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遙――嗬,不錯,朕對你的解釋很滿意。”楚奕風薄唇輕輕一扯,,勾起一個極其誘人的弧度,看向南遙的目光也是越發的複雜,倒是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謝主隆恩!”南遙也不客氣,拱手便是承讓了,如此心直口快的樣子倒是讓楚奕風稍稍的愣了一下神,仿佛十分不適應。


    “陛下,老臣以為這南遙年紀雖輕,行為卻是十分的進退有度,倒是個難得的可造之才。”白發蒼蒼的老史官顫顫巍巍的自人群中站出,花白的頭發和下頜的幾根山羊須顯得極為顯眼,而南遙一見到他,修長的指尖已然輕輕顫抖了。


    老史官姓耿,為人也是耿直不阿,正直無比,當年與她的父親也算是莫逆之交,慕家出事之後,他也被牽累了不少,如今一見隻覺得好似比三年前老了十多歲的樣子。


    “哦?看來耿大人對南遙倒是頗為賞識啊?”劍眉一揚,楚奕風頗為感興趣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不斷的遊移,然後道,“那其它的愛卿可有何意見?”


    眾人皆是麵麵相覷,一時之間沒弄清楚楚奕風到底是喜是怒,誰也不敢妄自開口,生怕一個不小心揣測錯了聖意。


    “臣以為,耿大人言之有理,這等奇才,陛下不但要用,而且是要重用!”一片鴉雀無聲中,忽然響起了一道極為慵懶卻異常涼薄的聲音驟然響起。


    伴隨著這道聲音出現的,便是一道黑袍壓底、金紅絲線重重點綴的昂揚身影。


    南遙的眼皮子絲毫沒有預兆的拚命的跳個不停,為何喬羽佟一出現,她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可,她明明知道的,若是這世間隻剩下一個可信之人,那麽這人必定是喬羽佟。


    所以,在發覺危險的時候,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拿出了那塊金牌當成是最後一線希望。


    昔日佟貝子戰功赫赫得勝還朝,朝野上下無人不為之敬服,能讓匈奴人聞風喪膽,這該是何等的氣魄與威望?一時之間,這位年輕的貝子幾乎成了天下人為之稱頌的保護神,而那時恰恰是楚奕風初登大寶,根基尚不穩固的時候。


    功高蓋主,這可是朝堂的大忌,不管喬羽佟有沒有心要謀權篡位,實則都已對楚奕風產生了威脅。於慕錦書,一邊是她的夫君,一邊卻是於她可稱為摯友的人,慕錦書想都沒想便是做出了選擇。


    次日朝堂之上,手握重兵的喬羽佟在滿朝文武百官的見證下交出了兵權,放著大將軍不做,卻是做了那東廠的督使。


    東廠是何用途?那是曆代的楚帝為了監視朝臣而設立的官位,毫不客氣的說便是皇上的走狗、奴才,曆代的錦衣衛督使,大多都是皇上身邊的宦官!


    每每想到於此,南遙已經是心痛難當,當年的慕錦書實在是太過於癡傻、自私!


    步伐沉穩,姿態翩然,和著眉宇間的冷傲之色,一身黑衣的喬羽佟踱步而入,便隻是才踏進這隆和殿,在場的眾人便是齊齊的唿吸一窒,個個臉上都是浮現出一抹異色。


    一抬手、一拂袖皆是如行雲流水一般隻讓人覺得飄逸至極,盡管身著壓抑之色的黑袍,但衣袍之上和袖口之間那朱紅的絲線以巧奪天工的技藝繡出繁複的花紋和鑲邊,非但是沒有折損喬羽佟周身的貴氣,反倒是越加凸顯了他尊貴的身份。


    可也不知怎麽的,當那一張精致無比但卻是麵無表情的容顏映入眼中的一瞬間,眾人隻覺得一股陰霾之氣隨之而來,壓的他們大氣都不敢喘,下意識的就低頭行禮。


    這齊刷刷的動作看起來異常整齊,若不是身子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當真還找不出第二個理由來能解釋此刻的場麵。


    南遙一驚,錯愕之間隻覺得脖子上的汗毛一下子全都豎了起來,反應過來的同時立刻也隨著眾人的動作跪下,而一不小心的扯痛了傷口,低唿一聲過後,整張臉也是布滿了青白之色。


    滿朝的文武百官,除了皇上其餘人都朝著喬羽佟行禮?這是怎樣的一副場麵?若是隻憑想象,南遙必定是想不出來的,三年前她枉死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聽說喬羽佟在朝中的勢力已然如此大了。


    讓眾臣行跪拜之禮,這可是皇上和皇後才能享受的大禮啊!


    噗通!噗通!


    心髒的跳動清晰可見,南遙低著頭,臉色極為謹慎小心,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知禮守節、行為恭謹的臣子,可她依然能夠感受道喬羽佟的視線似乎在她的身上流連了片刻的功夫,然後才輕飄飄的移開了。


    “原來是你來了!可巧我剛剛還在跟福祿念叨你!”黑眸中驀然的閃過一絲亮色,楚奕風居然麵露笑意,親自起身迎向正要向他行禮的喬羽佟,不由分說的托起他的身子,連禮都沒讓他行完,南遙看的眼皮子跳動的更加頻繁了。


    當年她貴為皇後,可也沒有享受這樣的待遇,更何況親眼看到這一幕南遙隻覺得震驚――楚奕風此舉,為何她會覺得是在刻意討好喬羽佟?


    畢竟是十載夫妻之情,若說這世上比她更了解楚奕風的人,隻怕是不多了。


    裝作不經意之間的用餘光輕輕的往身邊一掃,之間這滿朝的文武百官什麽表情的都有,司空見慣的、恭敬如初的,甚至還有嫉妒的,更有甚者,居然還有人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眉心輕輕一擰,南遙反倒是啞然失笑了,這些人,該不會是把喬羽佟當成是楚奕風身邊的寵佞之人了吧?


    “快,賜座!”楚奕風一聲令下,立刻就有福祿公公指揮著幾個小太監搬來一把沉重無比的紫檀木雕花包金邊的椅子來放在了金鑾寶座的旁邊,南遙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等待遇,就算是剛剛的呂巧陽也是沒有的!


    這三年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雖然她知曉喬羽佟和楚奕風的兄弟之情也是有的,不然的話,為何在喬羽佟為何不顧自身的帶兵去北疆工大匈奴,人人都知道那可是隨時會送命的,甚至,南遙還記得他做了如此決定之後,長公主可是哭的肝腸寸斷啊!還不是為了給楚奕風穩固江山?


    “皇上,微臣來晚了,原想著要錯過今年的殿試了,可不曾想原來還沒有結束,更沒想到會聽到如此慷慨激昂、鞭辟入裏之言,倒是讓臣一下子想到了先皇後當年的風姿,一晃眼居然這麽多年過去了。”


    似是感歎似是追憶,喬羽佟似笑非笑的以詭異莫測的眸光環視了一圈兒,這才隨意揮了揮手,道:“都起身吧,別跪著了。”


    南遙身子一晃,好不容易穩住了,卻因為那驟然傳來的尖銳疼痛而死死的咬住嘴唇,痛的是身還是心她已然不知曉,正如她根本想不明白為何喬羽佟會在此刻提及當年的她,大楚的先皇後。


    當年,慕家一族是被冠上了叛臣賊子誅殺九族的,而她因為是皇後之尊,隻被打入了冷宮,便是死了也未能葬入皇陵,現在想來,何嚐不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慕家是無辜被冤枉,而幕後的人就是如今高高在上的皇上,可想而知,他又怎麽會自打嘴巴的替慕家平反?而喬羽佟在此刻提及她,等同於提及叛臣賊子,他到底想做什麽?


    讓南遙更覺得詭異的是,楚奕風反倒是神色如常:“羽佟說的是,如今錦書已經去了三年了……罷了,依你之見,這個叫南遙的貢生朕該給他一個什麽官職呢?”聽楚奕風的口吻,似是在商量,而神情和語氣也半點兒沒有體現身為帝王的驕矜尊貴,反倒是如閑話平常一般。


    南遙聽的挑了挑眉,心中冷笑不已,夫妻十年,育有一子,如今得來的隻是一句“罷了”!


    喬羽佟一手擱在椅背上,另一手則是支著自個兒的下巴,玩味似的輕笑一聲,然後那涼涼的視線就落在了南遙的身上,似是喃喃自語道:“胡漢兩族一衣帶水、唇亡齒寒,廝殺戰爭隻會使天下蒼生受累,隻有消除疆域之限,忘卻兩族差異,方能徹底消除戰爭,造福一方黎民。”


    才要進隆和殿的時候,這話剛巧的就落到了喬羽佟的耳朵裏,那聲音不大,但落入他的心中卻比雷霆之聲絲毫不差,有那麽一瞬間,喬羽佟幾乎要以為,此刻背對著他的青衣人,是那個人人都說已經死去了三年的女人。


    當年,她訓誡後宮嬪妾時,也是這般的清冷、高傲,可眉宇之間的那股神采飛揚的感覺卻是讓人見之難忘。世人都知道大楚的先皇後慕錦書是天下第一美人兒,可竟沒有一人看到那美貌之下更淩駕於眾人之上的七巧玲瓏心。


    便是從那時候起,他的一顆心就已然遺落了吧?是劫是緣,誰說的清?


    南遙被他盯得是渾身上下不舒坦,甚至,她還在懷疑,莫不是喬羽佟已然認出了她的身份?這絕不可能!


    緊繃著身子,南遙拚命的往下縮著腦袋,而在下一刻,輕笑聲響起之後,她卻聽到喬羽佟輕柔但卻十分認真的聲音響起:“這等悲天憫人的情懷,學識也不差,行為也還算是恭謹,依臣看來,是當之無愧的狀元郎,做個相國也是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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