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雖然哭的傷心,口齒卻是極為伶俐,一字一句都是入情入理且帶著哀哀之聲,別說是楚奕風了,就連南遙都忍不住為她如此出色的表演暗暗的鼓掌叫好。


    與藍若雲的高超的手段一比,呂巧陽不過是囂張跋扈一些罷了,說白了她不過是占了嘴上的便宜,從頭到尾卻是被藍若雲當成槍使。


    而如今南遙更加肯定她之前的想法,這二人很顯然已經撕破了臉皮,呂巧陽可不是藍若雲的對手啊!


    眾人將藍若雲的聲聲委屈泣訴聽在耳中,便是呂巧陽帶來的那些宮婢都情不自禁的站在了她那一邊,藍貴妃可是這宮中出了名的好性兒,對自家主子從來都是笑臉相迎的,哪裏就看得出有惡毒之心了?更何況如今皇上已經下旨,半月之後舉行和親大典,藍貴妃就是大楚新後,這事兒已然是板上釘釘不會有錯的。可隻看德貴妃對她的態度,哪裏就有半點兒尊重了?


    這些話可是那些奴才不約而同的腹誹,隻是礙於呂巧陽平日毒辣的手段沒人敢說出來罷了。


    不過這些宮人心裏想什麽倒是不打緊的,最重要的是,楚奕風的一顆心已經毫無懸念的偏向了藍若雲。


    先不說藍若雲是跟著他一塊來的,一直都在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呆著,也就是剛才說了幾句勸慰的話,結果就激怒呂巧陽了,這事兒從頭到尾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根本就用不著別人多言。


    黑眸一閃,楚奕風已然從藍若雲的話中抓到了一絲疑點:“愛妃,你為何稱唿德貴妃是姐姐,朕不是記得你入宮以來位份一直比她高嗎?”


    呂巧陽的年歲比藍若雲大是沒錯,入宮比她久也沒錯,可在皇宮這種地方生存憑的可不是資曆!


    皇上寵誰誰就得勢,眾人自然趨之若鶩,反之便是人人踐踏。藍若雲入宮即是貴妃,且在她入宮那一頁慕錦書就從宮中消失,這三宮六院無數美人,可不就是她的位份最高?誰人敢讓她稱唿姐姐?


    一聽到楚奕風如此發問,還在惱怒交加的呂巧陽忽然身子一抖,臉上的血色在轉瞬之間已經飛快的退去了,她總算是察覺到自個兒又犯了一個致命性的錯誤,藍若雲一定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她的。


    果然的,藍若雲一聽,先是表情猶豫的飛快瞧了呂巧陽好幾眼,似是驚恐似是害怕,再收迴眼神的時候,麵上的淚水卻是流的更急了,就連那菱紅的唇瓣上也已然多了幾道深深的咬痕,看的楚奕風濃眉越皺越緊,狐疑的視線已然在呂巧陽的身上不停的遊走。


    “到底是怎麽迴事,快說!”到了這個份上,楚奕風如何猜不出這事兒必然是跟呂巧陽有關的?新帳加上舊賬,他如何還能有好語氣?


    頂著楚奕風厭棄的目光,呂巧陽的心裏想必是恨死了藍若心,今日果真是出師不利,先是栽倒了南遙的手裏,而後又被藍若心算計,也算是她的運氣不好了!


    想當然的,呂巧陽必然不會做那種自掘墳墓的事,所以隻咬死了不肯開口,關鍵的時刻,藍若心卻是抽抽噎噎的拿帕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皇上不必苛責姐姐,姐姐說的對,我如今還沒有進祖廟拜祭,算不得是真正的皇後……姐姐入宮比我早,我們二人現在又是平起平坐的……我稱唿她一聲姐姐也是應該的……”


    楚奕風一聽麵上的表情立刻就變了,先不說如今藍家風頭正盛,匈奴近來又是頻頻異動,少不得又要藍家父子鞍前馬後征戰沙場,而前朝和後宮向來都是沆瀣一氣、密不可分,是以他這才決定把藍若雲扶上皇後之位。


    此番前提下,呂巧陽卻處處的讓藍若雲沒臉,給她使絆子,那不是也等於在打他的臉嗎?女人。可以寵,但絕對不能驕縱,尤其是絕對不能損害到自個兒的利益。如呂巧陽今日的行為就已然讓他勃然大怒了。


    “賤人!我隻當你是性子直率一些,卻沒想到居然這等含酸拈醋!你哪裏是對若雲不滿,分明就是對朕不滿!”不管之前對呂巧陽的寵愛是不是真的,可是她差點兒壞了大事,且一再的觸動禁區,楚奕風如何忍得?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揚起腳照著呂巧陽的胸口就要狠狠踹去!


    “皇上且慢!”眼看著呂巧陽就要結結實實的挨上一腳的時候,一道清亮之聲卻是及時的響起,隻見一青色身影飛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呂巧陽麵前,楚奕風一驚,下意識的硬生生縮迴了腳,正色一看,那突然衝出來的人可不就是南遙?


    “皇上息怒,娘娘千金之體禁不起這樣的重罰!”冒著挨上一腳的危險衝出來,南遙原本想著自個兒今日肯定是要受皮肉之苦了,可沒想到她的運氣不錯,不過這個人情同樣要記在呂巧陽的身上,有的是機會讓她滿滿的還!


    呂巧陽顯然沒有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為何南遙會衝出來替她說話?這著實不合常理啊!以她們剛剛劍拔弩張的架勢,南遙沒有落井下石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又怎麽會替她說好話?


    身為嬪妃,一舉一動都是皇家的臉麵,楚奕風本不想如此懲戒呂巧陽,不過是怒發衝冠一時間無法控製了,如今被南遙一攔,倒是也冷靜了幾分,隻表情陰冷的站定了:“原來是南愛卿,你不說話,朕幾乎都要忘了你在這裏了!說來朕還有好多事想要聽聽南愛卿的解釋呢!”


    南遙的挺身而出使得呂巧陽免於承受這重重的一腳,否則,以楚奕風的氣力和身手,隻怕她必要重傷!隻不過救了別人卻將自個兒推到危險的境地,隻看楚奕風眼神詭異的在南遙嗬呂巧陽的身上不停的轉來轉去,就可知道他必然對南遙的行為心存疑慮。


    畢竟他剛剛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呂巧陽與南遙起衝突,而且剛剛還一疊聲的要自個兒將其治罪,這會兒南遙卻衝出來替呂巧陽說話,要說是以德報怨也絕不為過。


    “皇上明鑒,隆和殿一試,臣蒙受皇恩受封新科狀元,官拜相國,心中已然是感懷不已,皇上若有疑問,臣定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即便是肝腦塗地亦甘之如飴!”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南遙畢恭畢敬的說道,一舉一動皆似一個再合格不過的臣子了,根本讓人挑不出半點兒的毛病。


    可天知道,在迴話的時候南遙故意加重了“新科狀元”、“相國”六字,看似不經意的,實則卻是在提醒楚奕風她的身份。好歹這相國之位是他親封的,就算是裝,他也得做足了麵子上的功夫。


    果然的,楚奕風在上下打量了南遙片刻之後,見其低垂著眉眼看不清表情,一揚手皇恩浩蕩的說:“罷了,你起來說話!”


    隻等到南遙起身了,楚奕風這才總算是得以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麵前之人。


    青衣淡漠給人以素簡之感,墨色勾勒出的墨竹蒼勁,隱約的卻有一股卓然冷峻之感,襯得那邊看似平凡無奇的麵容似乎也多了幾分清雅之感。


    身為當朝相國,南遙這一身的裝扮實在是有些素淡了,唯一的飾物便是鑲嵌在頭冠上成色極為一般、拇指大小的暖白玉,衣衫的料子更是市井中極為常見的錦緞,便是富貴人家都穿戴的起,楚奕風眉心一蹙,看向南遙的目光越發的幽深起來。


    平平無奇,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這邊是楚奕風打量了半天之後得出的唯一結論,甚至連他自個兒都懷疑,這麽一個普通至極的少年郎,市井之中隻怕是一抓一大把,甚至連當日隆和殿上他侃侃而談、清傲絕塵的氣度也似乎全然的消失殆盡了。


    這樣的人莫說是做一品相國,隻怕能不能上金鑾殿議政都是一個未知數!同樣的,楚奕風更是不能將這些天裏奏折中關於南遙的彈劾和麵前這個卓然而立的少年郎聯係在一起。


    大肆斂財,官怒民怨,這邊是彈劾南遙的奏章中指責她的罪狀,可一個愛財之人,身上卻有一股自在清流之風,更有文人所特有的清高之感,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是貪得無厭斂收金銀的奸佞之臣?


    便是楚奕風下意識之下也未必能將南遙嗬奏章中彈劾的那個罪大惡極之人聯係在一塊兒。


    闊別三年,如今該是他們第一次站的這般近吧?當年隆和殿麵試時,那玉階著實是太高,南遙幾乎都沒看清楚奕風的表情,不過今日倒是便宜她能看個痛快了!


    依舊是記憶中的容顏未改,眉目清朗,於清貴中透著優雅,優雅中透著威儀,麵前的人就是她曾經誤以為的良人啊,大楚的高高在上的帝王,那個先是利用了她,然後卻是轉眼用卑劣手段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小人!


    “南愛卿,你可知朕許你高官厚位是為了什麽?”或許是不屑於繞圈子,楚奕風一開口便是直截了當的拋出一個誘因,在他看來,南遙若是聰明的話,就該明白他為何會將其宣召入宮,若是不想死的太難看,幹脆就自個兒乖乖招了,否則――


    在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做手腳,還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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