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段老爺子在宮中做首席太醫時他雖然年幼,但是也知道輕重厲害,能讓先皇禮遇知己,讓京城百姓奉若神明的人物,便是為了自個兒的名聲他也絕對不敢薄待了。


    相比之下,呂巧陽的症狀倒是被他放在了一邊,甚至,那眸光在掃到了裙擺上那一灘觸目驚心的濡濕之後也是輕飄飄的挪到了一邊。


    眉心微微一皺,南遙也不答話,直接就從袖筒裏拿出一小小的瓷瓶來,倒出了一粒褐色的丹藥送入呂巧陽的口中,而後捏住她的下巴輕輕一抬著,那藥丸便是自動自發的被她吞入了肚腹之中。


    說來,這藥丸還是她從千易那裏順過來的,千金難買的大還丹,但凡是剩下一口氣亦能起死迴生,千易手中總共隻有六顆,如今被她一顆不落的全都偷了來,不得不說,給呂巧陽吃了還真是浪費!不過,這隻是權宜之計,總是會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做完了這些,她這才攏手入袖站了身來,在楚奕風略帶驚疑和藍若雲驚懼不已的目光中,慢慢的勾了勾唇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德貴妃娘娘這是有喜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收到的效果卻是驚人的,隻看藍若雲整個人已然呆滯在當場,縱然是有了充足了心理準備,想來也是完全不能消化這樣的訊息。


    至於楚奕風麽,黑眸一閃,麵上的興奮之色不言而喻,就連那張看慣了的冷然麵龐上也掠過一絲開懷的笑意。南遙垂眸,無人知道,這抹笑意落在她的眼中是何等的刺眼,甚至,在剛剛宣布呂巧陽有孕的時候,她的心中又有怎樣的疼痛!


    心痛無以名狀好似撕裂了一般,滿心滿眼全都是九暄渾身僵硬的躺在自個兒懷中的景象。呂巧陽害死了九暄,她卻要出手救她的孩子,說來真是嘲諷!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周圍一眾宮人見狀,齊齊的全都跪在地上道賀,楚奕風笑意更深,不過在看到呂巧陽慘白的臉色和那抹刺眼的鮮紅後,卻又忍不住擔憂起來:“南愛卿,德貴妃她這副樣子,龍胎可會有恙?”


    嗬――龍胎?


    濃濃嘲諷之色幾乎讓南遙冷笑出聲,有那麽一瞬間,她還真替呂巧陽悲哀,這個男人果然是無心的!但凡是有一點真情,此刻好歹也得問上一句她怎麽樣的,可楚奕風的眼睛裏覺得重要的也隻是龍胎而已。


    忽然之間,南遙有那麽一絲慶幸,幸好九暄在去了的時候還是那麽小,還來不及體會道他的父皇是多麽自私無情的一個人!


    心痛加劇,南遙死死咬住嘴唇掩蓋住心頭的波瀾起伏,而後再抬起眼的時候麵上又是恭謹之色:“陛下放心,貴妃娘娘適才動了胎氣,臣已經用丹藥護住了娘娘的心脈,想來已經無大礙了,隻是這保胎一事不是臣所擅長的,還是再請太醫過來替娘娘看看吧!”


    把脈對於南遙南遙倒不算什麽有難度的,她能確定呂巧陽是真的懷了孕,隻是這大還丹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她心裏卻是沒有底氣的。


    “有勞愛卿了,此次愛卿功不可沒,明日宮宴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愛卿是我大楚的棟梁之臣!”一聽說龍胎無恙,楚奕風當即興奮的撫掌大笑,不過這笑容在南遙看來卻更加覺得諷刺至極。


    九暄出生的時候,他比現在還要高興,可那又如何?當年他若是有半點兒父子之情,何至於如此狠心?子嗣,對於他不過是一個玩意罷了,若是心情好的時候就逗弄逗弄,若是心情不好,哪會去管他們的死活?


    “為陛下分憂是臣應盡的職責,臣隻願好好的效忠朝廷,光耀門楣。”南遙謙卑後退一步深深施禮,光耀門楣這四字可說是私心,不過她可不介意在楚奕風的麵前說出來,相反的,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徹底的信服。


    人都是有私心的,誰也不能例外。


    果然的,楚奕風聽罷麵露滿意之色:“南愛卿驚才絕豔,南家功不可沒,我看就賞黃金百兩!”


    君王一開口果然是大手筆,南遙當然是心之無愧的受了,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後,福祿已然帶著太醫行色匆匆而來:“皇上,奴才把宮中最擅長婦科之術的王太醫請來了。”


    “來的正好,快給德貴妃看看是否還有問題!”不用楚奕風吩咐,王太醫也知道自個兒責任重大,年近七十之齡被福祿一路催著緊趕慢趕的,盡管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卻是不敢有半點兒的懈怠。


    不過,在王太醫的一雙眼睛才看到地上一灘殷紅的血跡和呂巧陽裙擺濡濕的血痕時,麵上的表情卻是變得慘白,流了這麽多的血,以他行醫多年的經驗看來,隻怕是不好啊!


    可這話要是說出來,天知道天子一怒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戰戰兢兢的,王太醫的手才搭在呂巧陽的手腕上,略定了定心神之後立刻便是瞪大了雙眼,這、這怎麽可能!


    明明脈搏的跳動已然是虛浮無力,證明已經出現滑胎的征兆,而且是來勢洶洶,偏偏的那府中的胎兒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的保護住一般,就連宮口大開也沒有傷到分毫,簡直就是蒼天庇佑!


    “快,金針!”小心翼翼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王太醫焦急的喊道,身後的青衣小太監趕緊上前翻出藥箱在旁邊伺候著。


    大概是一盞茶的功夫過後,等到王太醫將最後一根銀針從呂巧陽虎口的穴道上拔出的時候,那張原本因為流血過多而慘白的嫵媚麵容才總算是有了一點兒血色,唿吸似乎也變得平穩了。


    南遙收迴眼神,心中明白大概是沒有問題了。


    王太醫小心翼翼的後退一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啟稟皇上,貴妃娘娘身懷龍胎已經足足兩月,可身體似乎受過寒涼之物的侵襲,已出現滑胎之象,索性娘娘吉人天相,龍胎很是強健,如今微臣以金針刺穴,娘娘隻需靜養半月就可無虞。”


    “有勞太醫了。”聽說龍胎保住了,楚奕風的表情總算是驟然一鬆,隻是那抹放鬆的笑容落在南遙的眼中卻是別樣的諷刺,一個還未成形的龍胎,他也會緊張?若不是親眼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南遙還真的以為他的血是冷的!


    他們的兒子――九暄,那也是他的親生骨肉,他又是怎樣的狠心才能連三歲的孩子都不放過!手掌狠狠捏緊,南遙心中的恨意驟然升到頂點,九暄,你若是地下有靈,一定要親眼看著母後是怎樣報複這些無恥之人的!


    “陛下贖罪,老臣有一疑惑不知該不該說。”那王太醫在宮中服侍已經幾十年的光景,不但是醫術精湛,為人更是謹慎至極,從替呂巧陽把脈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意外,心知龍胎乃是大事馬虎不得,當然不敢有所隱瞞。


    “老太醫有話不妨直說,朕赦你無罪!”楚奕風此刻心情大好,自然不會有所計較。


    “啟稟陛下,老臣觀察貴妃娘娘的脈相,甚是虛浮無力,且娘娘自從上次誕下皇子之後身子便是一直虧損著,按理說出了此等變故……此胎必然是不保了,”說到這兒,王太醫忍不住戰戰兢兢的觀察了一下楚奕風的表情,見他沒有發怒的前兆,這才又道,“可奇就奇在娘娘的身體雖然有滑胎之兆,卻好似有一股藥力在保護著胎兒,老臣鬥膽問上一句,娘娘之前是否服用過什麽?”


    原來如此!有了王太醫的話,楚奕風看向南遙的眼神更是全然的信任,他揚手一指南遙道:“王老太醫,這一位是我大楚的相國,更是迴春聖手段老爺子的門徒,貴妃就是吃了南愛卿的一劑丹藥這才有所好轉的。”


    王太醫似乎十分吃驚,再一看南遙不過是尚未及弱冠之齡的翩翩少年郎,更是感歎連連:“想不到南相國小小年紀不但才高八鬥,更是得了段老爺子的親傳,老夫有禮了!”


    “老太醫客氣!”俯首還了一禮,南遙的謙遜之態當即又為她贏得了不少的讚譽,本來她還在擔心,這老太醫會不會一時興起拉住她討教一二,到那時她豈不是露餡了?不過好有楚奕風在此,王太醫也不敢太過於隨意,不過是誇讚了幾句便讓宮人抬著呂巧陽匆匆離開了。


    正在楚奕風的目光重新落在南遙身上時,那久久未曾出聲的藍若雲忽然一咬牙,水眸晶亮的含淚泣訴:“臣妾有罪,請皇上責罰!”


    南遙目光一寒,嘲諷之色唿之欲出,嗬,她就知道,藍若雲怎麽會甘心?如今龍胎保住了,她的心裏必然不好受吧?若是追究下來自然是要承擔罪責的,天家血統高貴,子嗣乃是最要緊的,任何危機龍胎的事都不能姑息。


    若呂巧陽聰明的話,隻咬死了這一點就足夠讓藍若心知道厲害,可看這樣子,藍若心的聰明顯然是要更高一籌,趁著呂巧陽此刻還在暈厥,先求得楚奕風的諒解,自然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說來也算是難得的好計謀!


    “愛妃,你今日真是太過大意了,若不是南愛卿有所察覺,隻怕德貴妃腹中的皇子已然是保不住了!”事關子嗣,楚奕風就算是看到藍若雲梨花帶雨的模樣再心疼,語氣也是冷硬了幾分,且話裏話外頗有指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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