院子裏總算好過了一些,最起碼,不再是積雪皚皚無人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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