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清露一打聽才知道,這主要是得益於兩點,一個是人家公叔家的族規很是嚴格,這種事全部交到族中去處理了,可以說,關起門來後,丟人也丟不到外麵去,萬一被除族的話,就連鬧的資格都沒有了。


    還有就是,公叔瑾的狠心和辣手,現在看出效果來了,他的長輩們,他根本就不給麵子——連親爹都不放在眼中呢,伯父和叔父算啥啊?他的平輩,有點能耐的,全都被他殺完了,現在留下來的一個比一個乖順,在朝堂上完全就是影子般的存在。


    反倒是勳貴們,很是麻煩,要知道,如果連楚都算上,大楚立朝的時間實在是挺長的,很多老牌的世家和貴族勢力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仁帝時期諸國合並時留下的那些。


    人家又不惹事兒,公叔瑾再嚴苛也真心沒理由下死手,沒事找事的話,還容易寒了天下人的心,覺得公叔家出爾反爾。


    對此,四皇子的說法是,“天大地大都沒有皇權、王法大,律令合理就該頒布,頒布了就該執行!”倒是很有幾分公叔瑾隻講規矩不講情麵的精髓。


    而四皇子明白,他隻有這樣,才能給公叔瑾對這些人施恩的機會,雙管齊下,最終實現他們的目的。


    自此這父子兩人在並肩作戰當中,感情得到了一個極大的升華,形成了一種難以言表的默契和相知,直追著當年公叔瑾和公叔寧的情感道路就走下去了,這是他們在此之前都沒想到的。


    清露則給予了四皇子極大的精神支持——隻要這種往死裏得罪人的事兒,不是讓公叔寧和睿兒來做,她就會舉雙手雙腳地讚同,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嘛!


    當然了,該幹的活兒,清露也會去幹的。


    就這樣,在四皇子的艱難度日中,在睿兒和王府眾位官員、小廝們日以繼夜的商討和忙碌中,離四皇子初次上折子的四十多天後,王府終於給皇上和四皇子傳遞了消息——準備工作,一切就緒。


    清露甚至還請四皇子率先聽了一迴戲。


    四皇子聽了之後,心中大喜,連連稱讚清露是名不虛傳,這戲編得太好了,還想請公叔瑾也來王府看一看,清露一聽就煩了,立馬把戲班子打包送到宮中去了。


    《七品芝麻官》是在現代時,清露有印象的極少的戲曲之一,主要是奶奶在世時,一旦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就會念叨那句經典台詞,“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迴家賣紅薯”,清露想不知道都很難。


    後來有了電視劇,清露出於好奇看了一次,發現還是挺有意思的。


    一聽說公叔瑾同意用減稅“買”幫手後,清露就果斷地抄襲了這出戲,塑造出一個十分接地氣又一心忠君愛民的清官形象,甚至在私下裏,清露還很壞心眼地告訴了很多人,這出戲主角的原型,不是旁人,正是他們家王府長史顧謝大人,以至於當這戲演出之後,很多人見到顧謝,都會忍俊不禁。


    隨著這出戲的盛行以及了解這一內情的人越來越多,顧謝著實火爆了一把,終於在有生之年達到他以往連想都不敢想的人生最高峰。


    有時顧謝迴想起在吉安縣第一次見到玉蟾時的情景,宛若一場夢境,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的美夢!


    整出戲的梗概大致是這樣的:男主是東北地區一個偏遠小縣的縣令,他家族不顯、靠山沒有、身家不多……僅僅是靠著刻苦攻讀考取了功名,費了好大勁才謀求到了這個官職,人到中年也不過是從九品升到了七品,用碌碌無為來形容,也不為過,久而久之,他對仕途和前程都失去了希望,變成了得過且過的狀態。


    因為地緣優勢,在開荒律令和舉人免稅額度減少的雙重作用下,掛靠在他名下免稅的田畝激增,收入是他俸祿的十幾倍,這讓他著實發了一筆小財,生活重新變得“美好”起來,想著今後他的收入將連年增加,使得他在一出場時,便開心地唱道:“良田一畝一畝無盡頭,銀子一錠一錠如水流,小小七品胡麻官,也做得有滋有味有盼頭……”


    驟然而至的朝廷律令,則猶如當頭一棒,將他的“幸福”生活徹底打碎了,他接到律令後猶如失了魂魄般走出衙門,連官服都沒來得及換下。


    走出沒多遠,恰遇一個孩童在路邊吃白麵饃饃,想到朝廷在限製官員名下免稅田產的同時,還給全朝減了農稅,不由悲、怒、怨齊齊從心頭升起,用一連串的快板,將各種緣由說得清清楚楚,最後的結論就是,這個孩童吃的實際上是他這個縣太爺的饃饃。


    孩童是聽不懂這麽複雜的“賬目”的,嚇得大哭,孩童的母親急忙趕來,跪在縣令腳下大聲喊冤,述說自家耕種如何辛苦,這才能給獨生子每天吃上一個白麵饃饃,並不是偷盜而來,場景十分感人,使得良知並未泯滅的縣令,羞愧萬分。


    更可怕的是,盡管孩童和農婦沒聽明白縣令算的奇怪賬目,一旁圍觀的百姓卻聽明白了,尤其是其中幾個有功名的,更是出言譏諷,說縣令這個父母官兒,根本就不為民做主,想當初限製舉人免稅額度的律令下發時,縣令是如何的大義凜然啊,現在看來那不過是沒涉及到縣令本身的利益而已,像縣令這樣的官兒,還不如換他們這些舉子來做!


    縣令聽後驚懼異常,勉強爭辯了一句,“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迴家種番薯!”


    清露記得在現代,番薯指的是地瓜,並不是通過她和秦懷恩經過數年大力普及,現在人人都學會食用的土豆,但在這一時空,她並沒見過地瓜,反倒是土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被眾人叫做了番薯。


    縣令的話引得眾位百姓齊聲叫好,就連讀書人也不得不為方才的唐突賠禮,畢竟,縣令算的賬目並沒什麽錯誤,也沒說不遵行朝廷的律令,不是嗎?他們對縣令下的結論,實在是為時過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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