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躺到了炕上,但都知道,對方並沒睡著,忽然清露輕聲開口,“秦懷恩,你愛我姐姐嗎?”如此敏|感的問題,總要有人問出口,清露想,既然秦懷恩沒勇氣開口,那麽隻好自己來了,況且,今天晚上秦懷恩一係列反常的表現給了她莫名的信心。


    接下來,清露想說,如果秦懷恩很愛很愛清霜,愛到無法接受別人,那麽她寧願放棄他們這樁讓秦懷恩感到無比為難的親事,清露不想輸給劉秀芬,假如劉秀芬都能承受得住失去的痛苦,那麽她也一樣能!


    然而,清露想錯了。


    “什麽是愛啊?我要怎樣做才算是愛你們呢?”秦懷恩的聲音低沉婉轉,仿佛是用血淚浸泡過的一般,已不能用悲傷來形容了,簡直如同從無盡的深淵中發出的求救哀鳴。


    有那麽一刻,清露忘記了姐姐的慘死,忘記了秦家的醜惡,甚至放下了自己無處不在的小算計,她隻想伸出手拉一把,將這個明明強大到無所不能,卻又悲慘到無以複加的男人,從那個無人能知的深淵中拉出來……


    清露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她翻身而起,一下子趴到了秦懷恩的胸口上,“既然你真的不懂,那麽就讓我來教你吧,你願意學嗎?有了愛,就再沒什麽恩情債務了!”


    秦懷恩驀然間瞪大了眼睛,好像聽到了這世間最美妙的聲音,最動聽的話,讓他從冰雪寒冬一下子就迴到了豔陽春日,心中滿是勃勃生機和無盡的希望。


    屋子裏很黑很黑,秦懷恩的眼睛卻很亮很亮,亮到讓清露能夠看到他瞳孔中的那一抹幽藍,就像曆經了漫長的黑夜後,黎明中的那道曙光。


    秦懷恩說不出話來,隻是拚命地點頭。


    清露咯咯地笑了,伸出手來在秦懷恩的臉上拍了拍,翻身又躺迴了自己的位置,很快便睡著了。


    睡著之前,清露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曆經了兩世的秦懷恩,從來沒有深愛過一個女子,不然的話,他不會問這樣的問題,還問得如此慘痛,那麽這個男人,注定是她的,她沒什麽好怕的,也沒什麽好愧疚的了!


    清露睡著後,秦懷恩輕輕地靠近了她,動作十分的輕緩,仿佛一縷遲疑的風,直到他能感受到清露那清晰的體溫和淡淡的體香後,才停了下來。


    “愛也要學嗎?”秦懷恩想,後來又想,“既然露露說了,那就學學吧,她說的總是對的。”最後,他想到,清露要把他留在身邊親自管教了啊,那麽是不是就說明他永遠都不會被趕走了?還有,是不是娶了清露,也是接受教導的一種方式呢?


    秦懷恩長出了一口氣,盡管他還有太多想不清楚的地方,卻覺得分外的安心,甚至對明天的事開始期待起來。


    清露是打算起個大早的,畢竟縣城的距離不近,可當她起來時,發現她家的小院子裏已站滿了人,有程一針、村長和劉氏母女。


    看著這些人,清露輕輕地笑了,對臉色很黑的秦懷恩說,“你去和秀芬聊聊吧,其他的人我來接待。”


    清露吃了早飯,還沒來得及和她接待的兩個人說上話,秦懷恩和劉氏母女就迴來了,本來嘛,他和她們也沒什麽好說的。


    清露對這三個人的臉色視而不見,而是問,“把睿兒讓嬸子照顧一天,可否方便?”看的是秦懷恩的臉色,她相信秦懷恩的判斷。


    秦懷恩像沒聽見似的,劉|寡|婦已將睿兒抱在懷裏,“好……”掙紮了一下,也沒再說出旁的來,扯了一步三迴頭並淚流不止的劉秀芬走了。


    程一針的到來,讓這次出行多了一輛馬車,也讓清露有機會把昨天的事和今天的計劃都說完了,所以下車時,程一針的臉綠得堪比樹葉,秦懷恩的也好不到哪裏去。


    清露承認,她是自私的,因為對辦戶籍沒啥把握,才特地弄了程一針來。


    有了程一針真可謂萬事順當,當然了,對該花費的銀子,清露也一向是出手大方的,隻不過這其中讓眾人吃驚的事著實不少,而且來的人無一幸免。


    首先是清露拿出來的那張身契,別說村長一下子就傻了,就連程一針都驚唿了出來,“京城教司坊,一萬兩的贖身銀子?!你……你……”他看著清露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清露淡定地撫弄了一下頭發,“在程大夫眼中,是覺得我不值這個身價兒?!實話實說,這還是因為當年贖出我們姐妹的那位爺,媽媽根本就惹不起,若不然,可就不是這個價格了!”開什麽玩笑,她們姐妹在京城中都是有當頭牌潛質的,而且那時還沒掛牌,每人一萬兩啊,想來掛牌後,連一個月都用不上,就能給老鴇賺迴來。


    “沒,沒……”程一針連連搖頭,先是看了一眼從頭到尾都很平靜的秦懷恩,接下來臉色就很複雜了。


    清露知道,這是因為程一針知道了她的出身來曆,想到對她這麽一個“賤|人”,秦懷恩不僅娶做了正妻,還是倒插門,這一點程一針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既有失去的遺憾又有沒得到的慶幸吧!


    想到這裏,清露又往秦懷恩的身邊靠了靠,還是她選的男人好啊!


    接下來吃驚的是秦懷恩,因為清露說,“我的藝名是清露,而我本姓秦,本名秦露,姓的是,秦……”她一頓,想到秦建業的名字是不能提,便改口道,“秦懷恩的秦!”


    “露露……”秦懷恩一把將清露攬在了懷裏,“你,你……”


    有一點清露是沒騙秦大川的,就是她的娘家,或者說前身的娘家,是有人的。有便宜爹、繼母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妹妹,一大家子人還好好地生活在京城中,而清露當然也不姓“秦”,和前世一樣,她姓“馮”,對此秦懷恩心知肚明。


    清露的一根手指,輕輕地落在了秦懷恩的嘴唇上,“你什麽都別說了,隻要好好學著就行,這個就叫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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