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話音剛落,有一個柔美的聲音,在鍾樓上響了起來,滿是諷刺之意。

    “你還說你是大哥呢,見到幾個小狼人,嚇得連刀都拿不穩,真是笨蛋!”

    說話的正是水蓮。她是整九點在火車站下的車,等了有半個多小時,打了好幾個電話,就是見不到來人接她。沒有辦法,姑娘氣鼓鼓地打了輛出租車,走到一半的時候,因為順路,正好看見了十多個狼人瘋狂追殺著她的二哥王者心。王者心沒有楚天那麽實惠,執行的是打不過就跑的原則,仗著自己身輕速度快的優點,逃到了五裏外的這個地方,正好碰上了水蓮。兄妹兩個一起出手,將這十多個狼人送到西天去了。王者心惦記著孤軍作戰的大哥楚天,知道他是不可能衝出重圍的,連忙打電話給黑狗妖神,請求支援。他們兩個隨即往迴趕。

    不走不知道,這一走嚇了兩兄妹一大跳,這次出動的狼人竟然有兩百多個,都在往一個方向趕!王者心感到不妙,馬上跟水蓮商量對策,決定由王者心把大部分的狼人引開,由身體更加靈活的水蓮去找楚天,幫助他逃脫重圍。兩個人分頭行動,王者心故意大聲挑釁,把一百多個狼人引到黑狗妖神所在的骨頭館,水蓮像是一個蜘蛛在城市樓層間竄來蹦去,很快找到了地方,在楚天最危險的時候及時出現,救了他一命。此時的水蓮嘴雖沒有好話,但是手裏可沒有耽誤,把手中的玄月奇兵一擲,化做一道白光向楚天飛來,撲的一聲深插進堅硬的磚石路麵,石屑飛濺!

    “還是妹子好,嘴硬心軟!”楚天一見到水蓮,喪失的豪情頓時迴來了,衝天哈哈一笑,忽然猛地衝身向前,砰的一大腳,爆發的足有數千斤的力量正擊在胸口上,將那個踏著屍體想來阻擋的狼人踢得倒飛出十多米,強勁的重力把後邊的狼人壓翻了一溜。楚天趁此機會,把秋光寒閃的破天刀還鞘,往後背上一背,雙手抓住了玄月奇兵的鏈條,身體在快速上升的同時,還討人厭的扔下一句。

    “狼兒子們,老子見你們的媽去了,別想我的啊!”

    水連雖然是個女孩子,但畢竟是半妖之體,力氣遠超凡人,拉著重達八九百斤的楚天,毫不費力的極快地拽了上來。楚天已經有點脫力了,一上來就鬆開了手,蹲在地上喘著粗氣,還沒有說出話來,就被水蓮一巴掌抽在了臉上,滿臉的喜悅頓時就凝固了。

    “你幹嗎打我?”

    “你剛才說什麽了?誰是狼兒子的媽?”

    “哦。”楚天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滿臉賠笑的解釋:“我剛才是想氣氣那幫犢子,可沒有別的意思啊!我怎麽能舍得罵我親愛的……。”他見水蓮瞪起毛嘟嘟的大眼睛還要發飆,連忙說:“……是妹子,是妹子!”

    “我不跟你這混人生氣。”水蓮也沒有真的生氣,淡淡地說:“我們趕緊走吧,這裏很危險。”

    楚天往下一瞅,已經有狼人的大爪子搭在了鍾樓的邊上,上去就是猛踩一腳,頓時發出了骨碎的聲音,還有身體掉下的風聲和慘叫聲,在乒的一聲中轍然而止。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的狼人開始向鍾樓上攀爬,楚天見勢不好還要拔刀,卻被水蓮製止了。水蓮從腳邊的一個大包中拿出了一些棍子似的東西。那竟然是滿滿一大包炮仗煙花!

    “我從街邊的商店弄到的。”水蓮解釋,又叮囑道:“等會兒一亂,不要殺人,隻管鑽空跑!”

    她從楚天滿是血的兜裏掏出了打火機,點著了整個包,向狼人教少的南邊一條街扔了下去。很快的,品種繁雜的鞭炮開始劈裏啪啦的亂響,煙花帶著長長的尾巴在人群中亂竄。狼人頓時都蒙了,他們靈敏的耳朵是受不了這麽大的聲音的,突如其來的火光又晃花他們的眼睛,登時就炸了營了。楚天兩個趁亂溜下了鍾樓,在亂成一窩的狼人們中間穿行。楚天也是真夠壞的,經過的狼人,無一例外地在那滿是硬硬狼毫的大腳上猛踩一腳,等他們跑到沒有追兵的地方的時候,至少有二十多隻大腳已經粉碎性骨折了。看著天上稀疏的星光和殘月,楚天鬆了口氣,這才發覺渾身酸痛。沒有一點力氣。這個時候,他們看見了王者心的車,玻璃已經全碎了,裏邊空無一人。

    “水蓮,我老弟現在在哪?”

    “他呀,現在恐怕很危險,都是因為要救你這個傻子!”水蓮的臉上露出十分擔憂的神情:“整整一百多個狼人啊!希望他能挺到那個地方吧……。”

    水蓮猜的沒有錯,這一次王者心還是承擔了最危險的角色,此時也是十分的危急!

    王者心踉蹌著揮劍迫退了一個想立功的狼人,顫抖的雙腿終於支持不住沉重的身體了,坐倒在飯館的台階上,大口的喘著粗氣,怒目瞪著身前緩緩迫近的,黑壓壓足有一百多號的狼人群。為了救自己的大哥楚天,他吸引了大多數的兵力,邊走邊戰,足足殺傷了三十多名,走了七裏多地,終於堅持到了城市鬧區邊緣的地方。這戰果實在令人自豪,但也給了他十多道抓傷,榨幹了他身上的每一絲力氣。他坐在冰冷的台階上,迴頭看了一眼骨頭館的略顯破舊的招牌,耳邊傳來了鍾樓零點的鍾聲。他露出了一絲苦笑。跟傳說中的不一樣,狼人是可以自主變身的,根本不受什麽月亮和時間的限製,隻是體力上限製了一些。但這是救不了他的。

    他的救星就在身後的骨頭館裏,希望沒有睡得太死吧。

    這個時候,敵人反倒都停住了腳步,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沒有動手,隻是瞪著無數雙綠油油的狼瞳,那冰冷的眼神直刺進人的心底,令靈魂震顫,不寒而栗!但是王者心沒有任何的慌張,隻喘著氣抓緊休息恢複體力,沒有一點驚慌恐懼,平靜清澈的眼神令人驚訝。敵人是不可能讓他恢複體力的。這個時候,從高大的狼人群中走出了一個好似狼人的家夥。他是一身的黑毛,但是身高達到了令人不能仰視的近九米高,耳朵是趴著的。這正是李凱變身的犬人!跟幾年前相比,王者心明顯感覺到這老朋友的力量更加強大了,甚至已經達到了楚天的程度!看著昔日的好友,王者心平靜的開口了。

    “你的仇恨就那麽深,連往日的朋友都要殺?”

    “我知道,當初的事情並不怨你。”李凱的綠色妖瞳中流露出複雜的感情:“如果歡換了我,為了身邊同學的安全,也會毫不猶豫選擇你的做法。”他的聲音突然抬高,無盡淩厲:“造成這個結局的,是那些可恨的妖怪,是他們!我要殺光他們,為我愛的人報仇!”他一指身後黑壓壓的狼群:“老朋友,你看!他們就是中了妖怪的毒,成了今天這個樣子的!別人以為他們很牛,其實他們和我,和你這個半妖的人一樣,都時時刻刻受到死亡的威脅!”他看著王者心,語音開始變柔:“畢竟,你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我們都是半妖,都是妖怪肆虐的犧牲品,為什麽要跟那些妖怪在一起?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像我這樣,成為狼人組織中的中堅力量,為驅除妖怪,恢複人身而努力!”

    “你錯了,真的錯了。”王者心虛弱地搖搖頭:“妖怪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傷害人類的都是一些害群之馬,大多數的妖怪都是很善良,很喜歡人類的。不說你應不應該對妖怪開戰,就是妖怪的力量,你們那個組織我雖然頭次聽說,但是絕對不能跟妖怪這個大組織抗衡的!放棄仇恨吧,李凱,它隻能讓你更錯。我可以求強大的妖神,幫助你們這些狼人恢複人身。”

    “什麽強大的妖神?告訴你王者心,我們也掌握了很多關於妖界的事。我們的毒無藥可救。除非,我能找到妖淵,興許還能有解決的辦法!”

    “隻要你能放棄仇恨,我答應你。”王者心聲音雖微弱,但十分堅定:“我答應你,我會盡自己的一切力量,找到妖淵,幫助你和這些狼人脫離苦海!”

    “說的輕巧。”李凱輕蔑的話中透出深深的苦澀:“我們組織找了七百年都沒有找到的地方,你一個人就能找到?別做夢了!”

    “我可以跟妖界的人聯係,跟他們合作。”王者心平靜的話語中,不知怎的,竟然有種慘烈的味道:“隻要他們願意,我可以答應他們的任何請求!”

    李凱不吱聲了,隻是定定地看著自己這位老朋友,滿是黑毛的大狗臉上表情複雜。整個街上早已被這些狼人嚇得空無一人,清涼的夜風輕拂硬硬倔強不肯變形的狼毫,狗毛,人發,三種毛發同樣都是一個顏色,深沉的黑色。沉默,寂靜得仿佛到了世界的末日。突然,李凱突然開口了。

    “我知道你想把我們引到這個地方,好使你的結拜大哥逃走。我還知道這裏有一個妖界的高手。”他冷笑了一聲:“妖怪我也殺的多了,實力都不怎麽樣。我倒想看看真正的高手,所謂的大妖實力究竟是什麽樣的!王者心,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王者心輕輕卻堅定地搖了搖頭,還沒有迴答,身後的骨頭館的門忽然咯吱一聲開了,有一個雍懶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那個不長眼的家夥,敢在我的地盤鬧事,還敢大言不慚地想跟我比試比試?”

    王者心迴頭一看,出來的正是自號妖神的黑狗,還是平日的大小,跟小牛犢子似的,好象還沒有睡醒,站著的四條粗壯的腿還有些搖晃。它斜眼看看無力臥在台階上的王者心,懶懶的說:“告訴你們年輕人要吃飽,身體才能壯,你們就是不信。怎麽樣,打架沒有勁了吧?”它示意王者心進餐館休息,等他進去了,一揮大爪,門無風自關。它對李凱說:“剛才是你小子,說妖怪的實力都不怎麽樣的?”

    “對。”李凱嘴上雖不服,但是對這個不知深淺的大黑狗還是很有顧忌,把大黑爪子一伸,從身邊的狼人手中接過了一把沉甸甸的,足有四米來長半米來寬的大劍,寒光閃閃的一揮:“你要是不服,咱倆比畫比畫!”

    “你要是知道我跟那些廢物妖精妖怪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你才會真正的後悔。”黑狗嘿嘿一笑,眼中卻有寒光一閃而逝:“看你是半條黑狗的份上,我就饒你一命。不過,你身後的狼人,他們雖然是半妖,但是屬於突變品種,存在世上隻能為禍人間。他們必須死!”

    “你個頭不大,口氣倒是不小!”李凱可能沒有見過黑狗妖神變身的能力,氣憤地把劍一揮,發出唿唿風聲:“要想傷害我的兄弟,就要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我倒想看看,你是怎麽攔住我的!”黑狗忽然咆哮一聲,根本沒有任何的征兆,本已很大的身體突然開始瘋長,轉眼間就變成了足有一間屋子大小,體重足足達到幾十噸重的龐然巨獸!眾狼人都驚呆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黑狗,簡直是令人恐怖!沒等眾狼反應過來,這隻超大號的黑狗身行一矮,似一道黑電從同樣沒有從驚駭中清醒的李凱身邊掠過,成為了一道黑色的龍卷風,在狼人群中飛馳,經過之處帶起一陣血雨,空中滿是狼人的慘號和唿唿震耳的風聲,動作快得超過了音速!

    哎呀!

    李凱很快反應過來,看到手下以極快的速度一個個的倒下抽搐,喉嚨上都有一個巨大的傷口,眼見是活不了了。他氣得怪叫一聲,揮舞著大劍追趕著速度快得像是幻影的黑狗,可是他的速度再快,也根本沾不到一根狗毛,即使速度提到了極至,隻是使自己累得氣喘籲籲,眼睜睜地看著剛才還跟自己生死與共的狼人兄弟一個個倒下,靈魂脫離,化為漫天光雨。

    變身為妖的人,再沒有可以轉生的靈魂,真正的消失在這個宇宙裏,永遠的消失。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溫暖的身體變成了冰冷的屍體,貪食的饕餮的大眼在遠處閃著幽藍的冷光,低沉的吼叫傳得很遠。天上隻有一鉤殘月,好似死神索命的鐮刀頭,再這個死亡戰場上收割著卑賤的靈魂。仿佛永恆,其實隻有幾分鍾的時間,在這條寂靜的街上,隻有李凱在唿唿的喘氣,滿眼都是無奈憤怒,身邊都是四橫陳列的屍體。黑風還在唿嘯,饕餮已經忍不住貪食的念頭,有一隻比較膽大的,偷偷的來到戰場的邊上,扯著一具屍體就想走,卻被李凱發現了。他正無處發泄,一個縱身跳到近前,揮大劍就衝哀叫的饕餮頭上砍去。

    當!

    李凱這一劍含恨砍下,力量何止數千斤?!如果砍實了,饕餮的大頭非得搬家不可!可就在這時,一陣黑風唿嘯而至,擋住了這一劍。是黑狗妖神,它竟然用前爪硬生生接住了這一劍,竟然迸出了火花!他的身體竟然強橫到了這種令人恐怖的地步!饕餮見勢不妙,忙扔下了屍體,哀叫著逃走了。李凱沒有解恨,也不管是誰還想接著砍,卻隻覺得身體被無形大力擊中了胸口,慘叫著倒飛數米,倒在地上!

    “你竟然連收拾屍體的饕餮都想傷害!”黑狗妖神動了真怒,盯著倒在地上掙紮的李凱大叫道:“你別以為他們低級就可以隨便傷害,我絕對不允許!”

    李凱隻感覺有種強勁的力量在身體裏邊亂竄,十分的痛苦,可是憤怒使他忘記了痛苦,也忘了眼前的對手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滿眼血絲地大叫著。

    “它們是命,我的兄弟不是命麽?他們已經夠可憐的,這下連命都沒了!”

    黑狗聽了這憤怒的大叫,忽然愣住了,連李凱趁機離開也沒有阻攔。它就是站在那裏,聽著饕餮嚼食屍體的哢哢聲和舒服的哼哼聲,還有風中的各種輕聲,沉思著……。王者心這時也恢複了一些體力,出來告別,還想問他一些事情。可他隻是一揮爪子。王者心見黑狗妖神的表情和情緒都有點奇怪,知道不應該在這時候多話,就告別走了,隻留下這世間不應存在的龐然巨獸在自言自語。

    “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麽?為什麽要保護一種生物,就無可避免傷害到其他的生命?!世間的生命都是平等的!為什麽,誰能告訴我,什麽才是對的,妖淵的那些黑暗中的生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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