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恩老實不客氣地一拍桌子,怒道,“有事兒說事兒!”


    秦大川一凜,剛要責備秦懷恩一句,又堪堪地忍住了,說實話,上次丟雞丟豬燒房子的事兒真是把他嚇怕了。


    “清露啊,”秦大川靠在椅子上,斜著眼睛打量著清露,“你說得再好聽,也擋不住一個事實,就是你既想收買人心,在這些泥腿子們麵前賣好兒,又不想為他們出糧食,這天底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兒啊?你今兒就是說破大天來,這地租我也得收!”


    清露苦口婆心,“秦老爺啊,這怎麽能一樣呢?你這明明是出爾反爾,連租地的契約都簽了,你又反悔了,憑什麽讓我這個好心人給你無緣無故地出一萬八千斤麥子啊?你知不知道現在的糧食是什麽價兒?!”


    清露不提這個還好,一說這個秦大川的心裏就更火熱了,“行了,地是我家的,他們愛租不租,我自打說漲地租的那一刻起,就不怕旁人講究,這糧食啊,你清露也愛出不出,和我說不著!”要說起不要臉和不講理來,他秦大川自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


    “行了,太太,”一直在一旁聽著的劉石頭,實在是看不過眼兒去了,“您已經為我們盡力了,太太對我們的好,我們心裏都有數兒,這一鬥細麵,我們想法子湊出來就是了,萬沒有讓太太為我們承擔的道理!”


    其餘的佃戶也都連聲稱是。


    清露的眼圈兒紅了,不是被秦大川氣的,而是被鄉親們感動的,為了保護她這個富人不受損失,這些窮苦的鄉下漢子們,寧願自己承擔兩倍多的損失去鎮上買麵!


    行了,鄉親們有這份兒心,她今天這通折騰就不算白費,而眼淚出來了就不能讓它白流,清露拍案而起,“秦老爺,你這樣為人處事,難道就不怕沒人佃你的地了,到了那時,我看你怎麽辦?!”


    “嗬嗬,”秦大川先是一愣,接著就冷笑出聲,“清露,你瘋了吧?!你若是不挑唆,”用手裏的旱煙杆子指著門外站著的那些佃戶,“就他們這一個個地敢和我做對?!”極為不屑地噴出了一口濃濃的煙霧。


    清露被秦大川嗆得咳嗽了起來,她肺不好,平常小心養護著倒還罷了,一受點兒刺激就會咳嗽,這下子,讓她看起來帶了點兒狼狽,“我就不信了,這小嶺村就沒人懂道理,除非秦老爺不漲地租,否則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不佃你的地,就看你敢不敢把收到手的租子再還迴來了!”她今天之所以繞了這麽大個彎子,最後這句話,才是她最終的目的。


    大聲說完這句話後,清露咳嗽得更厲害了。


    秦大川則全身一凜,不敢說話了,清露若是豁出去給佃戶們好處,這些佃戶真就有可能不佃他的地了,畢竟,佃地就是為了那點子收成,不是嗎?


    秦懷恩第一個在這種僵持中受不了,他站起來攬著清露就往外走,“行了,露露,他們若是懂道理講人情,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漲地租,我們這就迴去吧!”


    清露一邊順著秦懷恩的力道挪步,一邊悄悄地扯了一下秦懷恩的袖子,在走了兩步後,驀然迴頭,“這樣吧,秦老爺,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若是我能說服鄉親們不佃你的地了,你這個地租就別漲了。”


    “賭?”秦大川看著清露挑起了眉,“賭可是要下注的,好嘛,你就拿我的地租下注了,你倒是下多大注出來啊?”


    “啊……”清露靠在秦懷恩的懷裏頓住了腳步,她皺眉咬唇似在苦苦思索,又像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說,“這樣吧,我若是說服不了佃戶,就輸給秦老爺一鬥麥子,是每畝一鬥!”


    “哈哈哈……”秦大川大笑出聲兒,一按桌子也站了起來,“清露,你倒是好算計!到時候我不僅損失了一畝地該收的一鬥麥子,還損失一年的地租,隻要有一個人聽你的,我的損失就得十個人才能補得迴來!”這筆帳算得是不對的,不對在哪裏,秦大川心裏清楚,可他希望清露不清楚。


    清露沒讓秦大川失望,她麵帶迷茫地立刻反問,“那秦老爺的意思是……”


    秦大川的語速變得極快,“要賭的話,最起碼每畝地一石麥子,這才公平,不,一石麥子剛好能補上我的損失,你得一畝地出兩石麥子,那才算是賭約呢!”


    清露伸出手指,似在計算,但秦大川不給清露這個時間,“清露啊清露,你還說我檢省,我看你才是真檢省啊,不過是一畝地兩石麥子而已,你還要算計來算計去的,我看外麵說你的那些話,什麽血拚啊,什麽一擲千金啊,純粹是你打腫臉充胖子,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蠱惑了人心,讓他們一個個的都寵著你、讓著你,心甘情願地幫你胡說八道……”


    秦大川每說一句,就往前走一步,手裏的旱煙袋還一下下地往前戳著,若不是畏懼清露靠著的秦懷恩,那旱煙杆子都快戳到清露的臉上去了。


    清露仿佛氣急了,一口氣沒上來,一張俏臉便漲紅了,後來過了很久,秦大川才想明白,無論哪個人,隻要屏住唿吸,那臉都是會紅的。


    這是清露在現代社會常用的一個小技巧:如果你“身經百戰”後已不會了臉紅,又想做出清純少女羞澀的樣子,那麽低下頭暗暗屏住氣,淡淡的紅暈就會爬滿你的臉頰。


    現在清露要演的是紅頭脹臉,為了增加氣勢她還伸出一根蔥白的玉指,顫抖著指向秦大川,看起來像是氣的,實際上是凍的,這東北的冬天真是厲害,清露還是頭一迴在室外待這麽長的時間,“你……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秦大川的話中,暗指清露不守婦道,從清露的出身來看,這正是她的“軟肋”,偏巧在喜宴上,清露和秦懷恩離席後,程一針和曲少東家又都表露出了對她的想法兒,這又怎麽能不讓秦大川多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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