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恩住了口,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小巷的盡頭。


    “哎,哎,你倒是說清楚啊——”龜|公還在後麵不懈地喊著,秦懷恩身上穿的狐皮大氅,看起來非常華貴,他若是得了這個傳話的差事,無論是秦懷恩還是被找的姑娘,想來都會給不少賞錢,若不然,他哪兒來的好脾氣,對陌生人也如此和顏悅色?!


    見秦懷恩腳步不停,龜|公隻得悻悻地念叨了一句,“這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我們這可是府城最大的教司坊,來得可都是大人物……”潑了盆子裏的髒水,退迴到了門內,又將門關上了。


    是的,這條巷子就是府城最大教司坊的後巷,巷子裏有不止一道教司坊的後門兒,這也是秦懷恩在府城裏最熟悉的一條巷子,前世秦家在府城生活的那幾年,他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次穿梭在這條巷子中。


    有時他在秦大川的逼迫下,鼓足勇氣敲開了門,成功見到了清露,更多的時候,他想起清露對他的怒罵和不屑,走到半路就失勇氣,又走向了來時的路或者幹脆蹲在牆角中,不知在等待著什麽,以至於那時,守後門的若幹個龜|公都對他印象深刻。


    小巷盡頭,秦懷恩的視線越過了高高的牆頭,瞥了一眼那隱約露出一角兒的飛翹屋簷,這個視角,也是他無比熟悉的。


    前世清露到了府城教司坊不久,就成了頭牌清倌兒,獨自一人住在這幢二層小樓中,而不是像那些普通的妓女一樣,多個人擠住在同一幢樓的不同房間裏。


    不,秦懷恩猛然間搖了搖頭,過去了,都過去了,那小樓再精致華貴,清露也不想要了,現在的她,不住在這裏,而是住在我們自己的家裏!


    秦懷恩抬手摸上了狐皮大氅那柔軟溫暖的領子,像是摸到了清露對他的愛,清露現在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小狐狸啊,並且永遠都是,這是他今生最幸福的事!


    再次留下秦懷恩遊走腳步的是一陣誘人的食物香氣,為了跟蹤秦懷仁,他起得絕早,連早飯都沒吃,現在能辦的不能辦的事都做完了,他也在府城中遊逛了大半日,又怎麽會不餓呢?!


    秦懷恩轉身進了這家食肆,因已過了午晌飯口,大大的食肆中根本沒有客人,這反倒讓秦懷恩越發舒服起來,打算好好地吃上一頓。


    秦懷恩剛點完菜,另外一夥人走了進來,他們一行人四個,俱是男子,穿得倒還可以,隻是各個精神不濟,一副不知昨晚在哪裏消遣宿醉未醒的樣子。


    這些人剛坐下後,就開始粗聲大氣地講話,打破了秦懷恩獨處的安靜,讓秦懷恩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過,食肆並不是秦懷恩包下的,再說,他們離秦懷恩坐的位置也挺遠,所以秦懷恩便忍耐下來,並沒出聲,也沒做什麽表示。


    韓狗子是漕幫的一個小頭目,因和朝廷有了運送的瓜葛,在本朝,漕幫已從原本的純粹江湖門派,變成了現在半黑半白的狀態。


    府城城外有一個很大的內陸碼頭,是周圍三府中最大的,韓狗子就在那裏做事,時不時進城來逍遙一番,就像昨夜那樣。


    因客人少,秦懷恩的菜上得很快,韓狗子那桌兒也一樣。


    可韓狗子和他帶的三個兄弟,並沒享受到這頓遲到的早晌飯——他們遇到了仇家。


    人在江湖難免遇到仇家,隻是這一次不同,韓狗子的仇家早有準備,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副定要置他於死地的架勢。


    很快,韓狗子帶來的三個小兄弟就倒下了,也不知是死是活,韓狗子身上也帶了傷,隻是勉強支撐著一口氣,發瘋樣地尋找著對方的破綻和自己的活路。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秦懷恩發現這些仇家,比韓狗子還要早,但當時他的菜已經上桌了,二十個大白麵饅頭,和葷素搭配的整整十個菜外加一大碗湯,他怎麽舍得不吃了呢?


    無論窮富,秦懷恩從來不浪費糧食,就連清露也一樣,清露還因此誇獎過秦懷恩。


    而且這些人的武功很差,在秦懷恩的眼中,他們根本就談不上會什麽武功,滅掉也就是抬抬手的事兒,給他造不成了任何威脅,他跑啥?


    秦懷恩就是有點煩,並決定往後再不在這裏吃飯了,不,就是連來最好也不要來了。


    教司坊附近青樓林立,正麵的大街還光鮮一點兒,背街小巷上尤其魚龍混雜,下等賭場、窯子,不計其數,繁華倒是繁華了,卻難免混亂。


    真正的大戶人家,包括出身稍微好一點兒的普通人家,都不會把家安在這裏,隻有像賴婆子那樣不入流做醃臢事兒的小民,因貪圖便宜並想著用些見不得人手段賺銀子,才會生活在這裏。


    若不然,秦家的那套大宅子也不會以那麽便宜的價格買下來——有身份的人避之惟恐不及,沒身份的人買不起那麽大的。


    就連秦懷仁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每次都買兩套宅子,從不把同窗之類的往這處宅子裏帶。


    秦懷恩一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一邊快速地吃著,他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在食肆中就動起手來,竟然沒往巷子裏跑,後來才發現,原來是韓狗子這夥兒人實在太不濟了,想跑沒跑出去。


    好在,秦懷恩本來吃飯就很快,現在又刻意加快了速度,所以在兩方人打得差不多時,他已經吃完了。


    這時一個小夥計哆哆嗦嗦地說,“大……大爺,紋銀一兩八錢……”


    這個小夥計在給秦懷恩上完了菜後,就一直等在這裏,無他,就是等著秦懷恩結賬的。


    府城在本府的最南端,本來氣溫就比小嶺村高,今年又沒受這次寒潮的影響,氣溫就更高了。


    和賴婆子分開後,秦懷恩就把皮帽子摘了,進食肆之前,又把狐皮大氅給脫了,在胳膊上掛著。


    此時秦懷恩身上隻穿了一套粗布麵兒的厚襖褲,衣裳雖然是裏外三新的又厚實,但看起來就是個鄉下漢子,偏生秦懷恩一下子要了那麽多的吃食,人還長得高壯,小夥計很怕秦懷恩吃白食,就在一旁……與其說候著,還不如說是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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