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感到有點兒百無聊賴,看了一眼窗外大好的春光,提議道,“我想去新開的田地那裏看看,聽說他們在那片地旁新建了一條長街,繁華程度一點兒都不亞於鎮上!”頭一批開荒的土地,已全部種上糧食了,而且規劃得很好。


    雙嶺村現在在附近幾縣,絕對是巨無霸的存在,人口多不說,還特別富裕,很多鎮上和縣城的女子都願意嫁到雙嶺村來。


    幸好,當初建學堂時,就足夠大,不然的話,用不了幾年,就該人滿為患了,就是現在,清露也在盤算著要不要把女子學堂分開來,找旁的地方兒另外建。


    “然後嘛,再去看看學堂……”清露想到了就說了出來。


    公叔寧先是靜靜地聽著,見清露說起來有沒完沒了地架勢,恐怕這一天都逛不完,便笑道,“我還以為,你現在要先去偷吃東西!”


    自打公叔寧開始為順帝吃齋百日起,清露就在和公叔寧吃一樣飯食的基礎上,明目張膽地“偷吃”了。


    好吧,她承認,她實際上早就這麽做了,實在是公叔寧的飯太清淡寡味了,數量又少,她根本吃不飽,隻不過是為了照顧公叔寧的情緒,才不當著他的麵兒吃的!


    而現在公叔寧這麽說,就是在打趣清露。


    清露做了一下思想鬥爭,最後決定還是不吃了,“不然,我今兒又得多跳半個時辰的舞。”她擁有這麽好的身材和才能,怎麽可能不費盡心思地保持呢?!


    “行了,”公叔寧一把攬過了清露,“你就夠窈窕的了,身子也和以往一般柔軟,吃太少了,耽誤長個兒!”


    清露“切”了一聲,“我早就不長了,我又不矮!”自打月事來了,她就長得極為緩慢,後來就完全停止了,話說,她都十八了啊,也差不多到時候了。


    壽公公在一旁笑笑地聽著他們兩人嬉鬧,心裏正盤算著家裏需要兩位主子做主的事兒,就見一個護衛飛跑進內院,直接跪倒在正堂門口處,大聲稟報,“稟王爺,聖旨到!”


    眾人齊齊失了聲,都是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所聽到的內容。


    聽說迎接王爺歸京的儀仗已進了村子,壽公公去準備香案的腳步都是踉蹌的。


    倒是公叔寧還比較冷靜,“可問清楚了,都需要什麽人接旨?!”他還留有一絲僥幸。


    護衛迴答,“小公子已著人去請了,姑娘也請更衣吧!”


    公叔寧默然,清露已蒼白著臉連聲冷笑,“好,好,皇恩浩蕩啊!”聲音像鐵勺子刮過鍋底,尖利到讓人打顫。


    睿兒很快迴來了,三人在下人的侍候下,各自梳洗更衣,外院裏香案已擺設齊全。


    宣旨的隊伍也到了大門前,一切都是剛剛好。


    王爺的全副儀仗,是很浩蕩的,隻比皇上差了一個級別,還有些裝飾品細微之處的差別,不是一般人能一眼看得出來的。


    就算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雙嶺村人,也都齊齊地嚇傻了,黑壓壓地跪在路邊不知所措,山上的下人們也好不到哪裏去,護衛們幹脆把他們全都弄進屋子裏,以免衝撞了。


    宣旨的是福公公,他是福、祿、壽、喜四大公公之首,資格最老、年齡最大、品級最高、權力也最大,一般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兒,他不僅不會出宮,連差事也不會親自去當了。


    現在,他卻不遠千裏地來了這個偏遠的小山村,由此可見,這份聖旨的分量已經到了什麽程度,也完全表明了公叔瑾讓公叔寧必須迴去的堅定決心,絕不是裝病就可以動搖的。


    宣旨前,福公公先告訴公叔寧,公叔瑾知道他身體不適,特許他可以坐著接旨,這是個天大的恩典啊,寵得簡直無法想像。


    公叔寧頓了頓,並未推辭,端正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公叔瑾的聖旨簡短且四平八穩,很克製地表達了他對公叔寧的惦念,或許還有期望,最重要的是末尾的一句,“三日內啟程歸京”。


    盡管清露已想到了,這份聖旨定會和她有關,但她無論如何沒想到,公叔瑾會這麽給她麵子,竟然單獨寫了一份聖旨。


    可清露寧願不要這份麵子,當她高喊著“賤婢清露接旨”時,膝頭也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地麵上,痛得她全身顫抖,更痛的則是她的心!


    這一跪,跪掉了清露所有的尊嚴,跪得她幾年來的努力統統化為烏有,跪得她以往的掙紮弱小到可笑……


    她是“賤婢”!


    妓女,是她永遠無法擺脫的身份,哪怕失足的並不是她,千古的恨卻依然得她來承受!


    她的心在咆哮,為什麽,她的從良之路會如此艱難,猶如深深的泥沼,永遠不可擺脫,隻會讓她窒息到死!


    再多的褒獎和賞賜,也無法彌補謝恩時,那句不得不說到的自稱啊!


    公叔寧親手將清露從地上抱起來時,清露已淚流滿麵,隨後便成了嚎啕大哭,她恨,恨命運的不公,恨公叔瑾的自私冷情,可她卻不敢說一個字!


    公叔寧被清露哭得肝腸寸斷,“露露,你可以不迴去的!”哪怕聖旨上言明讓清露一同迴京,但他有把握,即便是清露公然抗旨,他也能護得清露周全。


    “不!”清露止住哭聲,狠狠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我得迴去,我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睿兒!”兩份聖旨,連她這個卑賤之人都獨有一份,卻獨獨沒有隻言片語提到出身遠比她高貴的睿兒,她不明白,公叔瑾這是因過於無視而產生的疏忽,還是有意以此要挾。


    但不管怎樣,清露放不下愛若親子的公叔睿,況且,還有公叔寧!


    哪怕她幫不了他們什麽,她也想在危險來臨之際,守在他們的身邊,和他們一道麵對、抵抗……或者,該叫做掙紮?!


    清露忽然間愴然而笑,“我本以為,秦懷恩那樣決然離去,是欠了我的,卻沒想到,或許是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才想方設法不讓我左右為難,而把所有的苦和難自己獨抗!”她死死地抓住了公叔寧的袍袖,“答應我,阿寧,你一定要答應我,終我一生,你絕不要封我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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