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每天都有堆積如山的事情,每天都是瘋狂的加班日,林佑銘很快就過完了在美國的兩年。

    這是他在美國紐約街上的這座大廈裏上班的最後一天了,依然加班到晚上,他站在烏黑的窗前向幾十層樓下的街道望去,星星點點的汽車尾燈,店麵的各種廣告招牌,無數座大廈裏加班的燈光,繽紛熱鬧,這是一座金子般閃耀的城市,許多人來到這裏,帶著他們的淘金夢一起,這裏幾乎聚集了世界上最頂尖的精英人物,還有最難填滿的欲望,但是,很多人都沉醉其中,隻很少的人會清醒過來。

    “林,你真的要迴中國嗎?不願意留在這裏?你知道,多少人想要留在這裏的機會。”misstaylor一臉誠懇地相邀。

    經過兩年的高壓培訓,作為一般的業務員,林佑銘在這個行業裏已經是佼楚,美國總部很像把他留在這邊,當作未來的高管之一繼續培養,林佑銘卻提出迴中國分部去,misstaylor才試圖在他上班的最後一天再留他一次。

    林佑銘看著樓下的燈火,對misstaylor說:“misstaylor,我在美國兩年,工作上有了很大的進步,所參與的這些項目,合作的企業都是在全球市場上知名的,這的確讓我在工作上找到了好像在做什麽大事業的成就感,但每次在這種短暫的成就感過去後,我總感到一種空虛感,因為我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麽在這裏拚命,也許美國是一個講究個人成就的國家,在美國就是要追求個人人生最大的成功,可是我在中國文化裏長大,我希望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身邊,我想要為了愛的人去奮鬥,這樣,奮鬥才有充實的意義。”

    “那好吧,這樣看來,我也留不住你了,不過,你以後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申請調來這邊。”misstaylor伸出手來,和林佑銘握了一下,不再繼續挽留。

    林佑銘繼續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盞盞夜燈,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奔忙呢?他來這裏,不知不覺都兩年了,每天都忙得腳下生風一樣,走路都是跑的,不停地調研,分析數據,見客戶,開會,做各種評估,看起來他在這裏非常的重要,其實,這裏沒有了他,馬上就會有和他一樣優秀,甚至比他還優秀的人填補進來,他們自以為站在了這個世界的頂端,操縱著這個世界,但世界沒有了他們,並不會有什麽改變,這就是超級大都市對人的無情。

    他逃到美國來,做了這蘭柯一夢,現在醒來,許多過

    去都像最新上映的電影膠片一樣清晰,他對夏流星的恨不那麽強烈了,思念卻日益劇增,這也許就是愛偉大的地方,即使感覺受到了傷害,時過境遷,懷念的時候,隻會想起美好的時刻來。兩年了,不知道她後來的生活是否一帆風順。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兩年,已經是滄海桑田。

    六月的天氣,驕陽似火,和學校裏的青春活力有得一比,風吹過林佑銘的臉頰,仍能感受到風中的熱浪,空氣裏能聞到那種屬於二十歲出頭才有的氣息,覺得天大地大,沒有酬不了的壯誌,沒有趟不過的河,會永遠這樣年輕,這樣有活力,帶著往事的迴憶,在學校走了一圈又一圈,他還能記起在這條林蔭道上,他牽著她的手走過,她溫婉一笑,比春天的姹紫嫣紅都美,圖書館裏,他們一起看過同一本書,不敢大聲討論,就隻能低聲絮語,還有似乎永遠屬於她的那張木椅,依然靜靜地呆在圖書館前的小花園裏,那顆標誌性的臘梅樹光禿禿的,似乎在等待歸人迴來才會重新綻放。

    他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晚霞的餘光都一點點藏到雲層後麵了,月亮開始出來溜達,白銀般的月光灑落了一園,晚風一吹,這時候才開始讓人感覺到一點涼意了,兩年了啊,不知道她現在在海市的哪個角落裏做著什麽。即使家中出了事,也不該這麽輕易放棄好不容易考上的研究生,這不是她的夢想嗎?那麽執著地拚命地磨破了耳朵也要努力學的德語,怎麽會放棄呢?他走的時候,隻想著無法麵對發現的真相,一心要逃避,後來想著她就在名揚讀書,他總知道她是在哪裏的,學生生活總不會太差,她也不太艱辛,他從來沒有想過,當他再迴來的時候,她已經音信全無。

    世界雖然很小,也是茫茫人海,他到哪裏去找她呢?

    迴到自己家中,名揚大學旁邊的教師住宅區裏,古老的建築,滄桑的灰色圍牆上爬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那些藤蔓都爬過了無數的年歲,這群爬山虎以其波瀾壯闊的綠海證明這院子有著厚重的曆史。書本網是需要時間的沉澱的,隨便建造一個小區,擺弄一點藝術雕刻,招幾家藝術畫廊,便把這小區稱為書本網,是隻有淺薄的開發商才能做出的事情。

    書房的燈依然開著,他知道一定是父親在等他,迴來之前,他跟他說過飛機今天到,不知道他會等到現在。從小又當爹又當媽的父親,對孩子的愛裏,不僅有望子成龍的父愛,還有兒行千裏心擔憂的母愛。

    他穿過客廳,走到父親的書房門口,輕輕地推門進去,半百頭發的父

    親坐在書桌前,帶著他的老花鏡,正在看一本封麵已經破舊不堪的書,人老了總是喜歡迴憶過去的,父親年紀越大就越喜歡讀古人的書。

    “爸,你怎麽還沒有睡呢?我不是跟你說不用等我的嗎?”

    林季海抬起頭來,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眼睛眨了兩眨,才看清了兒子的臉,臉上頓時出現了老年人特有的慈祥的笑容,說:“是小銘到了啊?你吃飯了嗎,老爸給你煮碗麵去。”他作勢就要起身,林佑銘走過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說:“爸,我吃過晚飯了,你別忙了。”

    “哦,那要不就去洗澡吧,坐這麽久的飛機,渾身都累,洗個熱水澡,放鬆一下,我去給你把床鋪好。”林季海又要起身,仍然被林佑銘阻止了:“爸,我都這麽大了,你就別照顧我了,我自己會洗澡鋪床的。”

    林季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假裝受了傷害,說:“行,兒子長大了,老爸就不中用了。那我去睡覺去了,你自己收拾吧。”

    林佑銘推推林季海的肩膀,像個小女兒家在跟崇拜的父親撒嬌一樣,說:“爸,看您說的,您飽覽詩書,博學多才,永遠都是兒子的好榜樣。”

    林季海歪著頭看著兒子:“你小子,怎麽突然這麽討好起你老爸我來了?”

    林佑銘歪著頭,想了想,說:“嗯,很久沒有迴來了,你又等了我這麽久,我感動了。我知道從小到大,我都幾乎隻有爸,沒有媽,您心裏愧疚,但是,您不僅是個好爸爸,還是一個好媽媽,我心裏很感謝您。”

    林季海眉間微怔,說:“親生兒子,說什麽感謝的呢,傻小子。”

    林佑銘又說:“爸,要是,要是當年害得媽媽離家出走的那家人出現了,您會恨他們嗎?”

    林季海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迴想當年的事情,然後,歎了口氣,說:“小銘啊,人生呢,有的事情,並不是因為有因才有果的,而是本來就存在這種結果的可能性,不過遇到一些誘因,最終促成了這鍾結果的產生。既然事情本來就會這樣,我又有什麽好去恨別人的呢?”

    “爸,可是媽媽是因為你把錢都給了那家人,嫌棄你沒錢才離家出走的。”

    林季海拍拍林佑銘的肩,說:“其實,雅嫻當初嫁給我的時候,並不是因為愛我,而是因為她愛的人太過貧窮,被父母生生趕走了,她心灰意冷才嫁的我,後來,當年的情人終於出人頭地了,迴來找她,她自然想跟著愛的人走,她離開時候說的那些話,不過

    是對她父母的怨恨的一種轉嫁,也是為了讓我恨她,不要對她有所留戀,便不會被她傷害得太深。你也不要怪你媽了,她當初本是想帶你走,不過我想兒子留在身邊,她又覺得對我萬分愧疚,才沒有帶你走,這些年,她在國外不每年都給你寄生日禮物了嘛。”

    林佑銘心中仿佛坍塌了一座冰牆,他一直以為母親是因為父親當年沒有錢,才拋夫棄子的。所以,他才一直怨恨直接導致母親出走的那家人,才會在發現流星就是當年的肇事者之一時,立馬逃走。

    他現在多麽地後悔,想要立刻找到流星,懺悔自己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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