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言半眯著他那雙桃花大眼,問許江:“小江哥,這麽長時間了,都完全沒有聽說你和你的小倩倩的半點風聲啊?”

    林佑銘聽宋慕言不懷好意地叫出“小江哥”時,差點沒吐出來,宋慕言真是個八卦精,隻有那些隻看臉,沒有大腦的花癡女生才會把這樣的人稱為才子吧,心裏這麽想,嘴上卻笑著附和:“就是,許江,怎麽都從來沒聽你說起過有點什麽進展呢?”

    許江怒瞪了林佑銘和宋慕言一眼,要不是為了送林佑銘畫,他才不會叫一個八卦精和一個精靈鬼來煩他畫畫呢。他甩開宋慕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找了一條凳子坐了,自信滿滿地對他們兩個說:“你們懂什麽?這叫欲擒故縱!”

    每次許江一本正經又無比幼稚天真地說起桃倩倩時,宋慕言和林佑銘就覺得他這幅樣子呆萌得能夠融化一眾同樣天真呆萌的小女生,但桃倩倩可不是這樣的女生,她絕對是功力深厚的禦姐。

    宋慕言堅定地認為許江的求愛之路會曆經坎坷,半戲謔半好意地提醒他:“桃倩倩可是大美女,你要是再不行動,等著她花名在外,什麽樣的人都圍上來爭搶,你才更沒有競爭力了。”

    許江十分淡定地說:“倩倩才不會這麽輕易成為別人的。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是那種完全沒有想法的女生,會輕易被一點小手段小恩惠收買,要不然,我那次跟她表白的時候,那麽浪漫的告白方式,要是純情的小女生,虛榮感早就爆棚了,肯定高興得花枝亂顫,她卻一點心動的表情都沒有,我就知道,她是很有主見的女孩子,所以我也知道,太一般的男生是搞不定她的,優秀的男生們有好些都是一堆女生圍著轉的,她那麽心高氣傲的,他們更不會去招惹她了。我就給她點時間,等她知道現在圍著她的那些人們有多不好,才會知道我有多好,等到了大三,校園裏越來越多成雙成對的鴛鴦鳥,她自己卻還是形單影隻的時候,我再出現,那才是好時機。”

    林佑銘和宋慕言聽了,連連咋舌,許江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多心眼兒,他們都不知道,他哪裏是什麽幼稚天真的呆萌小白,根本就是千年城府的腹黑心機男。

    宋慕言嘖嘖打趣他道:“許江,看不出來啊,你居然這麽有計劃。”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不堪迴首的青澀的高中失戀史,高一軍訓的時候很喜歡站自己前排的一個女生,他總是在後麵看著她細長嬌嫩的脖頸,頸上的汗漬在陽光下閃著亮光,那麽美。後來因為總想和她說話,向她示好,追得太急,結果姑娘直接換了班級,再

    也不見他了,這個悲傷的故事成了宋慕言至今為止唯一的戀愛史。

    如果那時候他有許江的這份心計,也許結局就不一樣了。他還是忍不住問許江:“許江,你真的是喜歡她嗎?你看看林佑銘,天天都想著見人家,你這麽久都沒有見她,這正常嗎?”

    許江又擺出一臉天真的表情:“我有天天見她呀,我畫的那幅畫不就是她?”

    宋慕言和林佑銘兩個人覺得他們已經徹底跟不上許江這異於常人的思維了,不過,他們已經習慣了當他們三個在一起時,一個八卦,一個奇葩,一個冷靜的組合。

    寒冬臘月的天氣裏,林佑銘一個人走在操場旁邊的林蔭道上,穿過操場這一片,就是圖書館一帶,操場旁邊有一帶小山丘,上麵長著繁茂的雜草,蜘蛛們爬上雜草的枝幹結了網,這座靠海的城市白天氣溫尚可,到了晚上就降低了很多,白天海風吹來的水蒸氣,在晚上就凝結成了露珠,在新編織的蜘蛛網上安居下來。

    一切都那麽富有生命的氣息。

    林佑銘終於覺得這幾十天來心裏的煩擾都被清空了,抬眼看著滿天繁星,腦中想起從許江那裏要來的那幅畫,不知道拐過操場的林蔭道,能不能在前麵的小花園看到夏流星的人。

    希望她會來這兒讀書的,但是現在已經九點半了,圖書館借閱室的燈都已經熄了,隻剩下六樓的自習室燈還亮著,照著對麵那棟教學樓,隻有花園裏的路燈是最明亮的,照著花園的角角落落,連小池子裏放養的那幾條金魚都還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林佑銘在圖書館的牆垣下看了一會兒,果然在小花園裏看到了夏流星,她坐在畫中他看到的那棵臘梅樹下,頭上戴著一個白色的耳機,從遠處看像冬天用的耳罩,仍然那麽往抬著頭望著天空的,雙手安放在大腿上,小腿愜意地前後甩著,聽一句,便按一下手中的mp3暫停鍵,跟著複讀一句,看樣子很陶醉其中。風吹著那棵臘梅樹微微晃了晃,有一兩朵小黃花落在了夏流星肩頭,她仍然毫無所知地仰著頭,閉著眼,眉頭有些微皺,複述著從耳機裏聽到的聲音。

    林佑銘一步一步輕手輕腳地走到夏流星身後,在她左耳的位置試探地“喂”了一聲。

    夏流星因為閉著眼,所以完全沒有發現身後有人,也沒有聽見林佑銘的聲音,等到睜開眼去按mp3的繼續鍵,突然發現一個人頭出現在自己臉的上方,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她,因為角度,林佑銘的臉有些扭曲,夏流星一時沒有看清是誰,也沒

    有來得及細想是誰,先被嚇了一跳,猛一抬頭,正好撞上林佑銘的臉。

    兩個人都捂著頭“哎喲”叫起來。

    等夏流星看清了是林佑銘,她臉上有些怨怒:“喂,你怎麽這樣一聲不吭地出現在人家身後呢?”

    林佑銘摸著頭,委屈地答道:“我跟你打招唿了,可是你自己沒有聽見。”

    夏流星今天在聽《小王子》的德語版本,有些地方仍然覺得有難度,她原以為應該輕鬆自如的想法被徹底粉碎了,正在苦惱的時候,又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林佑銘打擾,還碰了她的頭,她畢竟是女孩子,被這樣沒提防地一碰,感覺頭骨都撞壞了,於是毫不講理地說:“我沒有聽見你打招唿,又怎麽算你打招唿了?”

    林佑銘為了緩和氣氛,笑著說道:“你在聽什麽,給我聽聽看。”

    林佑銘拿過夏流星的耳機帶到自己頭上,聽到耳機裏傳出朗朗的朗讀聲,播放的是《小王子》的德文原版,正播放到玫瑰送給小王子的信,說小王子出走前特意為玫瑰留來變蝴蝶的那幾隻毛毛突然都一動不動了,玫瑰以為它們都死了,她又變成一個了,那麽寂寞。

    “那麽寂寞,那麽寂寞——”林佑銘在心裏迴味著,突然也覺得有些傷感起來,這本書他十二歲的時候就讀過了,那個時候隻覺得童話中天馬行空的幻想很有意思,他似乎跟著小王子也度過了一段奇幻的旅程,越過沙漠和高山,去冒險和流浪,這些是那個年紀的男孩子最喜歡幻想的英雄故事了,現在長大了,再重新聽到被朗讀者的情感渲染過的那些文字,才感受到那些童稚的語言中藏著的悲傷,他本能地以為夏流星剛剛的皺眉是因為這故事中的傷感。

    林佑銘把耳機還到夏流星手上,說:“進步神速啊,這麽短時間,都開始挑戰小說了。其實這本書小時候讀挺夢幻的,現在讀,會覺得小王子太憂傷了,你也不要讀了,我給你推薦另外的吧。”

    夏流星想因為那次的一起出行,自己本來對他有些改觀了,聽了他剛剛的話,覺得他還是這麽自以為是,他憑什麽決定她要讀什麽書,於是毫不客氣地搶迴自己的耳機,說:“不需要,我就喜歡這本。”

    他覺得她像個小女孩子一樣賭氣的時候很可愛,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對他的不滿,繼續逗她道:“是因為這本是童話,語言簡單,你能夠聽懂吧?放心,我還是給你推薦童話書,適合你水平的。”

    夏流星聽了,肚子裏的氣脹得不知道能裝滿幾個氣球,

    她好不容易可以慢慢開始讀德文的小說了,雖然現在一開始還是有點吃力的,但總算是開始了,對自己最近的努力挺滿意的,結果林佑銘一來就告訴她,這是他十二歲時候的讀物了,還嚷著說給她介紹語言簡單的讀物,她現在的水平在他眼裏依然是“隻能讀語言簡單的東西”的人嗎?

    為什麽他一邊帶她去看她的世界外的事情,安慰她不要為自己的德語著急,一邊又總是這樣毫無保留的打擊她的自信,挫傷她的自尊呢?更可氣的是,他說的其實都是事實。但她就是很不喜歡他的直白,似乎他的存在就是證明命運對於一些人是偏愛的,對於一些人是殘忍的,好從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最早的投機機會——“出生”開始,便決定有些了人會上天堂,有些人會下地獄。但她的信念卻是——有的人雖然一開始在地獄,努力了便可以上天堂的。

    她看著林佑銘一臉無公害的自信的笑容,她是沒有底氣擁有他那樣的笑容的,她開始在心裏惡毒地想:“為什麽世界會給他優渥的家境,迷人的皮相,還要給他聰明的大腦,讓他輕輕鬆鬆就處在優秀的獎台?為什麽不是讓他從小不思進取,養成敗家子的脾性,長大了成為完全無用的窩囊廢,也讓她這樣的小麻雀在遇到他們這樣的人時,找到能實現階級上升的願望的自信?”

    夏流星眼鏡裏都燃著怒火,臉上毫無表情看著林佑銘,眼睛裏所有的情緒都是對他的憤怒:“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了,你推薦的書恐怕水平太高了,我這種水平的讀不了,請你不要打擾我提高水平。”

    說完,兩首舉著耳機往頭上一扣,就不打算再理會林佑銘,開始重新聽起mp3裏的錄音來,但是被林佑銘這麽一攪,心根本靜不下來,完全聽不清耳機裏放的是什麽。因為林佑銘在旁邊,她害怕自己的發音不準,或者是聽的不對,所以也不敢再按下暫停鍵跟著複述。就這麽靜靜地假裝聽錄音,等林佑銘自己識趣地走開。

    林佑銘根本沒有想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就生了這麽大的氣,也根本不打算就這麽離開,他的手在椅背上一撐,輕跳著越過椅背,在夏流星旁邊的位置坐了。

    她突然聞到了他身上的皂角香味,清新悠遠。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夏流星的肩膀,不管她能不能聽見,一個人自言自語似的在旁邊說起來:“我們不是已經為水平高低的問題和解了嗎?我都解釋過了,不是有意的,都是為了刺激你努力嘛。你看你從那以後就特別用功了,是不是比往常進步快多了?”

    “

    聽到我說話了嗎?”

    “語言是需要溝通交流的,你這樣練習,最後也隻是基本功紮實,但是實際運用上還是會遇到很多難題,不如我陪你練習口語吧?我的水平好歹還過得去,比起你跟你們班上的同學的效都好。我爺爺說過,學習說一門的外語的技巧之一就是語言水平不錯的人練習對話。”

    “你聽見了沒有啊?”

    林佑銘再次拿掉了夏流星頭上的耳機,跟她說:“我向你道歉,作為道歉禮,我願意陪你練習口語,ok?”

    “不ok。”夏流星機器人一樣搖一搖頭,重新拿過她的耳機,戴到頭上,其實她剛剛已經按了暫停鍵,他說的所有,她都聽到了,他給出的條件的確很誘人,但是對於他貶低她的水平,她就是特別地在意,所以仍然賭氣拒絕了他的“好意”。

    林佑銘湊到夏流星耳邊,用神秘的聲音問她:“真-的-不-嗎?”

    他身上的皂角味道夾雜著少年男子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還沒有一個男生離她這麽近過,她覺得自己的心智都被迷惑了似的,有一點醉醺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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