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庫洛洛帶著傳說中的戴維爾之花迴來了。

    希洛依遠遠地看到巨大的黑龍騰飛遠去,隨後把目光落在庫洛洛手中的冰球上。

    那冰球隻有巴掌大小,如今扔在融化滴水,而被圈在球心的血色蔓延出淺薄如花的紋樣,對著日光看去幾乎是透明的。

    庫洛洛的手掌有些發青,把玩著冰球不肯放手,看了希洛依良久,才道:“這幾天有沒有事?”

    後者雖然有些煩躁,但好歹也僅僅是煩躁而已,遂搖了搖頭,目光卻無法從那冰球——確切地說是那血花上移開。

    庫洛洛索性把冰球給她,同時握住她的一隻手。

    希洛依兩手都被冰了一個激靈,終於冷靜下來,問道:“我會怎麽樣?”

    庫洛洛問她還記不記得剛從沙鬥薛那裏出來的時候。

    希洛依搖頭。

    庫洛洛笑了笑,用輕鬆的口吻道:“會和那時候一樣,沒事的。”

    希洛依放下心來,既然當初她沒事,他也沒事,那麽現在,他們也會沒事。

    “走吧,我們離龍群遠一點,”庫洛洛指了指她手上的冰球,提醒道,“等它化到血色邊緣,你就吃了吧。”

    於是希洛依一直盯著手中的冰球,直到入口之前,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的同伴有很多是從流星街帶出來的,可我為什麽沒有見過他們呢?”

    庫洛洛漆黑如夜的眸光閃爍了下,看著她咽下那已經化成拇指大小的冰球,才輕輕把她攬進懷裏,歎息道:“有很多同伴,你已經不記得了。”

    希洛依倚靠在他溫暖的臂彎裏,感覺全身的感官都在放大,一會兒聽著他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耳畔被熱風吹過,帶了些微癢;一會兒看到他上下滑動的喉結,似乎能聽到唾液吞咽的聲音;一會兒聞到撲麵而來的男子氣息,仿佛墜入火爐;一會兒又感受到他皮膚下跳動的脈搏,仿佛聽到血液沸騰的聲音。

    希洛依漸漸覺得眼前發黑,有點像是微醺的沉醉,卻又比酒精更加灼熱。她努力地睜大眼想要看清楚倚靠著的人,卻隻見他白皙的脖頸似乎在視野中逐漸變紅,她看到他的喉結又開始滑動,卻聽不清他說了什麽,隻覺得不隻是眼前,連腦海裏都是一片血色。

    耳朵什麽都聽不到,腦海裏卻開始迴響,那是魔鬼的聲音,他說:

    “歡迎迴來,我的孩子。”

    一個月後

    ,希洛依終於恢複清醒。

    在她睜眼的第一時間有一隻手遮住她的視線,她剛聞到淡淡的藥香便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對她道:“先別急著睜眼,我去把燈關上。”

    是庫洛洛的聲音。

    她應該是昏迷了很久,不然他不會這樣在意她的明適應。所以,是因為她昏迷太久聽錯了,才會覺得他的聲音不止疲憊還帶了一絲虛弱嗎?

    希洛依嗓子太幹,動了動嘴唇發不出聲音來,於是閉著眼輕輕點了點頭。

    眼睛上的溫熱感消失,緊接著是椅子拖地的吱吱聲,衣服的摩擦聲,腳步聲,開關聲,以及窗簾的梭拉聲,後來又有了水聲。等到椅子和衣服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才慢慢地睜開眼。

    此時似乎是深夜,雖然很模糊,但還是有些許月光透過了窗簾,照出庫洛洛的輪廓。

    他扶著她慢慢做起來,將水杯遞給她:“喝了再睡一覺。”

    希洛依潤了潤嗓子,嗯了一聲:“你不睡嗎?”

    “我白天睡過了。”庫洛洛將喝空的杯子接走放好,輕輕握住她的手,“你睡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希洛依已經恢複了元氣,醒來的時候卻沒看到庫洛洛。

    她開了圓尋找,被除念的庫洛洛比念能力者更加容易區分,不消片刻就發現他在一家醫院裏。希洛依有些狐疑地進去找他,卻正好趕上他出了大樓,將手中的袋子遞給自己:“怎麽自己出來了,我正準備帶藥迴去。”

    希洛依有些臉紅,支支吾吾地說:“我醒來看你,怕你出事。”

    庫洛洛楞了一下,看到她發紅的耳根,才笑道:“我能出什麽事,迴去吧。你的身體還有些後遺症,記得按時吃藥,不然頭會很痛。”

    迴房之後,希洛依得知二人目前在一個遠離大陸的海島上,這裏的人不多,大多數是土生土長的村民,但是基礎公共設施還比較齊全。村落和農田隻占島嶼的十分之一,其餘是有魔獸生存的雨林,唯一與外界溝通的是港口,隻不過港口的船一天隻有一班,外來人員比較少。島上的通訊設備比較落後,居民與外界溝通很不方便,這也意味著躲在這裏的人很難被外界追蹤。

    希洛依以為他們是坐飛艇過來的,但庫洛洛告訴她飛艇在半途損壞落海了。

    “真可惜,”希洛依惋惜道,“我記得那上麵還有不少你的收藏。”

    庫洛洛倒是大方:“沒事,我記了

    位置。”

    二人現在住的村裏唯一的旅社,島上不流通他們使用的通用貨幣,庫洛洛以賒賬的方式開了一個房間,卻從沒在床上睡過。

    希洛依有些不安,但也羞於開口。她恢複了幾天便去雨林裏獵了些動物換錢,另外開了一個房間給庫洛洛,此後房裏再沒有那股若有若無的藥香。

    沒過多久,西索帶了一個陌生人出現在他們麵前。

    名為阿本加納的男子是西索和飛坦他們一起找到的除念師,在解釋過他的能力後要求除念後加入旅團。

    庫洛洛同意了,在希洛依和西索的圍觀下完成除念儀式,並與西索約定一年後在天空競技場生死決鬥。

    小醜服的西索踩著高跟鞋離開,躲在不遠處的俠客飛坦等人就出現了。

    庫洛洛將旅團眾人召集到一起,希洛依自覺地迴避,隻是那據說隻會附著在除念師身上的念獸飛到了她身上,眾人吃驚之餘倒也沒攔她。

    念獸是一隻火紅的凰鳥。

    阿本加納說過,念獸的形象和施念者的思想有關,她沒想到被旅團恨之入骨的人竟然能有這樣美麗的念獸,可沒一會兒就釋然了,當然,在世人的眼中,旅團才是壞人,那麽正義一方的念獸,自然是美麗的。

    希洛依摸了摸凰鳥的羽翼,當夕陽的紅光被星光取代,圍在庫洛洛身邊的人才漸漸散去。

    凰鳥迴到了阿本加納身上,庫洛洛對她招招手:“我們明天出發。”

    芬克斯和信長關於“團長女人”的竊竊私語在看到兩人進了不同的房門後自動暫停,被飛坦的嘲笑聲挑釁到,最後在俠客的勸說下沒能發起“團內切磋”。

    俠客倒是多留了個心,發短信問希洛依這段時間內有沒有什麽重大事故。

    “如果你指的是八閻魔龍的刁難,那應該不算事故。”

    “團長要的東西找到了嗎?”

    “恩,就是為了這個才會被刁難的。”

    “聽團長說,你昏迷了一個月。”

    “恩,從出穀到現在,差不多一個多月。”

    俠客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發了一條消息出來:“別驚動團長,我們出來談。”

    希洛依有些意外,但好在對他印象還不錯,也就同意了。

    兩人約在離旅社很遠的雨林中,跟著瑪奇一起偷偷跟來的信長看到這幅場景一臉“竟然撬團長牆角兄弟我

    很看好你”的表情,被飛坦和瑪奇合力封嘴,芬克斯不等眾人開口就自己捂住嘴巴,一副打死不開腔的樣子。

    俠客的眉毛很是抽了抽。等他忍無可忍地開圓發現連富蘭克林和小滴也躲在附近時,終於泄了氣,決定無視他們,隻問希洛依:“你知不知道團長受傷的事?”

    八卦的旅團眾恢複了正經的表情,安靜地豎耳聽。

    “他說過,飛艇在半路上損壞,掉進海裏了。”

    俠客皺了眉,看她也不像是說假話,本來想私下確認的,現在也不得不當著其他團員的麵直接問:“我是看過你動手的,團長身上的傷……並不是普通的墜海或者劃傷。”

    “你懷疑,是我傷了他?”話一出口她就覺得可笑,“怎麽會,我怎麽會傷害庫洛洛?而且,他明明說我一直是昏迷……”希洛依停了下來,很明顯俠客是在質疑她的話,但他從來不會無端地質疑庫洛洛,而最開始在短信裏,他也說過,庫洛洛是也對他們這麽說了。

    除非,庫洛洛在說謊。

    俠客看到她的糾結,丟下一枚重磅炸彈:“十多年前,團長把你從沙鬥薛那裏救出來之後,消失了一個多月。”

    “同時消失的,還有兩個我們沒見過,但團長確定了可以入團的同伴。”

    “團長迴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念力催愈,但是另外兩個人,再也沒出現過。”

    希洛依瞪大了雙眼,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再次迴想了一遍那段時間的記憶,不知道是不是戴維爾之花起了作用,她竟然真的想起一些當時的場景。

    遍地都是紅色的,是血,是肉,是爆發的念力;漫天也都是紅色的,分不清是朝陽還是夕陽,隻是紅日當空,入眼皆是赤色。

    如果說,她在這種時候都是不分敵我地收割生命,那麽沒有念能力的庫洛洛,怎麽會是具備念能力的希洛依的對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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