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響完,眾人坐好,戲就開演了,一時間鑼鼓齊鳴,好不熱鬧。


    戲台極大,占了外院正堂的整個寬度和三分之二進深,用半米來高的多根立柱架了起來,厚厚的木板上,毛氈、紅布,一層層地鋪好,再用木楔子楔了,十分平整且不會滑動,戲沒開場前,很多孩子都到上麵去玩鬧打滾兒。


    年節的劇目是很有講究的,第一場必是熱鬧非凡的武戲,漂亮的旗子招搖得令人眼花繚亂,武生們一個個的跟鬥翻得幹淨利落,看得人恨不得站起來跟著一起跳。


    叫好聲、掌聲浪潮般洶湧而起,差點兒將棚子頂都掀起來。


    也就是清露的大手筆能達到這個效果,若不然,在這寒冷的冬季做戶外表演,戲子們身手再好,因為穿得厚,水平也難免打折扣,觀眾凍得縮手縮腳,很難有人能堅持到看完的,就算看著,也凍得伸不出手來拍巴掌。


    找了一個空檔,清露大喊一聲,“賞!”嗓音清亮幹脆。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睿兒,彈簧樣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手中持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小銅盆兒,裏麵是好不容易搜羅來的,同樣金光閃爍的嶄新銅錢。


    睿兒起身後,“嘩——”地一聲,將盆子裏的百來個銅錢揚了出去,宛若在空中下了一場錢雨,那些銅錢打在正堂前的青石台階上,發出“稀裏嘩啦”的一陣脆響。


    無論是戲子還是觀眾,俱是一愣,這種做派他們還是頭一迴見到,連樂器聲都是一頓,到底還是班主見多識廣,大喊一聲,“謝秦爺、太太、小少爺賞!”


    隨後,鑼鼓聲再度響起,戲繼續演了下去,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戲子們真的將鼓勵變成了動力,大家都覺得這戲比方才又熱鬧了幾分。


    睿兒連戲都顧不得看,舉著小銅盆撲進清露的懷裏,小臉兒興奮得紅撲撲的,眉眼笑得全開了,兩隻亮晶晶的眼睛裏,寫滿了求表揚。


    清露自然是毫不吝嗇誇獎的。


    要知道,方才那種賞錢方式,對兩周歲的孩子來說,是非常難的,要揚得高揚得遠,還不能用錯了力,反過來揚得自己一頭一臉,睿兒為了今天這個“重要差事”,那可是練了好久呢!


    得了大力稱讚的睿兒,越發地眉飛色舞起來,劉寡婦則從身上背著的褡褳裏,又拿出一串錢(一百文)解了接頭,放到睿兒手中的盆子裏。


    清露抓緊時間又喊了兩次賞,睿兒都做得很好。


    然後清露就帶著秦懷恩和程一針往後麵去了,劉寡婦則陪著睿兒繼續看戲、打賞。


    清露讓人用薄木片刻出來的撲克牌很精致,還專門弄了插牌的牌架子——即便在現代,她也很久沒玩過真正的撲克了,都是在網上玩的,所以才想到了牌架子的問題。


    撲克牌張數少,鬥地主的規則也簡單,程一針和秦懷恩都是頭一次接觸,玩得非常開心。


    照清露的猜測,她這個老手定會大殺兩方,成為最大的贏家,程一針很聰明,就算不能後來居上,也能穩居中遊。


    然而現實對清露和程一針來說,真的很骨感。


    頭幾把還沒什麽,到了後來就是秦懷恩一個人的舞台了,原本認為彼此間很有默契的清露和程一針,都輸了。


    程一針率先發出了質疑,“清露,你們是提前玩過?”他倒是知道,秦懷恩這人是不會動手腳的,盡管這對秦懷恩來說,並非什麽難事。


    清露很委屈,“我倒是從前玩過,但大郎沒有啊!”很是好奇地問,“大郎,你是不是找到了什麽秘訣?”


    秦懷恩用力點頭,“嗯,這個和兩軍對戰、打獵都差不多,不是以少勝多,就是以多勝少,實在打不過就逃唄,總之自己手頭和對方的兵力和兵種都是有數的,也好算計!”他是把鬥地主當成兵法來玩的。


    清露和程一針默默地對視一眼,將挫敗暗暗埋進了心裏,秦懷恩提到的這兩點,他們都不擅長,而且秦懷恩說得很對。


    愣了半晌兒,清露又加上了一句,“所以你就把‘兵不厭詐’和‘兵者,詭道也’這些方法也都用在了玩牌上!”


    秦懷恩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和他贏得的銀子一樣耀人雙目,閃現出讓人感到有點寒意的光芒。


    這三個人玩兒倒是很哈皮,卻不知道,前麵的戲棚子裏,發生了一點小小的騷亂,而騷亂的引起者則是秦秀娥。


    頭一場戲是熱鬧的武戲,孩子們都很願意看,武戲唱完了,第二場就是文戲了,盡管唱得是很接近口語的地方戲,但對孩子們來說,依舊是聽不懂的,更欣賞不了唱腔、服裝和精彩的情節啥的。


    可孩子們偏生又不舍得走,隻得在原地找好玩兒的東西,這一找就找到了睿兒打賞的這個“遊戲”,在孩子們的眼中,這種無比新鮮的玩法兒,遠勝於放鞭炮。


    開始時,他們站在睿兒身邊眼巴巴地看著,跟著起哄和叫好,後來就有那膽子大的,跟睿兒說好話了。


    睿兒也是坐不住的,頭一場他揚了好幾次的錢,過了癮頭了,也有點累了,而且他平常就跟這些村裏的孩子們一道分享玩具和吃食,漸漸地養成了習慣,這時有人求他,他就應了。


    於是,孩子們很守規矩地在睿兒身邊排好了隊,一個個地去打賞揚銅錢。


    睿兒交出自己的“差事”後,就走開了。


    劉寡婦要跟著他,就把裝銅錢的褡褳交給了很喜歡聽戲的劉秀芬。


    秦秀娥也在排隊揚錢的孩子們中間,但是人太多,太慢了,要好久才能輪到她,這讓她非常不高興,但她還是很怕劉秀芬的,所以隻能忍著。


    秦秀娥的忍耐是很有限的,她開始加塞了。


    劉秀芬本來就不喜歡秦秀娥,確切地說,她是不喜歡秦家的所有人,尤其是今天吃完午晌飯後,栓子娘還悄悄地對她說了秦秀娥和戲子混到一處的事兒,她就更討厭秦秀娥了,一心想把秦秀娥趕出去,隻是苦於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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