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

    我停住腳步,夜半寒風正冷,我背對著那人停在院子裏,等著他的下文。

    “你為什麽要刺傷沈清嘯。”

    “為他好。”

    “傷了他誰去上陣殺敵?”

    “我去。”嗬出的寒氣在空氣了形成白霧。

    ……

    “那帶上我吧,我保護你。”

    “謝謝你,程禾,我……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絕對不能嫁給骨力。”說到最後,喉嚨不聽話地跑出了不和諧的嗚咽聲。

    我轉過身,盡力擠出微笑,雖然很少這樣做,但是我還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是笑的:“你放心,我們都會平安迴來的,一定。”

    他點了點頭,臉上是慣常的麵無表情。

    再轉身後,我臉上的微笑徹底垮塌。

    突厥,繞這麽大的圈子,籌謀這麽久,原來還是打著我大唐國土的主意麽?

    我沒有迴鳳陽殿,而是直接去了太極殿,父皇今晚歇息在這裏。

    在太極殿前麵跪了大概兩個時辰,才碰到剛巧出來的大太監趙華,他沒睡醒的樣子揉了揉眼睛,忙走過來,道:“哎呦,真的是慶和公主。我說公主殿下,大早晨的,這麽冷,您怎麽跪在這兒啊?”

    “我等父皇出來。”

    他上來扶我,被我掙開了。

    “公主您這是何苦呢,有什麽事兒不能好好說,皇上那麽寵著您。”

    我扯出一絲苦笑:“華公公若能幫一幫我,鴻兒當感激不盡。”

    趙華問道:“公主是為了邊境之事?”

    “嗯。”

    “那麽公主有何打算呢?”

    我目視前方,眼神堅定道:“披甲上陣。”

    趙華笑嗬嗬道:“公主殿下,您這才剛迴來,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呢,舍得嗎?”

    我斜眼看他,不屑冷哼道:“難道大唐子民在遭受苦難的時候,作為大唐公主的我,就應該穩坐皇宮,安然享樂麽?”

    趙華歎了口氣,像看著異想天開的小孩子一樣看著我,道:“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公主殿下,隻是您可要想好了,這戰場可不是誰隨隨便便就能去的,且去了就不一定能迴得來。暫且不說您舍不舍得下這宮中的繁榮富貴,老奴且問您,您舍得皇上嗎?陛下盼了您將近十年,雖然嘴上不說,但是陛下卻時

    時惦記著您呢,不忍心您再出一點差錯,陛下啊……怕是不會答應。”

    “不舍得。我舍不得父皇,可是突厥……”我攥緊了拳頭,咬牙道:“太猖狂了……我大唐怎能就這樣容匈奴作亂!我還要……為母親報仇。”

    趙華搖了搖頭,曆經世事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欣慰和三分悲痛,卻沒有再勸我,隻道:“公主殿下,您還是先起來吧,地上涼。老奴這就服侍陛下起床。”

    我低頭不語,也不動彈。

    趙華轉身迴了太極殿,我握緊了藏在袖中的雕龍白玉。

    “你起來。”大約一盞茶之後,父皇出來了。

    我磕了一頭,低著頭道:“鴻兒有一事請求,父皇若不答應,鴻兒便一跪不起。”

    父皇冷哼一聲:“趙華已經跟朕說了,朕絕對不會答應。”

    我低著頭,看不見父皇的表情,但是聽語氣應該很是不悅。是了,任哪個帝王被這樣威脅都應該是不高興的,即使這個人是他的女兒,因為這是對一個帝王威嚴的挑釁。

    “為何不行?”我問道。

    父皇冷聲道:“你是女子,是公主,你當我大唐的顏麵是什麽,要公主親自上戰場退敵?”

    我激動道:“那鴻兒敢問父皇,突厥已經破了邊關,連取邊境兩城,父皇為何遲遲不肯派兵?是否因為朝中現在根本沒有可以領兵上陣的將才?”

    見我頂撞,父皇勃然大怒,叱道:“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而後拂袖要走,我急忙攔住道:“父皇!您曾問過我,是願做鴻兒還是願做公主,我選了公主,僅僅是因為我想要留在父皇身邊。但是我現在既然已是公主了,那麽當公主的父皇為國事憂心時,她難道不應該為父皇分憂嗎?父皇,鴻兒也舍不得您,隻是近十年未能向父皇盡孝的鴻兒,如今也想要為父皇出一份力,保衛這大好江山。”

    我這一番話說出來,父皇無可辯駁,瞪著我看了半晌,隻好氣道:“你……你倒是長大了!”

    “鴻兒不願長大。”

    父皇盯著我,半晌歎道:“朕本來,是想將你嫁與骨力王子的,雖然吐蕃遙遠,但好歹骨力對你也是傾心一番,自會好好待你……唉,你是否不願嫁給骨力王子?”

    我支吾道:“鴻兒……是不願意離開長安,離開父皇。”

    父皇輕笑,我意識到自己的小謊言被識破了。

    “呦

    ,我說這大清早的是誰呢,原來是慶和妹妹。”

    未見人先聞聲,我轉頭,看見遠處走來一位紫衣青年,身後跟了一名容貌妖嬈豔麗的美姬和幾名宮人,正懶洋洋地往這邊走。

    那紫衣青年走到我跟前,帶著身後的人朝父皇躬身行禮,道:“乾兒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父皇冷聲道:“平身。”

    父皇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李承乾卻一直站在這,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站起來,揉了揉跪得發麻的膝蓋,準備走。

    李承乾挑釁的語氣令我停了下來:“慶和,你又耍什麽花樣?”

    我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耍什麽花樣也不會威脅到你,好好做你的太子,管好你的女人們,別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才好,太、子、殿、下!”

    李承乾臉色沒有什麽變化,倒是他身後的那個女子,上前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宮外頭撿來的野種罷了,居然敢這麽跟太子說話!”

    我不看她,譏笑望著李承乾,道:“那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敢這麽跟公主說話?”

    片刻,李承乾麵無表情道:“的確。”

    而後,反手給了那女子一個大大的耳光,扇得她當場倒地,嘴角流血。

    我滿意的笑了,道:“不愧是太子殿下,真是……厲害,連女人都打。”

    說完這句話,我發現李承乾的臉變成了鐵青色。

    “李九!你別太放肆!”他怒道。

    我有些驚訝,他是這宮裏第一個叫出我這個名字的人。

    “看來太子哥哥很關心我這個妹妹,居然知道我這個名字。”

    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氣得有點口無遮攔,轉身氣憤地走了,被打得摔在地上的那女子,慌忙起身追了過去。

    “程禾,跟著他們,監視他們。”我命令道。

    沒有迴應的聲音,但我知道,他聽到了。

    空氣裏一陣風掠過,寒氣更甚。

    “異族人?突厥人嗎?”

    “不知道,眼睛是藍色的。”程禾迴答道。

    我道:“突厥人。”

    他點了點頭。

    “他說了今晚會來?”我問。

    程禾道:“我聽不懂那個人的話,但是太子的那個良娣說今晚要他動手快些。”

    我道:“那好,我們就守株待兔吧。”

    子時,我房裏漆黑一片,我躺在床榻上瞪著眼,程禾估計也藏在屋頂同樣瞪著眼。

    怎麽還不來?

    我輕輕摩挲了下袖中的玉佩,正不耐煩著,窗欞上傳來輕微響動。

    隻一瞬間,我驀然屏息,突然感覺到了近在咫尺的殺氣,然而這股殺氣立馬被另一股殺氣掩蓋住了,不久桌案上燭燈亮起,照亮屋內情形。

    原本空曠的屋內多出了個人,程禾單手製住一個黑衣蒙麵人,另一隻手狠狠扼住了那人的喉嚨,而那個人手中拿著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那匕首此刻,就懸在我的脖子上。

    我伸出手移開那隻匕首,揭掉了那個人的蒙麵,在看到那個人的臉的時候,我的心驚得一跳。

    還在做殺手時,雇我去殺趙南、柳軒和沈清嘯的雇主請了一個聯絡交接的人,好巧不巧,那個人,跟這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被迷霧掩蓋的東西,似乎要被揭開一角了,可是心裏不但沒有半分安慰,卻莫名升起一陣憤怒。

    我冷哼一聲:“好久不見啊?”

    他不說話,隻不住掙紮,卻在程禾的禁錮下動彈不得。

    我盯了那張臉許久,最終道:“再動殺了你。”

    ……

    最終,我讓程禾殺了那個闖進鳳陽殿的異族人,,因為那個人從出現到最後一句話都不說。我怕此事會引起宮中人心惶惶,便告訴程禾叫他不要聲張,趁夜色將屍體遠出城去。

    我殺了趙南,記得當時趙南是要去爭奪武林盟主之位的,若他沒被我殺死,有機會當上武林盟主嗎?大抵是不能的,他的武功太弱,但是既然沒有威脅,為什麽要殺他呢?

    要殺柳軒又有什麽原因呢?

    沈清嘯……他或許知道。

    我道:“程禾,你去幫我問問沈清嘯,為什麽當時要阻攔我殺死亡名單上的人。”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我……現在還是不見他好,他的傷還沒好。”

    程禾點了點頭,去了,迴來時帶了一張紙來。

    上書道:趙南若不死,定能當上武林盟主,可一統江湖勢力,共同抗衡外族勢力。尉遲將軍的女兒孝容郡主傾心柳軒,柳軒如今亦可調動一定數量的兵馬。

    白色的宣紙上,幹幹淨淨的寫了這些個字

    ,每個字依舊有些醜,卻不失可愛。

    所以說,我的雇主,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真是,好大的一個局,從那時起就開始謀劃了麽?

    我真好奇,我的雇主,到底會是一個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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