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路上,薛楠一直饒有興趣的看著薛槑,薛槑臉皮不似洪卿臣那般薄,可被她這樣不斷的看著,也有些不自在,於是開口說道:“怎麽了,我臉上有花嗎?”


    “二哥,你都跟洪姐姐說了些什麽?”


    薛槑不讓她打聽,說道:“人小鬼大,自然是一些情話,你打聽這些,也不嫌羞得慌嗎?”


    “二哥,你身上好香啊,洪姐姐送什麽給你了,你拿出來給我看看唄。”薛楠見薛槑臉上浮現這淡淡的笑容,心中也替他感到高興。


    兩人走到薛府外,衙門的師爺許人傑已經帶著幾個衙役而來,正巧撞在一起。許人傑開口說道:“薛二公子,我正要去找你,既然有幸遇到了,你跟我去一趟衙門吧。”


    “我又沒有犯法,幹嘛跟你去衙門?”薛槑好奇問道,薛楠一個閃身,擋在了他的麵前,要是那些衙役要用蠻,她就將他們打倒。


    許人傑歎了一口,說道:“二公子莫要誤會,隻是夏大夫救迴來了,不過他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他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似乎有什麽遺言要交代給你。”


    聽到師爺許人傑的話,薛槑吃了一驚,好奇問道:“我既不是他的兒子,又不是他的傳人,他有遺言,幹嘛要跟我說?”說著,突然想起夏大夫之前說過的話,心想:“難道夏大夫也要托我找人?”


    薛槑想到這裏,不由得苦笑,他隻是薛家不成器的二少爺,現在一事無成,本打算學一些本事,在這個大明成為富可敵國的土豪。現在倒好,沒有成為土豪之前,反而先成了私家偵探,這些走失的人口都打算讓他尋找,當真是奇了。


    幾人走在路上,薛槑疑惑問道:“我記得夏大夫被一個紅頭發的人抓走了,你們怎麽將他救迴來的?”


    師爺聽到薛槑的問話,當下摸了摸胡須,認真說道:“問得好,我們貼出告示,收到線報說那赤發鬼躲在城西一座破廟中,我們帶了七八個衙役前去捉拿他,竟然在他手裏一個迴合也走不到,就被打翻在地。”


    “這麽厲害啊?”薛槑隨口讚了一聲,薛楠卻不服氣的說道:“你們衙門中人忒也沒用了,換做是我前去,保管手到擒來。那人叫赤發鬼,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紅頭發的人,你快帶我前去瞧瞧。”


    薛槑心中暗歎這個妹妹的好奇心重,他外國人倒是見得不少,從前在俄羅斯馬戲團的時候,團裏很多人都是外國人。當時他看到那個紅頭發的外國人,卻是吃了一驚,沒想到古代還能見到外國人,須知當時可不像後世那樣開放交流,百姓對外國人的態度也不像現代社會那樣友善。


    “我們隻將夏大夫救了迴來,那人卻沒有抓到。”許人傑有些氣餒的說道,隨即補充道:“四小姐,你不知道,那人如同地獄的魔神一般,我們衙門中人不是他的對手,隻得求錦衣衛助拳。那人在破廟中,似乎在等什麽人一般,縱然我們已將他團團圍住,他卻沒有撤離的意思,竟也沒有轉移。韓捕頭帶著手下人,分批進攻,卻沒能製服他,這人也當真了得,獨自一人竟然迎戰十餘名衙役和七八名錦衣衛,竟還能擊退我們。韓捕頭受傷迴來,說了大致情況,知縣大人氣得跳腳,隻得去求助易大人。”


    “易千戶也出動了?”薛槑開口問道。在他印象中,那錦衣衛易榮不怎麽靠譜啊,最初見他用三眼神銃的時候,還雙眼放光的表示佩服,後來見到他的槍管炸膛,便不再盲目崇拜。


    “是啊,易大人率領鳥銃隊的幾名好手,加上他自己,終於將那赤發鬼擊傷。最厲害的一擊是易大人發出的,差點打瞎那人的左眼,那人受傷之後,狀如瘋魔,一把抓住一名兄弟,竟然一伸手就擰斷了他的脖子。唉,易大人再次扣動扳機,卻聽得一聲巨響,又炸膛了。”


    許人傑說道這裏,連連歎息,薛槑一愣,薛楠卻是掩嘴輕笑,想起易榮炸膛之後,那種糗樣,就有些忍不住。許人傑說道:“若不是槍管炸膛,那人也就擒住了。唉,他趁亂逃走了,現在想要在抓到他,可是難上加難了。”


    他隻是聽迴來的兄弟說起的,就連對方唏噓的語氣也學了一個十足。幾人說著話,已經來到衙門外,薛槑兄妹在師爺許人傑的引領下,去到了偏堂。薛槑詢問道:“怎麽不見知縣大人?”


    “大人病了,正臥病不起呢。”說著,已帶領薛槑兄妹進入一間破舊的房間,這是衙門中人值班睡覺的地方,有些生活用具,隻是沒人收拾,顯得有些雜亂。


    一張破舊的八仙桌上麵的漆已經剝落,還有很多刀砍的痕跡,看得出來,衙門中人沒有砧板,便直接在桌子上砍瓜切菜。薛槑搖了搖頭,見夏大夫躺在床上,全身是傷,開口問道:“夏大夫,你究竟哪裏得罪了那蠻子,他將你折磨得這般不成人形?”


    夏大夫吱吱呀呀,說話也有些困難,薛槑湊近他的嘴邊,夏大夫斷斷續續說道:“明月夜,小鬆崗;千裏孤墳,一生斷腸。”


    薛槑茫然問道:“夏大夫,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念詩?”


    夏大夫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當下緊咬著牙,他一直撐著,不告訴衙門中人,就是想薛槑能夠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然而他失望了,薛槑這小子並不明白,他又不能解釋得太清楚,畢竟還有旁人在。


    夏大夫伸手入懷,摸了摸,片刻後,他大驚,艱難的問道:“我的羅盤呢?我的羅盤,我的羅盤!”


    他竟然嚷了起來,眾人以為是迴光返照,都不由得露出同情的表情。夏大夫一把坐了起來,似乎不找到羅盤,他死不瞑目。師爺許人傑見他這個樣子,悲憫之心大起,心想反正那個羅盤也損壞了,還是銅鑄的,不值錢,交給他也無妨。


    當下便從衣袋中摸出羅盤,輕聲安慰道:“夏大夫莫慌,我見你昏迷之後,擔心這東西給人拿了去,是以替你保管。”


    夏大夫雙眼放光,一把從床上躍了起來,搶過羅盤,當做心肝寶貝,又是嗬氣,又是擦拭,生怕師爺的髒手玷汙了一般。眾人見他這瘋狂模樣,都是大吃一驚,心想這人已經奄奄一息,竟然還有這樣的氣力,看來真是魔障不輕。


    薛槑見夏大夫對羅盤這麽看重,心中也引起了重視。夏大夫看著薛槑,輕聲說道:“二少爺,這個羅盤,你幫我收著。將來有機會交給我師弟,我師弟名叫卜算子。”


    說著便將羅盤遞給薛槑,薛槑接過羅盤,輕聲說道:“夏大夫,這個忙我幫了,你安心去吧。”


    眾人聽薛槑說得鄭重,又見夏大夫臉上露出笑容,以為他心滿意足,能夠含笑九泉了。哪知夏大夫依然睜著眼睛,薛槑問道:“你怎麽還不死?”


    “我隻是受了重傷,沒有傷及心肺,怎麽會死?”夏大夫冷下臉來,不悅的說道。薛槑開口說道:“我聽你交代後事,還以為你快死了,既然你不會死,那這羅盤還是還給你吧。”


    說著,就要將羅盤扔給夏大夫,夏大夫連忙搖頭說:“不不不,我指不定哪天就遭了橫禍,羅盤還是交給薛二公子保管吧。”


    薛槑問道:“這羅盤有什麽用?”


    “指方位,探風水,好處自然是有的,隻是它壞了,需要修理。”當下額頭冒出冷汗,心想這薛二公子不要發現了自己的心思才好。他將這羅盤交給薛槑,有些想要陷害薛家的意思,薛家人跟他有過節,他將這羅盤交給薛槑,也算是將禍水引出去。


    薛槑迴到薛家之後,便不再理會那個羅盤,扔到書櫃裏。他徑直去找王龜年,打算在自己去京師之前,先將馬戲團的草圖製定出來。


    王龜年畫了很多副小雅的畫像,每一張形態各異,表情不同,看得出來,耗費了他巨大的心血。薛槑看到畫中人,隻見她櫻桃小嘴,秋水靈眸,極具靈性。“好一個美人,難怪表弟這般念念不忘。”薛槑感慨,對王龜年說道:“表弟,表哥想求你一件事。”


    王龜年抬眼看著薛槑,見他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說道:“二表哥但說無妨。”


    “我想請你幫我描繪馬戲團的建造圖紙,原本想要自己畫的,可是我連毛筆都握不好,而表弟你又是此間好手……”


    “這事容易,何況建造馬戲團,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小弟自當盡力相助。”


    王龜年一口答應下來,在薛槑的要求下,不斷地修改圖紙,兩人一直忙到子夜時分,才大功告成。薛槑看著圖紙上的那些細節,由衷感歎王龜年的筆法精妙。


    “明天我就將它交給魯木匠,讓他按照這個圖紙來施工,相信我從京師迴來時,馬戲團也建好了。”薛槑信心十足的說道。


    他出門撞見吳明,嚇了一跳,跳開兩步,心有餘悸,說道:“我還以為見鬼了,老君,這麽晚不睡,你像一個遊魂野鬼一般四處亂跑,不怕那個天師把你捉了去嗎?”


    換做往日,吳明肯定是要頂撞兩句的,可是他方才跑遍了大小商鋪,也沒有買到倚翠想要吃的蕎麥五色卷,心中大感失望。既然沒有將事情辦好,料想倚翠自然不會理他,是以愁苦了前半夜。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肚子咕咕叫,才覺得餓了。原來他打算買了蕎麥之後跟倚翠一起吃,一心牽掛那件事,竟然連晚飯也沒吃。


    實在餓得不行,想去廚房找些剩菜剩飯對付,就遇到了薛槑,聽到薛槑的挖苦,吳明也隻是輕輕地“哦”了一聲。薛槑大感奇怪,詢問之下,才知道他還沒吃飯,當下也不再跟他開玩笑,自行迴房休息了。


    隻是他剛到房門外,便有丫鬟小娟匆匆忙忙跑過來,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爺,大夫人說雲姨娘打死了雪妃,現在已將她抓起來,隻怕要對雲姨娘不利……”丫鬟小娟說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薛槑眉頭大皺,心想都這麽晚了,還整這些幺蛾子。當下問道:“什麽雪妃?”


    “雪妃是大夫人養的波斯貓,珍貴無比。”


    “別說了,快帶我去,不然我娘要吃大虧。”薛槑說道,跟在丫鬟身後小跑起來。夜深人靜的時候,鬧出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刻意栽贓了。現在家中的人都睡了,還有誰替娘主持公道?薛槑越想越氣,隻覺得熱血上湧,雙眼要噴出火來。


    注:蕎麥五色卷參考《大長今》裏的做法,倚翠是朝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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