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愣了愣,直接給皇後跪下了,“母後,孩兒真心做不到!”這也算是實話實說了。


    皇後想了想,“那這樣吧,如果你父王問起有關秦夫人的事,你可以實話實說地轉述當時的情景,包括她的言行,但一旦表達你自己的看法時,就算你做不到說她的好話,也最起碼不要說她的壞話,至於求情嘛,小事兒就說兩句,大事兒,你可以閉口不言。”可以說,做為一個母親,她為自己的兒子想得已十分周全了。


    盡管,四皇子還是不理解皇後為什麽要求他這麽做,但皇後所說的這些,並不難以做到,他便答應了下來,很快,他就有了太多依照母親的告誡行事的機會。


    而當四皇子真的按照皇後的要求去做時,這才發現,原來想要做到這一點,根本就不像他想像的那麽難,到了後來,他說清露的好話,已不是出於皇後的要求了,而是發自內心的。


    又過了幾年,隨著四皇子的成長、成熟以及公叔瑾對他態度的不同,他這才明白,他的母後是個多麽睿智和有遠見的女子!


    清露迴門的日子很快便到了,這天天還沒亮,公叔寧就起身了,他喝下了最後的一劑藥,又把準備好的藥粉倒在沐桶中,開始沐浴。


    睿兒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努力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


    公叔寧麵帶微笑地鼓勵著睿兒,想到公叔寧說的那些話,睿兒堅強地挺起了胸膛。


    泡完澡後,公叔寧自己已起不了身了,睿兒便將壽公公叫了進來。


    壽公公眉頭緊皺,“王爺,這大清早的……”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公叔寧的計劃。


    公叔寧擺了擺手,“著禮服!”


    壽公公驚愣,不知公叔寧要去幹什麽,要知道,公叔寧的親王禮服自打製成了,還重來沒穿過呢!


    盡管心存疑慮,但壽公公還是照做,他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睿兒,睿兒的視線須臾不離公叔寧,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滾滑落,卻不出一聲兒。


    壽公公深覺大事不好,不僅帶著下人們親手幫公叔寧穿衣,還把包括喜公公在內的,府中所有的大管事都叫了過來。


    細細算起來,親王禮服將近二十層,而公叔寧還特地加上了一層,那是一件亮藍色的袍子,也十分精美漂亮,這是公叔寧初遇清露時穿的衣裳——已不是當初的那件了,是後來公叔寧特地命人仿製的,經過公叔寧和清露的反複迴憶,和當時的那件一模一樣。


    “知道……為何要將……這件袍子,穿在……外裳的裏麵嗎?”公叔寧的聲音斷斷續續,他已經虛弱得連站都站不住了,全靠下人們扶著,他忍著不為人知的劇痛,一口口地吞下湧到嘴邊的鮮血,以便保持容顏和衣著的整潔,他蒼白的臉龐上呈現出不正常的潮紅,將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映照得雋秀如畫。


    “知道!”睿兒抹了一把淚,大聲迴答,“因為我們先是公叔家的子孫,朝廷的親王,然後才是愛人心中的男子!”


    公叔寧欣慰地點了點頭,“所以……你姨母沒……怨錯我……”


    睿兒到底還是忍不住哽噎了起來,“姨母不會怪父王的,我會永遠記住自己名字的含意,代替父王守護、孝敬姨母!”


    梳好發後,公叔寧不許人給他著冠,他被人抬到床上躺好,華貴的禮冠放在枕邊,這才吩咐,“去宮中……報信吧,讓皇兄……來最後見我一麵……”


    就算是再遲鈍,壽喜兩位公公也知道了發生了什麽事兒,他們跪在公叔寧的窗前,淚如泉湧,心中痛不可當,府中的禦醫也被叫了過來,公叔寧並不在乎他們診脈,因為,他知道經過一係列的準備後,他的身體早已無力迴天。


    公叔瑾急匆匆趕到時,公叔寧已氣若遊絲,“皇兄,臣弟再……不能盡忠了,希望這……最後一次差事,辦得能讓……皇兄滿意……”


    “阿寧——,阿寧啊——你怎可如此?!你將我置於何地?!”公叔瑾將公叔寧抱在懷中,痛哭失聲,心痛得四分五裂,兄弟間的種種過往,在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現,此刻他的悔不當初,內疚到無以複加!


    公叔寧看著公叔瑾微笑,說出了他今生的最後一個請求,“皇兄,巳時再鳴……喪鍾,可好?露露她……不慣……早起……”


    “咯嘣”一聲,公叔瑾隻覺得他的心中有什麽就這麽碎裂開來,他愣愣地看著懷中的公叔寧就這麽微笑著閉上了眼睛,眼前一陣陣發黑,腦子裏一團混亂,偏生有個聲音尖叫著,“我逼死了阿寧,不是一次,而是兩次,是我親手逼死了阿寧!”反反複複永無停歇。


    與此同時,狀元府中的清露一聲驚叫,“阿寧——”仿佛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了心髒,痛得她完全窒息了。


    秦懷恩已經醒了,不過是覺得時辰還早,沒叫醒清露罷了,見清露臉孔雪白,整個人哆嗦成一團,連忙把她抱在懷裏,“怎麽了,露露,哪裏不舒服?”手掌已貼上了清露背心,給她輸內力。


    清露也說不出來她到底哪裏不舒服,那一瞬間的痛楚過後,她的心“砰砰砰”地急跳個不停,心慌得很厲害。


    秦懷恩要去請程一針,清露不讓,一個勁兒地催著要迴王府。


    但是越急越出錯,清露先是打翻了洗漱用的東西,又將一碗粥扣到了裙子上,隻得再次換過衣裳。


    清露索性什麽都不做了,全憑下人和秦懷恩服侍,就是這樣,她依舊抖成了一團兒,最後妝也不畫了,早膳也不用了,直接被秦懷恩抱上了馬車。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默契,當喪鍾響起時,清露的馬車正到了王府門外,清露幾乎是從馬車上滾下來的,太陽已升得老高,這時個陽光燦爛的夏末上午,蔚藍的天空猶如一塊美玉,又似為某人敞開的懷抱,天氣好得簡直讓人想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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