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過後,不知怎的,玉佩再也找不到了。

    剛開始怕阿茶和其他丫鬟們拾到,自己很是一番找,秋千下,被子裏,枕頭底,都沒有,房裏房外,玉憑空消失。

    過得久了,就隻能苦笑,怕是玉和那個黑衣人消失的方式一樣吧,神神秘秘,不知所終。

    日子流水般過去。這日就到了十一月初五。

    比起這個,笄禮完全是小兒科。一大群丫鬟圍著我打轉,開臉修麵,描眉塗唇,臉上也是敷了厚厚一層胭脂水粉。化完新娘妝,看看鏡子裏的自己,倒有些模糊,甚至不認識了。這是誰家稚氣未脫的女孩子,有著鮮紅的嘴,黛色的眉,還有看不清意味的眼睛。

    新娘的嫁衣像是cosy一般的戲服。

    左一層又一層,寬大的袍服能將我淹沒。都是喜慶得不能再喜慶的紅色,描龍繪鳳的金線刺繡耀眼奪目,一色不斷頭的雲水紋沿著廣袖邊灑滿曳地長裙。長長的頭發被盤成垂雲髻,插上八股銜著長長珍珠串的鏤空金彩鳳釵,正中央插了隻鑲著翡翠珍珠的金如意花鈿釵,又蓋上了刺繡著百合圖案、四角墜了金瓜子的的流蘇蓋頭,這才算是工序完結。

    “小姐,從現在起,您可不能說話,沒讓姑爺挑蓋頭之前,您都不能說話,喝水用東西更是不行,您可千萬記得啊。”阿茶邊說著教習嬤嬤說過千萬遍的話,邊往我手裏塞了塊東西。低頭看時,是塊配著墜子的圓形玉玦,估計是此朝嫁女的風俗吧。

    “我的苦命兒啊……”娘親的淚水真是沒有完,這當口還在哭,我是真的沒法再忍了,張口道:“娘不必再為顏兒流淚,兒孫自有兒孫福,顏兒良人還等著,就請娘安了吧。”

    母親愣了下,止住了哭泣,開始斷斷續續的抽噎,“顏兒能這麽想是好的,隻求廖家不要欺負我女兒……”

    “吉時到!”禮官的聲音響起,娘用力抱緊了我,好一陣才鬆開。

    我就這樣被帶到轎子前。

    相府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家丁們勉力圍成圈子給轎子騰出地方。從蓋頭下掃去,轎子大得不像話,通體用紅色的綢緞包了起來,周圍有七八個轎夫,也是紅色的穿戴,轎子後麵是一水兒的望不到頭的陪嫁丫鬟和家人們抬著的嫁妝,喧鬧的鑼鼓嗩呐吹得震天響,在我耳裏卻是嘈雜無章震耳欲聾的噪音。歎了口氣,一個丫鬟掀起轎簾,我低頭鑽進了轎中。

    “新郎官好人才!”

    “就是就是,端的是俊逸非凡那!”

    “不對吧,這是廖相爺的大公子吧?”

    “唔?不認識!聽說大公子奉旨迴京沒有多久,這小爺麵生,想必是嘍!”

    聽著轎子外麵紛紛的議論,我無動於衷,聽到是大公子迎親時,有點疑惑,輕輕抬起簾子望向窗外,不遠處帶著繡球的高頭大馬上,一身絳紅色的喜服,挺拔的身姿,纖腰一握,正是維娜。

    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我的手一軟,縮迴轎子。

    “咳咳,這些個當大官兒的可真神乎,二兒子快死了就讓大兒子來迎親,這家倒也就把閨女嫁出去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這左相府的蘭小姐,被雷電劈成了癡傻,不嫁都怕是沒人要了啊!”

    “哦?哦……”

    接著又是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這個廖處嘉竟然連成親都不露麵,這親成得真的很詭異,維娜也沒有和我說起過我所不知道的秘密。難道真如他們所說,是個將死之人要我去衝喜?

    頭嗡的一下大了,再沒有力氣想,昏了過去。

    “醒了,新娘子醒了!”勉力睜開眼,一個嬤嬤欣喜的麵容浮現出來。

    不知道身在何處,把周圍大略打量一遍,映著紅燭,屋內紅彤彤的一片富貴景象,應該是新房吧。

    “二夫人,您可大好了?想來是路上顛簸,聽貴府的人說您前些時候風寒病氣沒走幹淨,這才邪祟入了玉體發了陣子昏。要不您再歇歇,姑爺在前麵送客人們,這洞房是萬萬鬧不得了,他忙過了,過一陣子就來看您啊……”

    旁邊一個中年男子用十分聒噪的聲音講完全場,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他馬上恭恭敬敬一個響頭磕了下去:“小的是廖府管事,您叫我廖忠就成。”

    真是忠心耿耿,把你主母吵死你才高興。

    沒理他們,閉上眼揮揮手,又把蓋頭正了正,倚著床幃坐在邊上,這蘭顧顏的身體也太嬌弱了吧,三天兩頭小病不斷,總是軟軟綿綿的,鬱悶。顧顏可是長跑健將,才不是這個小女子樣。

    見我不說話,屋裏寂靜了一陣子,阿茶被調教得十分得體,馬上用清亮的嗓音說道:“我家小姐要先歇著,新人進門有賞,您隨我來。”

    一片謝賞聲後,身邊漸漸沒了動靜。聽得前堂有人低低地喊了聲“主子”就退下去。

    廖處嘉連坐在馬上迎親都不行,想必病情不輕,那代他來挑蓋頭的,應該就是他哥哥了。

    維娜這家夥,終於來了。

    房間裏響起腳步聲,窸窸窣窣一陣後站住不動,良久都沒有動靜,隻聽得院子裏的蛐蛐兒叫著。左等右等,等得不耐煩了,一邊自己小心翼翼低頭取蓋頭,一邊低聲笑罵道:“你還真不打算給我掀蓋頭了,酒喝多了難道?”

    確認沒有讓蓋頭破壞發型後,我在膝上疊著蓋頭,等著她過來和我犯渾。沒響起腳步聲,耳邊卻隻是低低的笑聲,很是熟悉。

    沒好氣地抬頭向發出笑聲的人望去,燭光下,一人身著新郎裝束,長身玉立倚著書桌,手裏把玩著紅綢繡球。如玉的五官嵌在被紅燭映得白裏透紅的臉上,不是於蒙是誰?

    我倒吸一口冷氣,蓋頭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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