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相忘,心灰盡,年來苦樂,殘燈相伴。

    轉眼間,八年過去了,玉卮看著眼前的一盞孤燈,漸漸出神,明日又是八月十五了,不知道又會是怎樣難熬的一天。輕輕地歎出一口氣,玉卮看向窗外的月亮,還差一點,它就會圓了。

    玉卮永遠都忘不了八年前的那一天,在寒浞打了她之後,他說出了那樣一番話。她記得他一臉厭惡至極的不屑道:“純狐,孤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一個女人,孤本來還以為你真的變了,變得也像玉卮那般潔身自好了。卻沒想到你還是這般的放蕩不堪!孤的確是糊塗了,孤怎會把你和玉卮比在一起,你根本就不配!孤對天發誓,孤再也不會來見你!既然你這麽迷戀和孤的床笫之事,不如孤就成全你,迴到曾經和的那張床上去,那間你最喜歡的屋子裏去,永遠都別出來!”

    寒浞那樣決絕的話令玉卮的心徹底的冷了,她對他已經失望徹底,相見誠如不見,她也不想再見到他。

    就這樣,玉卮被發配到了這個類似冷宮的地方,也的確躺到了這個讓她不齒的床上。而讓她更無奈的是起初的一年裏,她的確很難下床,原因很簡單,她懷孕了。

    玉卮根本想不到她會懷孕,看來她當初留給寒浞的藥的確治好了寒浞的病,而得到的結果,就是讓她在那個不愉快的一夜之下懷上了他的孩子,恐怕也是他唯一的一個親生孩子。

    不過,據說這八年來,寒浞一直無子,不知道是他的藥吃完了的緣故,還是他一直清心寡欲。總之,他目前隻有三個兒子。

    一個是薑蠡給他生的寒澆,據說征戰有功,被寒浞封為過王。另一個是純狐生的寒傲,目前也應該十一歲了,聽說天生神力,也是個將才。還有一個就是現在被玉卮抱在懷裏,沉沉睡去的孩子。

    看著懷中孩子如玉般溫潤的小臉,玉卮眼中透著溫柔的光,她輕輕地撫摸著孩子瘦弱的臉,心中泛起點點漣漪。

    若不是她的身體不好,這孩子的身體也不會這麽虛弱,恐怕還是寒浞當初帶到她身上太多的寒氣所致。

    她還記得她剛懷孕的時候,身體虛弱的下不了床,每日隻能以床為伴。可她不想就這麽死在這床上,她還要堅強的活下去,她不想被那個寒浞看笑話。所以,她強撐著羸弱的身體,離開了那張纏綿太久的病榻。

    好在和她一起被送到這宮中的還有她的那些行李,其中包括了她的製藥工具。她可以自己配藥調養身體,更何況她還有肚子裏的孩子需要

    照顧,為了他,她也要堅強的活著。

    後來,她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腹中的胎兒,又在艱難的情況下生下他,之後,又用了一年的時間,她才算把身體調養的差不多。不過,每個月的十五日,她的小腹都會劇痛難忍,由於找不到合適的草藥,她隻能承受這樣的結果。

    八年的時間裏,也許是有了孩子的陪伴,玉卮忘記了對寒浞起初的恨,漸漸的,她把所有的事都看淡了。

    平日裏,她除了研製給自己治病的藥物以外,她還會幫助一些侍從,很多生了病的侍從都來找她尋醫問藥。

    起初玉卮的生活過的分外辛苦,她不僅要帶孩子,還要洗衣做飯,縫縫補補。好在她還記得出入凡塵時的苦日子,這才沒覺得太辛苦,隻不過比之她受寵時的生活還是相差了太多。

    後來,在侍從對她無私奉獻的迴報下,玉卮的日子才比最初時好過了很多。

    這些年,寒浞對玉卮不聞不問,玉卮住的這座宮殿也很少有人會來,畢竟過去這裏就是禁地。如今聽說這裏住了被貶的王妃,其他人更是不願來惹穢氣。

    好在玉卮有了這個孩子,她才不覺得寂寞,隻是對於這個孩子,她總覺得虧欠他很多。

    尤其是他的身體,這個孩子由於先天營養不足,身體瘦弱無力,不會像同齡的孩子那般跑鬧。

    如今長到了最貪玩的年紀,卻仍是喜歡坐在屋裏,靜靜的吹著他最喜歡的古笛,這樣好靜的性格,著實讓玉卮無奈。

    也許是玉卮把這孩子藏的好,亦或是寒浞始終不理會她的生活,宮裏倒是沒有太多的人知道玉卮還有個孩子。隻因為這個孩子從出生就很安靜,從未出過這個宮苑,更別說是在人前露麵了。

    然而,從那院中不斷飄出的笛音,還是會令外人遐想,隻不過人們都把這歸結為玉卮為了消解寂寞的一種手段罷了。

    漸漸地,宮裏盛傳的也隻是玄妃精通醫術和笛技這兩樣,時間久了,這個消息也成了老生常談。

    平日裏,玉卮最喜歡做的就是拿著藥杵坐在溪邊搗藥,而她的旁邊就坐著她的孩子,她很喜歡聽孩子吹笛,每次都能令她心情愉悅。

    她的孩子像是天生就懂笛子似的,對吹笛之事無師自通,吹出了一手好笛音,可謂餘音繞三日而不絕。

    就這樣,年複一年,玉卮在孩子的陪伴下,漸漸習慣了這種平靜的生活。也不再一味的去想之前寒浞給她帶來的種種痛苦了

    ,她甚至覺得就這樣一直到老也不錯。

    玉卮本以為如此平靜的日子會一直延續下去,卻不料,事情的發展總是這般的莫測難料。十五日那天,當她正要迎接次日即將來到的痛楚時,更大的痛苦也跟著襲來。

    十五一早,玉卮就躺在床上,忍耐腹部的疼痛,蒼白的小臉漸漸滲出細密的冷汗。她抓緊了蓋在身上的厚棉被,可惜身體還是忍不住的顫抖著,她隻能咬著牙關,忍耐著。

    “娘,孩兒給您燒熱水了,您再忍忍,水很快就開了。”七歲的兒子一臉心疼的看著玉卮,精致的五官全都糾結在了一起。

    “漣兒,娘沒事,娘一會兒就好了,漣兒別擔心。”玉卮淡淡地笑著撫摸著寒漣的小臉,這張臉真是讓她又愛又恨,愛在這是她的兒子,恨在他竟長得和寒浞那般相像,完全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母妃,今日宮裏好像很熱鬧,我剛才看到很多侍從都跑去前殿了,不知道是何事。”寒漣為了分散玉卮的注意力,特意說了這個他本來毫不關心的事。

    “可能是王上又設宴了吧,今日是八月十五,合家團圓的日子,設宴也是正常。漣兒想去麽?”玉卮心疼地看著寒漣,這個兒子一直沒吃過什麽好吃的,她總覺得愧對他。

    “孩兒不想去,孩兒隻想陪著母妃,孩兒現在去看看水燒開了沒。”寒漣聲音淡漠如常,他說完就起身出了寢殿。

    玉卮看著寒漣跑出去的身影,心中更是疼痛難耐,這個孩子從小到大對宮裏的事永遠都不上心。至於他的父王,他更是決口不提,仿佛他早就知道生父就是當今的王上,而他也不在乎那人不來看他。

    然而,玉卮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寒漣送來的熱水,卻等來了一道聖旨。這令她好生驚訝,隻聽那個侍從說道:“今日王上宴請,也請玄妃赴宴!玄妃娘娘,趕緊打扮一下,快點進宮吧。”

    “赴宴!”玉卮愣愣地說著這兩個字,忍著腹部的疼痛下了床,她不知道該如何打扮,她已經很久沒有打扮過了。

    那侍從見玉卮磨磨蹭蹭的,也不再等她,急忙迴去複命了。片刻之後,寒漣就從外邊迴來了,他倚著門框,看到玉卮已經換好了一身他從未見過的華麗衣衫。

    他驚訝地笑著說道:“母妃穿這件衣服真好看。”

    “漣兒,你想不想和母妃一起赴宴?”玉卮強打著精神看向寒漣,卻見他搖頭道:“不了,王上也沒請孩兒,他隻請了母妃,還是母妃去吧。”

    “漣兒……是母妃對不起你。”玉卮的雙眼氤氳出濃濃的霧氣,心中的愧疚更甚。

    “母妃,你怎麽又這麽說,明明是他對不起咱們,為什麽母妃總是說是自己的錯。孩兒不怪母妃,真的一點都不怪。孩兒反而要感謝母妃,如果不是母妃,孩兒也活不了。”寒漣溫和地說著幾步上前,一頭埋在玉卮懷裏。

    “說什麽傻話,隻要母妃活著一天,就不會讓漣兒有事。”玉卮輕輕撫摸著寒漣的頭,一臉的堅定。

    “那母妃記得帶點好吃的迴來哦,時間不早了,母妃趕緊去吧。不然,王上恐怕會動怒的。”寒漣說著拉著玉卮的手,把她推向門外。

    玉卮戀戀不舍的迴頭朝寒漣揮了揮手,這才往前殿走去,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次赴宴兇多吉少。她一步步的朝前殿走,很快就聽到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這令她有些卻步。

    然而,一聲嬌笑引來了她的注意,隻聽那女子用輕蔑的眼光看向她道:“呦,我當是誰,這不是咱們的王妃娘娘嘛,怎地這般打扮,倒像是鄉間村婦呢。”

    玉卮迎麵看去,這女子應該是寒浞的後妃,且不說她的妝容如何精致,隻看她一身華麗的紅衫就比之玉卮這身白衫的質地要上乘許多。而她頭上的配飾也是玉卮從未見過的,極是耀眼奪目。

    她走路的時候,會有玉石相擊的聲音,恐怕身上也佩戴了飾品。總之,眼前的事實告訴玉卮,玉卮的這身打扮已經過時了。

    衣飾尚且會過時,那感情又會怎樣。想到這,玉卮不禁凝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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