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裏似乎什麽都顯得很蒼涼,這真是一個蕭索的季節,許多悲情的離別都是發生在冬天的街頭吧。

    醫院裏到處都被刷成了白色,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桌椅,更加顯得沒有生命的色彩。

    李孝生掛了電話站在夏流星的病床前,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她,他的表情複雜而不可探究,他本來就是這樣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的人,曾經的他就靠著花花公子的偽裝來掩飾自己對於家庭的悲傷,此刻的他也是一樣的,他想起剛剛醫生進來時候說的那段話:“夏小姐,你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礙,隻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加上懷孕,體力消耗太大導致的貧血,好好休息就可以,不過,我們在給你照b超的時候發現,你的子宮似乎留有損傷,並不適合要孩子,冒然要的話,小孩可能會夭折腹中,即使順利等到生產,也可能給大人造成什麽危險。我們建議你慎重考慮這個孩子。”女人如果懷著某個男人的孩子的話,是不太可能再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了吧,對於他對她的感情,他不得不放棄了,但他還是忍不住關心她:“孩子是他的吧?既然你有著他的孩子,為何不接他的電話?”

    她的頭偏向一邊,看著旁邊白色櫃子的一角,說:“你不是聽見了剛剛醫生說的話嗎?我的身體不能有孩子,他會選擇讓我拿掉這個孩子的,可是我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了,我不想再失去一次。”

    李孝生走到夏流星身邊,坐到她的病床上,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的眼睛看著他,說:“我也會選擇讓你拿掉這個孩子的,我也不想你有事。”

    她看著他,眼神無比地堅決:“除了爸爸,我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家人了,我不想繼續這樣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想要這個孩子來陪伴我,如果真的,要孩子活,我就會死,我也願意結束這段人生了,我希望在孩子的身上延續我的生命,但不再是像我現在這樣,這樣艱辛的生命。孝生,我請你幫個忙吧,幫我隱瞞真相,在孩子出世以前,我都不想他知道孩子是他的,你可不可以委屈一下,等下就告訴他,孩子是你的?”

    她的話像一條麻繩擰緊了他的心,她曾經也有過他的孩子,而現在,她居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請求,讓他假裝是林佑銘的孩子的爸爸,這是多麽大的諷刺,好像,她把和他之間發生過的一切都忘了似的,在她的心裏,她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到底算什麽呢?是暮靄時的青煙,一吹就散了的嗎?

    他看著她的臉,有些哀怨地問:“流星,你有愛過我嗎?

    ”

    她沉默不答,他繼續說:“如果你有愛過我,就不會讓我做這樣的事吧,你明知道曾經——”

    她的眼睛看著他,溫和而平淡,似乎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在她的心中掀起一絲漣漪了,她說:“孝生,不要提曾經了,我說過曾經我不知道你結婚了。”

    “可是我也說過,我愛你,我可以離婚的。”

    她掙紮著坐起身來,平靜如冬天的湖麵說:“孝生,兩個人如果真的很相愛,即使痛苦,彼此了無音信,也是互相糾纏著的,留下的記憶會糾纏著彼此一輩子,可是我離開後,你和我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我不再影響你的生活,你也不再影響我的生活,你我都沒有痛不欲生的感覺,命運也沒有讓我們再糾纏不清,不是嗎?”

    “你怎麽知道你沒有影響我的生活?”他明白了,是他留下的記憶不會影響她的生活,是她並不愛他。

    她愣住,她隻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感覺,理所當然地就認為他也會是這樣的感受,她的話讓殘忍地讓他明白了,即使是曾經他們肌膚相親過,也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單戀,可是,他是那個在她艱難的時刻給過她最多幫助的人,她的心中湧起一陣內疚,伸手去握他的手,說:“對不起。”

    “流星,如果你心中愛的始終是他,就讓他知道真相吧,如果你隱瞞他這件事,他也許會再消失一次的。”既然她不愛她,他就努力讓她得到她愛的人。

    她眼裏泛起了淚水,怎麽跟李孝生說她和林佑銘之間的種種呢?說她不知道如何原諒佑銘給她家帶來的災難嗎?說她帶著生病的爸爸必然會成為佑銘的負累嗎?這樣不是更傷害他的心?

    她決定不解釋她和林佑銘間的一切,幽幽地繼續請求他:“孝生,你就幫幫我吧,你不是為了孩子的事對我心懷愧疚嗎?這次,就當你都還給了我,以後就不必對我有任何愧疚了。”

    等了好久,他終於點頭答應答應,她既然拿曾經死去的孩子來請求他,他哪裏有拒絕的力氣呢。

    她說:“謝謝你,孝生。”

    他苦笑,她對他果然永遠都是謝謝。

    病房的大門在瞬間被推開,夏流星被驚得抬起頭來,李孝生冷冷地看著來人,這個人的臉,在他的心裏是永遠都不受歡迎的。

    匆忙趕到的林佑銘手撐在病房的門框上,還在喘氣,他停了幾秒鍾,匆匆走到她的病床前,像沒有看見夏流星旁白的李孝生似的,抓著她的手問

    :“你沒事了嗎?g&g品牌代理的合同書我幫你拿到了,可是我被你嚇壞了,以後真的不能這樣加班了。”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堆話,她卻掙脫了他的手,冷冷地說:“謝謝你幫我拿下這個品牌代理案。”她還沒有來得及想好如何跟林佑銘說她暈倒的真相以及和李孝生商量好的謊言,護士便走了進來,說:“夏小姐,鑒於你曾經有過小產的情況,目前又有孕在身,而且身體虛弱,需要住院觀察幾天,我們沒有辦法同意你今天出院的請求。”

    護士說完她的話,就去了下一間病房。

    林佑銘隻覺得護士的每一個詞都在耳邊嗡嗡嗡地響,很久都不能消化這些詞語的意思,小產?懷孕?

    他看著夏流星,眼睛裏都是火,質問道:“這孩子是誰的?小產的孩子又是誰的?”

    夏流星依然冷冷地看著林佑銘:“總之不會是你的,我說過,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本來想著曾經小產的孩子是他的,這個孩子也是他的,她的話像一道驚雷,劃破了他心裏的幻想,說:“夏流星,我原以為你過得辛苦,沒想到你過得這麽風流快活。”

    “你說話小心點!”李孝生實在看不下去這個不明真相的男人這樣用語言中傷流星了。

    林佑銘轉身就給了李孝生一拳,罵道:“你才該給我小心點!”他到底對流星做了什麽,會害得她小產!

    李孝生摸著嘴角的鮮血,還手給了林佑銘一拳,兩個人就這樣扭打到了一起,夏流星急得在病床上喊:“你們不要打了!”可是沒有一個人聽她的。

    林佑銘和李孝生像兩隻發狂的野獸在地上扭打在一起,醫生和護士很快趕了過來,也沒有辦法勸開兩人,直到醫院的保安也來了,才把他們兩個人拉開,夏流星捂著臉在病床上哭,林佑銘抹幹淨嘴角的血,將g&g品牌的合同書從懷裏取出來,扔到她麵前,向病房的門口走去。

    她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看見林佑銘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前,他開門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她期盼著他也許會轉身看她一眼,但是並沒有,他直接離開了。醫生,護士和保安也都退了出去,病房又恢複了徹底的安靜。

    李孝生把那份合同書撿起來整理好,放在病床旁邊的桌子上,對夏流星說:“你好好休息吧,出院的時候我來接你。”

    她點點頭,目光隨機轉向了那份合同書,是他用心地陪著她加班修改,幫

    她提案拿下來的合同書,兩行眼淚從她的眼角順著鼻翼一直留到嘴角,味道鹹苦,正如她和他的感情一樣,都變質了,她和他的感情,也許從他離開的一刻起,就是靠互相傷害來維係的了,如果,她不再傷害他,他也不再傷害她,她和他這點變質的感情也會蕩然無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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