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還沒來得及說,喜公公當天根本就沒按照公叔寧的吩咐,護送清霜、清露姐妹走,甚至都沒把她們送到城門口,不過是送到府門口罷了。


    想來,公叔寧在事後已經知道了這些,但這兩個人現在卻依舊在公叔寧身邊得以重用。


    公叔寧為什麽這麽做?!


    又想起方才公叔寧說的那句“我隻有你了”,清露躺下時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公叔寧輕輕地拍打著清露,“乖,不怕,有我在呢,不怕的!”說實話,公叔寧沒想到清露反應這麽快,從他的話中推測出這麽多的信息,他記得,清露以前不是這樣的,隻是個單純可愛帶著傻氣的小姑娘。


    可也是,三年多了啊,清露已經十六歲了,而且又經曆了這麽多的波折和困難,又怎麽會不長心眼兒和見識,不變聰明呢?自己不也是這樣的嗎?因一場生死大變,已改變了太多太多,想到這些,公叔寧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


    清露很快便從驚恐中恢複了過來,她不是那個天真的少女,而是有著成熟靈魂的穿越者,她兩輩子加起來,已經有三十歲了,怎麽能忍心讓公叔寧事事擋在前麵?十九歲啊,在現代社會不過是讀大一的年紀,正應該無憂無慮地享受人生!


    清露抬起頭來,緊緊地抱著公叔寧的腰,“阿寧,我不會離開你的,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不會離開你的!”這是她最鄭重的承諾。


    公叔寧很是動容,或許覺得清露已了解了太多,接下來一年中的經曆,公叔寧說得很是簡單,無非就是雖然有了證據,但皇上對大皇子和二皇子依舊很是姑息,到他們完全倒台,已耽擱了不少時間,公叔瑾又一再承諾對清露加以保護,暫時穩住了公叔寧。


    直到今年春天,在順帝和公叔瑾的那場爭鬥中,公叔瑾大獲全勝,順帝又頒布了為公叔寧昭雪的聖旨,公叔寧才下定決心跑來找清露。


    清露不再發表任何意見,默默地聽著,認真體味著公叔寧對公叔瑾的態度,打算往後照做。


    公叔寧忽然換了話題和語氣,“我臨來之時是這麽想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的麵前,總要親眼看到你才放心……”眸色又變得幽深,“隻是到了這裏,我又有些事兒不明白了,想問問露露。”


    公叔寧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又怎麽可能沒有一點脾氣?一番深情被人如此踐踏,他想問個清楚是必然的,這也就是清露,但凡換個人,估計他可能會當場離去,至於他離去後,這裏會發生什麽事兒,連他自己都說不好。


    清露預感到了什麽,垂下頭,悄悄地鬆開了還抱著公叔寧的手,把臉埋在了公叔寧瘦骨嶙峋的胸膛上。


    “聽說露露對下人們宣稱,我是你的姐夫,又因我對睿兒不夠看重,而生我的氣……”公叔寧說得很慢,每說幾個字就要換一口氣,仿佛正在忍受不為人知的痛苦,“我便一直想問露露,你可還記得,我這個‘姐夫’到底是如何當上的?睿兒又是怎麽來的?既然露露都不肯顧念於他,我又要因何顧念?!”


    清露的心裏猶如翻江倒海,她理虧啊!


    往日的誓言猶在耳邊,為了清露,公叔寧開口向公叔瑾討要了清霜,為了清露,公叔寧讓清霜在短短的時日內懷上了身孕,並且承諾,無論清霜生下的是男是女,都會讓清霜當上側妃。


    別說是皇家了,但凡稍有些講究的大戶人家,都不會在正妻尚未過門之前,就讓妾室生下孩子,要知道,嫡庶有別、長幼有序,這是藐視祖宗禮法,是對嫡妻和妻族的不敬!


    而直到現在,公叔寧依然沒成親,沒有嫡妻,睿兒的存在說是公叔寧的恥辱也不為過,往後會給公叔寧帶來什麽,也是無法預估的!


    而且,像清霜、清露這種出身,隻能做人玩物而已,最大的恩典不過是抬個妾罷了,連貴妾都是抬舉她們了,就算是生出個花兒來,也沒有做皇子側妃的道理!


    當初的前身年齡太小,眼界太窄,又很貪婪,求得個個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可偏偏,公叔寧就那麽答應了下來。不僅答應了,還在一步步地實踐著自己的諾言,這其中付出了多麽高昂的代價,前身不曾去想,就是現在的清露,也一時想不明白。


    與此同時,一個念頭不可遏止地衝進清露的腦海,公叔瑾能夠這麽毫不顧忌地將公叔寧玩弄於股掌之間,是不是也和公叔寧除了公叔瑾之外,就沒任何勢力(比如妻族)支持有關呢?


    如果是這樣,那麽公叔寧為前身犧牲的就實在是太多了!


    這種付出是情,也是恩是債!


    有些人,但凡心中還有點良知,就無法去背叛,有些承諾,在許下時就已重如泰山,又如何去反悔,有些情,已濃烈到讓人不忍去辜負……


    清露的心碎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說,“秦懷恩,對不起,我不是屬於我自己的,我努力過,我爭取過,可我實在是做不到,秦懷恩,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當初你為什麽一定要讓我迴|教司坊,為什麽打死也不肯告訴我,未來會發生什麽,原來,命運其實是我無法抗拒的啊!”


    清露嚶嚶而泣,卻不肯抬起頭來,她沒臉麵對公叔寧,哪怕公叔寧已給她留了臉麵,隻說了她對公叔寧的稱唿問題以及睿兒的事兒,但她明白,公叔寧最介意的,其實是她明明在見到公叔寧後,還一次又一次地表達對秦懷恩的情意,也難怪壽公公口出惡言,說她恬不知恥。


    現在想來,這不僅是不要命和不知羞恥,還是很殘忍的!


    “阿寧,我錯了,”清露說得極為緩慢,她現在已能感覺到公叔寧方才問她那些問題時的感受了,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傳來的,被撕裂的痛,“我往後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了,我和你……好好的……過日子……哇——”說到最後,清露痛哭失聲,那種無奈和悲切簡直能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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