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恩借清露發愣的機會,又在清露嘴角上畫了幾撇胡子,臉蛋上畫了兩個圓圈兒,“哎呀呀,變成小花貓了……”清露還沒怎麽樣,他自己已樂不可支了,忍著笑說,“沒什麽,真的,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他是真不生氣,確切地說是不在意,在清露連番的舉措下,他心中的仇恨不知不覺中已消散了太多,他自己都覺得很神奇。


    清露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劉秀芬已看不過眼兒去了,“爺,你說話就好好說話,這是幹什麽啊?!”她自小和秦懷恩一道長大,還是頭一次看到秦懷恩有這麽孩子氣的舉動,“真是越活越迴去了!”轉身出門去給清露打洗臉水,臉上也帶著笑。


    秦懷恩對劉秀芬的話深以為然,“嗯,我真是活迴去了!”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過這麽“天真爛漫”的時候。


    清露聽懂了,她做到了,做到了讓秦懷恩快樂地報仇,放下前世的心結,她感到特別的有成就感和……幸福!


    就算過了秦懷恩這一關,清露依舊覺得秦懷禮的這個事兒非常棘手。


    她做為嫂子總不能衝進秦家不與秦大川打招唿,就把秦懷禮這個小叔子接來照顧吧?再說,無論是從血緣關係上,還是從她和秦懷恩現在的婚姻狀況上,她和秦懷禮可是連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而且就算到了現在,清露對秦大川這個人,還是相當警覺的,很怕被秦大川賴上。


    但是,很快,秦大川就給清露送來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在鎮上瘋狂采購了一番的秦大川,過了沒多久,就發現了一個問題:有些東西,銀子是買不來的!


    他買來了吃食,卻買不來廚藝,所以吃老許做的飯,對他來說真是一種折磨;他買來了布匹,卻沒人願意給他做衣裳,所以他到現在出門兒還穿著那件髒兮兮的襖子——老許告訴他,拆了就縫不上了;他買來了藥油,卻再也沒有嶽杏兒那雙溫柔體貼的手幫他按揉,他自己胡亂地塗了之後,哪怕是程一針的高價藥油,效果也一點都不好……


    此外,秦大川還體味到了寂寞和孤獨。


    老許是忙碌的,整個家就他一個人幹活兒,冬天的活計本來就多,他們準備得還太晚了,他每天要劈柴、打水、洗衣、做飯、打掃院子、照顧秦懷禮……


    秦大川每天獨自坐在屋子裏,除了看日升日落,聽窗外唿嘯而過的風聲,連個和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秦大川也曾動過再買個丫鬟或者請個婆子做長工的念頭,但老許勸住了他,“你現在這名聲,恐怕沒人願意賣給你了,長工更別想了!”秦懷恩和清露的名氣有多大,秦大川的“壞名聲”就有多大,“連我都想贖身呢!”隻可惜秦大川不放他走,“再說,咱這周圍日子過得好著呢,誰會賣兒賣女、或給你當長工啊?!除非你去找個窯姐之類的贖身,或是直接買妾,不過,那可就貴了!”


    秦大川訕笑,徹底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兒,他現在很窮,每年唯一的進項就是還沒賣掉的那兩間小鋪子的租金了,一年也就百八十兩銀子。


    秦大川也明白,他恐怕再也買不到嶽杏兒那麽可心的人了,再買個禍害迴來,以他現在的勢力,絕對承擔不起任何折騰了,他的身邊,現在甚至連個幫他調|教妾或丫鬟的人都沒有了。


    在秦大川迴到小嶺村的第三個晚上,剛吃完下半晌的飯,天色就暗了下來,這是要下雪的征兆,見老許收了飯碗要走,秦大川叫住了他,老許這一出去,他得等到明天早上起炕時才能見到了。


    “你……”秦大川猶豫了一下後,把“陪我說會兒話”的要求,換成了,“給我燙壺酒,不,燙兩壺!”風雪交加的夜晚,對他來說,是很難熬的。


    兩口酒下肚兒,秦大川就感到全身一陣燥熱,因為木門還在,他住的裏間還是很暖和的,他脫掉了在屋子裏穿的夾襖,抱著酒壺躺到了他心愛的軟榻上。


    在府城時,秦大川無比懷念這件家俱,因為他的身邊還有嶽杏兒,可現在,屋子裏隻有一盞昏黃的油燈在陪伴著他,寬大的軟塌便怎麽躺都不舒服了,他隻能在上麵翻來覆去地折騰。


    雪花飄飄蕩蕩地落了下來,天徹底黑了。


    秦大川已喝光了一壺酒,很是醺醺然,他在朦朧之中,仿佛又迴到了那些沒去府城之前的“好日子”,那時的他有銀子,更重要的是,他有嶽杏兒。


    秦大川開始自言自語,“杏兒,我錯了……”他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我不該打你的,你是個好的,我一直知道,隻有你對我最好,不是圖銀子。”


    他抱著第二壺酒低低地啜泣起來,“我不該賣了你的,多少銀子也不該,我應該攔著那個畜生的,我是他爹啊,他還能把我怎麽樣?打就打兩下子唄!”他的悔與痛,隻能借著酒勁兒,在這無人能聽到的深夜裏,才肯說出來。


    “杏兒啊——”秦大川蒼老淒涼的哭聲,在雪夜裏猶如鬼哭狼嚎,“你迴來吧,我出銀子,買你,咱生孩子……”他又嘬了一口已空空如也的酒壺,“嗤嗤”地笑了,“到時候我讓你在上邊兒,迴頭你給我捏捏,捏捏就成……嘿嘿……我這身子……杏兒,杏兒,你別當聽不見,我知道你聽著呢……”


    秦大川睡著了,睡夢中,他仿佛感到嶽杏兒又迴來了,於是他一聲聲地叫著,還擺出一個個最能讓嶽杏兒心疼的姿勢,他想,他的杏兒,總歸是心軟的,不管他曾做過什麽……


    “啪嚓”一聲碎裂聲響,驚醒了半夢半醒的秦大川,他吧嗒了一下嘴,邊喊著“杏兒”邊習慣性地朝嶽杏兒以往跪著的方向靠了過去,自然是撲了空,當他從榻上落下來時,被他壓住的僵直的殘腿,一下子彎了過來:折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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