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鳴鵲手一抖,差點沒把紙條撕了。

    萬事俱備?

    “這是菊娘姐姐寫的?”她懷疑是自己看錯,不信地問了一句。

    她本沒想過自己能得到迴應,但沈淩嘉守在一旁,馬上答了一聲:“是她。”

    一個被妄匪擄走的人,居然能夠傳一張紙條迴來?

    傳什麽迴來都挺不可思議的,這種“一切盡在我掌握中”的自信又是怎麽迴事?

    譚鳴鵲在這擔心菊娘,可菊娘的日子好像比她設想中過得瀟灑得多啊!

    “……她真的被人抓走了嗎?”

    “是啊。”

    “那這……”

    “我之前也想不通呢,以她的本事,怎麽會被人無聲無息地擄走。”沈淩嘉卻笑了,“看來,她一開始就有心立功。”

    不惜把自己賠進局中?

    譚鳴鵲真搞不懂菊娘的思路了,不過,從這張紙條上肆意的筆法上看,菊娘的日子,過得一點也不憋屈。

    譚鳴鵲暗暗思忖,菊娘不惜把自己賠進局中倒沒什麽,也許她頗為自信,看沈淩嘉的樣子,顯然也相信她有這種本事,能夠自己逃出來,事實證明,菊娘的確做到了。但她將自己賠進去的同時,卻也讓沈淩宥一塊兒落入局中,一旦沒弄好,或許這便是兄弟鬩牆之禍……難道,菊娘也沒想過?

    能夠做好葉管事一職,菊娘不應該是一個冒進之人才是。

    可譚鳴鵲實在沒法將這猜測說出口,隻能暗暗揣測沈淩嘉與菊娘都另有主意。

    又或許,當時局勢險惡,菊娘也是為了保護沈淩宥才選擇束手就擒也說不準。

    謎團並未完全解開時,譚鳴鵲寧肯往好的方麵去想。

    “別的事情,你暫且不用擔心,我先將行宮的事情解決,餘下的,慢慢來吧。”沈淩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倒是你,真覺得抱歉,就更應該好好休養,早日痊愈,才好來幫我呀。”

    他的聲音含著七分的溫柔與三分的堅決,況且譚鳴鵲確實是病了,暈乎乎地點頭。

    “好。”

    餘下的話,便在懵懵懂懂時,消散成風。

    這樣纏綿病榻,又是幾天過去,譚鳴鵲隻記得每一天沈淩嘉都會來看望她,跟她說許久的話,其實每次說了什麽她都不怎麽記得了,但他每次都心滿意足地離開。

    大約他也隻是想訴

    訴苦吧,得一個安安靜靜的聽眾,便足以令他滿意?

    譚鳴鵲現在的腦子也真不適合思考,每每試著多想一些,就覺得頭痛,痛一會兒就又困,困了就睡過去,這麽睡了聊,聊了吃,吃了睡,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孫大夫給了她一個大好消息。

    她已經病愈,可以下床了。

    譚鳴鵲樂滋滋在房間裏泡了個澡,換衣服就馬上想出門。

    來幫忙的小侍女在旁邊急得轉悠:“孫大夫隻說您可以下床,卻沒說您可以吹風,外麵還冷著呢!”

    “我穿多點不就沒事了?”譚鳴鵲不以為然。

    凡是大病初愈的人,往往都有種錯覺——全天下我最強壯。

    她正跟小侍女角力時,沈淩嘉開門進來。

    “殿下,譚管事非要換衣服出去,可孫大夫隻說她能下床,卻沒說她能出去吹風!”小侍女迴頭見到是沈淩嘉,當即放棄譚鳴鵲,轉頭跟他告狀。

    沈淩嘉點點頭:“我知道了,辛苦你,你先去休息吧。”

    “是。”小侍女已經習慣每天沈淩嘉定時來看望譚鳴鵲了,也見怪不怪,當即退出房間。

    等房間裏隻剩下譚鳴鵲和沈淩嘉兩人,她便忽然有種心虛的感覺,明明覺得自己應該理直氣壯的,卻不好意思說什麽。

    “我想出去。”她鼓足勇氣說。

    “嗯。”

    沈淩嘉就說了一個字,是“聽見了”還是“可以”的意思?

    譚鳴鵲琢磨了一下,默默地加衣服,之前她本打算係一件披風就出去,見沈淩嘉在一旁虎視眈眈,還是多裹了一件貂皮。

    沈淩嘉不置可否,沒說這樣對,卻也沒說這樣不對。

    隻是當譚鳴鵲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輕輕挪動腳步,長腿一邁,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徹底封死了去路。

    譚鳴鵲默默嘀咕:“我已經穿得夠嚴實了。”

    “我知道。”沈淩嘉笑眯眯地說,“可你在床上歇了好幾天,有多久沒動筆了呢?”

    “先生,我想要幫您的忙!”譚鳴鵲忙道,“可是,不出去看看,我哪知道什麽事是我可以插手的?”

    “動筆就不算幫忙嗎?”沈淩嘉指著她的手,“好不容易寫慣了,再不動筆,你這手可就凍住了。”

    譚鳴鵲覺得這笑話十分沒勁,架不住沈淩嘉愛說:“可是

    ……”

    “先抄一篇文章吧,你應該潤潤筆。”沈淩嘉替她做了決定。

    他也沒說準不準她出去,隻是另外給她找了一件隻能在屋子裏幹的事。

    譚鳴鵲都多久沒抄書了?可她也不敢忤逆先生的話,隻得不甘心地挪到書案前,滿臉蕭瑟,鬱鬱寡歡。

    沈淩嘉倒是心情極好,背著手在她身後轉悠。

    在她研墨的時候,他從書架上翻出一本來,選了一篇,讓她照著謄寫。

    譚鳴鵲的心早在研墨的時候便靜下來,雖然是在沈淩嘉鞭策下養成的習慣,但這種憋性子的形式,卻也挺養性子。

    沈淩嘉從一開始就是打的教她習慣成自然的主意,沒想到她入門挺快,十分欣慰。

    譚鳴鵲靜靜謄寫完一整篇,放下筆,竟不覺得疲憊。

    左手處不知何時放下了一個信封,還燙著朱漆,沈淩嘉狐狸似的攛掇她拆了漆封,打開來看,竟然是自譚府來的家書。

    “先生?”

    “你慢慢看吧。”沈淩嘉對她微微一笑,走開去給自己沏茶,默默坐下來飲。

    信很長,有譚父的手筆,更多是譚母所書,字字句句,皆是想念。

    從京城到渝州,她這個做女兒的,竟沒有想到過她們,譚鳴鵲念及此事,不由得羞愧不已,但沈淩嘉竟然還記得替她收信,這就更讓譚鳴鵲感激。

    她心情激昂,隻覺得信中所言,皆是點在心上。

    情切之下,其餘小節,都未曾上心,字字句句都隻看作是父母對她苦心孤詣的關切。除此之外,便隻對沈淩嘉的苦心感慨不已。

    之前沈淩嘉默許她不能出門的事情,更是不放在心上。

    但心中也更是愧疚,自京城到渝州,她對沈淩嘉的虧欠,似乎越來越多。

    譚鳴鵲自覺有幾分明了容婆的心境,隻是她卻不知,其實是三分形似,七分神似。

    “……先生……”譚鳴鵲喉頭發幹,有心感謝,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沈淩嘉笑意吟吟地擺手,道:“得了,哭唧唧的做什麽,不知道還以為我又欺負你。”

    譚鳴鵲本紅了眼眶,便趕緊抹眼睛,生怕掉淚害沈淩嘉受冤枉。

    “你可別,我真怕了你這樣。”沈淩嘉愁壞了。

    怎麽轉交家書好像還成了壞事?他想逗她開心,卻不是想看她哭。

    茶也喝不下去了,沈淩嘉趕忙想過來,不過譚鳴鵲站著動得可比他快,嗖地就竄到他麵前:“先生,謝謝您把這個給我,我……要不我都忘了!”

    “……你真實誠。”沈淩嘉真心實意地誇她。

    “謝謝。”譚鳴鵲決定以後在沈淩嘉麵前絕對要有一說一,再不拐彎抹角了。

    沈淩嘉給突然變成直愣子的譚鳴鵲嚇大發了,半天都無言以對。

    譚鳴鵲接著說實話:“可是我還是想出門。”

    “……”沈淩嘉感覺自己白給信了。

    “您看起來心情不錯。”譚鳴鵲忽然說。

    “啊?”沈淩嘉尚未搞懂譚鳴鵲突然轉換話題的原因。

    “是不是有好事?”

    “算是吧?”

    “是妄匪那邊,還是菊娘姐姐那邊?”

    “二者都有。”

    “菊娘姐姐又傳迴消息了?”

    “誒,對……誒?”沈淩嘉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正被譚鳴鵲牽著鼻子走。

    譚鳴鵲一臉無辜:“要是不能說,那我就不問了。”

    “……不算是秘密。”沈淩嘉腦子剛清醒一點又忍不住被她看得糊塗。

    沈淩嘉委實不是個會被一個眼神攻擊得節節敗退之人。

    隻是,他總拿譚鳴鵲的目光沒轍。

    “我已經查清楚妄匪的下落,不過,還需要糾集足夠的人馬,才能動身。”沈淩嘉道。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怪不得沈淩嘉會如此歡欣。

    譚鳴鵲也替他高興,這更意味著,菊娘和沈淩宥,也快迴來了。

    之所以不馬上出發,恐怕也是為了找機會先將那兩人救出來吧?

    譚鳴鵲這樣想,也是這樣問的,她剛打定主意不再隱瞞沈淩嘉,自然有什麽就問什麽。

    “找機會?不用啊。”

    譚鳴鵲懵住。

    “她們已經離開兩芒山,恐怕,快迴到行宮了。”

    嗯?

    譚鳴鵲覺得,自己可能還沒病愈。

    是她聽錯,還是沈淩嘉說錯?都不太可能,多半是仍在做夢。

    譚鳴鵲趕緊掐了自己一把,痛得要死,可惜沒醒。

    “你怎麽了?”沈淩嘉又被咋咋唿唿的譚鳴鵲嚇了一跳。

    聽得

    譚鳴鵲委屈地道明心聲,沈淩嘉著實哭笑不得。

    “你沒做夢,菊娘已經找到七弟,返迴行宮。其中細節,等她迴來你再慢慢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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