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垂頭不語。


    假如以往清露對秦懷恩的做法隻是模模糊糊地有個大致推測,那麽看了這些折子後,清露就已經一清二楚了。


    賺銀子,結交江湖勢力,收攏一批得用的人,在恩科中大放異彩,讓一心想著固守邊疆、開疆破土的公叔瑾認識到他的價值,帶著人手建夏穀,使得公叔瑾在震驚之餘,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公叔寧和清露這邊前腳進京,那邊秦懷恩就將夏穀正式更名為“露城”,就差沒直接跟公叔瑾明說了,“我給皇上建城,皇上給我把媳婦兒弄來就行!”


    這樣的力度,恐怕是個人就會動心吧?!畢竟一座城池和一個女子的價值比起來,實在是相差太懸殊了。


    實際上公叔瑾早就動心了,也曾采取過手段。


    對秦懷恩離京後的動態,公叔瑾一直是相當關注的,但做為皇上,他不能越過丁誌成這位主將去采取任何行動。


    讓公叔瑾欣慰的是,丁誌成和秦懷恩相處十分“愉快”,這是因為就算身為皇上,對秦懷恩“收服”丁誌成的一些手段,公叔瑾也是不清楚的,還以為丁誌成對秦懷恩也和他一樣愛才、惜才呢!


    於是公叔瑾心情愉快地靜觀其變。


    夏穀這邊建城的動靜太大了,尤其是更名為露城之後,最先忍不住的是並不是公叔瑾,而是深感受到威脅和“侮辱”的丁誌成,丁誌成先是給秦懷恩下了一份手諭,內容是讓秦懷恩將露城互市的收入,交上來一部分,並沒敢要太多。


    這本來是合情合理的,丁誌成是秦懷恩的上官,還代表著朝廷,可秦懷恩置之不理。


    丁誌成很高興——他不怕秦懷恩犯錯兒,他生怕秦懷恩不犯錯兒,所以他立馬在皇上麵前參了秦懷恩一本。


    於情於理,公叔瑾自然都是要迴護丁誌成的,於是下旨斥責了秦懷恩,並要求秦懷恩按照丁誌成的手諭去做。


    於是,秦懷恩就給公叔瑾寫了清露看到的那份折子。


    這份折子其實就是一份賬單子,裏麵詳細地羅列了建露城的花費,還有往後需要的預算都寫了出來,接下來,秦懷恩就問公叔瑾要銀子,不僅要銀子,還要人,還說,這些都到位了,就可以為公叔瑾建很多這樣的城。


    公叔瑾差點兒沒憋出內傷來,他若是想從朝廷撥銀子、撥人手建城還用得著秦懷恩說?!


    公叔瑾重來就沒見過秦懷恩這樣的臣子,能幹是真能幹,可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中了,就算不想繳銀子,就不能服個軟、認個錯、叫叫苦、領皇上個恩典?哪怕換個委婉的說辭也行啊!這樣直言不諱地“啪啪”地打朝廷的臉麵,真的沒什麽嗎?


    公叔瑾實在是太冤枉秦懷恩了,秦懷恩對公叔瑾已經非常尊重了,因為清露曾教導過秦懷恩,做生意嘛,和氣生財,對合作夥伴和顧客一定要在情況允許地條件下,好一點兒。


    唯一要怪的恐怕就該是清露了,把皇上當合夥人和顧客來看待的臣子,滿朝裏恐怕也就秦懷恩這朵被清露給教歪了的奇葩了,所以公叔瑾和秦懷恩的大腦是絕對不可能在同一個迴路裏麵的,更神奇的是,秦懷恩竟然做到了!


    公叔瑾收到了秦懷恩這份折子後,很惱怒,他的第一個想法兒就是給秦懷恩點兒顏色看看,你不是目中無人嘛,好吧,我還不用你了呢,沒有你個家夥兒,朝廷該什麽還幹什麽!


    但現實的悲催不是意氣用事就能解決的,麵對積分製這種玩意兒,大家很快就得出了與清露同樣的結論:積分製極易抄襲,露城可以複製,能開互市的人也很多,但,有能力守護住露城的秦懷恩,是極為難得的,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現第二個!


    身為皇上,公叔瑾的胸懷比海深——他忍了!


    他不僅忍了,他還開始打起清露的主意來,想把清露給賣了,這實際上就是對秦懷恩的讓步啊!


    於是,就有了公叔寧的這份關於積分製的“差事”。


    現在,從公叔瑾的角度來看,清露和秦懷恩之間的距離,不過是秦懷恩在西北的一場大勝罷了!


    對這樣的前景,清露是滿懷信心,十分篤定,公叔瑾是未雨綢繆,暗含期待。


    但清露和公叔瑾看問題的角度完全不同,清露覺得她現在和秦懷恩之間的距離,其實除了一場大勝外,還隔著一個人——公叔寧!


    “阿寧啊——”清露在院子裏緩緩地踱著步子,聲音因緊張而有點打顫,“如果,真有那麽一天,皇上把我賣給秦懷恩,換那座城,你覺得……”她不能問值不值得,那麽要問你願意不願意嗎?好像也不對。


    公叔寧語氣平靜,語速卻極為緩慢,字斟句酌中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鄭重,“秦懷恩是皇上的臣子,該由皇上來管教,露城是朝廷的城池,該由朝廷想法子保住,但是,”他停下腳步,直視著清露,仿佛一直看到了人的靈魂裏麵去,“你,是我的!我為何要拿自己的東西,去換本該屬於朝廷的東西呢?!”


    如果不是這樣的一件事,清露簡直要為公叔寧擊掌叫好了,天啊,公叔寧終於是拎得清了他和公叔瑾的關係了!


    不過,就算如此,清露也同樣不願失去她做人的準則,她雙眼亮閃閃的,“阿寧,你真聰明,你這樣想就對了!保持哈,你一定要保持!”


    公叔寧笑了,他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兒都有,但不可否認,甜蜜和酸楚占了最大的部分,這是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公叔寧忽然間想讓公叔瑾來看看這樣的清露,來聽聽清露親口說的這番話。


    公叔寧很想問問公叔瑾,“兄長,這樣的女子,若是你能得到,在你的心裏,她到底值不值一座城,抵不抵得過一位秦懷恩那樣的臣子?!”


    不過,公叔寧又很快打消了這種極為幼稚的想法兒,公叔瑾若是沒有答案,就不會用派差事的方法,委婉地通知公叔寧他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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