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自己找來了《走遍德國》全套教材,希望在短期內將這套教材的初級課程都學一遍,之後並開始嚐試閱讀德文小說,她為自己挑選的第一部小說是德文版的《小王子》,因為是童話,所以語言相對簡單,大概比較適合她的水平,她本來想找本德國作家寫的書,但是德國這個國家就是一板一眼到了極致的地步,出的大多是思想家,哲學家,有名的原著都是大部頭艱深晦澀的書籍,倒不如法國的浪漫,能出許許多多的文學家,可以選擇的範圍也廣,所以找來找去,就選了從法文翻譯過來的《小王子》。

    一開始夏流星為自己製定的計劃是早上7點半起床,晨讀半個小時,8點開始去上課,下午的課上完剛好六點,吃過晚飯7點開始學習3個小時,到晚上10點鍾迴宿舍休息,學校裏有部分人下午的課完了,一天的學習就結束了,圖書館那是一分鍾也不會去的,比起這一批人來,夏流星覺得自己的安排已經是高強度的訓練了。

    這段時間她也沒有再去口語角,後來大一結束的寒假,她在家也過著跟學校一樣的日子,7點半起床,幫母親做一下家務,便是學習到晚上10點,然後休息。

    就這樣堅持了大二第一學期開學,《走遍德國》學完了一半,覺得上課聽老師講課更輕鬆了,平時做聽力練習時也更容易了,讀課文也順暢多了,好像和那些武俠小說中的英雄人物一樣,因為學了一本武功秘籍便功力大增了,於是信心滿滿地打算再去口語角試一試,並且,她希望這次最好林佑銘也在,讓他見識一下,才能一雪前恥。

    夏流星也不知道會不會去了就能碰到林佑銘,隻是多去幾次總能碰見他吧。心裏卻又有些忐忑,萬一她的水平還是很低,再丟臉怎麽辦?

    夏流星到了口語角的那棵老黃果樹下,站在旁邊的水泥花壇上,往人群裏望了好幾圈,也沒有找到林佑銘的影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一股無名的失落感,隻覺得即使自己的水平低,她還是希望他來的,因為上次被他傷了自尊心之後,她就趕著自己往前努力。有時候她也迷糊,自己的這種努力,好像隻是為了贏得林佑銘對她的另眼相看。她總覺得可以被其他人比下去,可以比其他人差,但是忍受不了林佑銘對她說的那些過分的話,一定一定要讓他認可自己,心中的一口氣才能釋放一樣。

    夏流星找了很久,等了很久,總之是不見林佑銘的影子,隻能想著他今晚應該是不會來了,便擠進德語練習區的人群裏去了,裏麵的同學正在和德國外教談德國的汽車工業,

    她找準時機插話進去,和外教聊了一會她從書上學的那些關於德國方方麵麵的話題,感覺比上次有進步多了,不再隻說很簡短的句子了,有的時候外教問到她關於一個電影的看法時,她也不再隻是說好看活著不好看了,而是可以說一點自己的看法了,這就表示一個人的語言學到了能夠表達自己,即能夠真正使用的地步了。

    口語角結束後,夏流星到了忠義湖旁的林蔭小道,坐在椅子上,吐出長長的一口氣,總算有一點輕鬆的感覺了,似乎大使館的工作在向她招手了,她看見自己穿著白色的小西裝禮服,在大使館鋥亮的地板上輕盈奔跑。

    那就是她將來想要成為的樣子,她雙手捧著臉,望著一汪平靜的湖麵傻笑起來。

    林佑銘剛好和宋慕言從教學樓那邊轉過來,他一抬頭就看見夏流星一個人坐在湖邊的路燈下嬌憨地笑,心中莫名歡喜,自從上次在口語角遇到她,兩個人針鋒相對地說了幾句話,他就總想去口語角希望可以再碰見她,誰知道去了半年都沒有碰見她,今晚因為有事耽擱,去的時候口語角都已經結束了,失望而歸,準備去許江的畫室坐一坐,沒想到在湖邊這裏碰見她,看她捧著臉傻笑,一副少女懷春的樣子,看上去像有人跟她表白了似的,本來大大的眼睛都彎成了兩瓣月牙,淺淺的法令紋從鼻翼俏皮地彎下來,嘴巴上翹,露珠幾顆潔白的牙齒,像一葉小舟。她的笑彷佛山間上一朵雨後盛開的杜鵑花,花瓣上還帶著雨滴,那麽清新靚麗。

    他嘴角帶浮起淡淡的笑意,忍不住拿出手機來,借著月光和路燈的星光,將此刻的她拍了下來。

    宋慕言見了,笑林佑銘:“你幾時成了狗仔隊的了?幹嘛偷拍人家女孩子?喜歡就大大方方上去表白嘛。”

    林佑銘收起笑意,瞪著宋慕言道:“誰說我喜歡她了。”

    宋慕言臉上立刻泛起不懷好意的笑,問:“那你幹嘛偷拍她?”

    林佑銘說:“你不說我是狗仔隊的嗎?狗仔隊偷拍誰需要喜歡嗎?”說完他手插在褲兜裏,哼著一曲英文小調,往許江的畫室走。

    宋慕言看著林佑銘快要飛起來的步子,對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許江已經不正常了,我看你也有病。以前一個月才來口語角現身一次,上期末開始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天天拉著我要來口語角,我這願意陪著來了,轉了一圈,又要去看許江畫畫了。”

    其實,林佑銘最不喜歡來看許江畫畫了,顯得他這個少女心中的大才子成了小白,最

    怕許江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誒,你來看看我這幅怎麽樣?”

    去了畫室,許江正在臨摹梵高的星空,天空用的顏料是深邃的藍色,但是比起正常的天空藍深了許多,顯出一種憂鬱和神秘感,形狀扭曲的波浪油彩線條,看上去有種抽象感。許江畫得全情投入,如癡如醉,有種青年藝術家的氣質。宋慕言和許江是表兄弟,從小到大經常一起玩,所以聽許江說得多了印象派,寫實主義,哥特式,洛可可各種聽起像文言文的詞匯,偶爾也能區分下哪個名家的畫是哪個風格的,不過也就是僅此而已。

    所以他們兩個來看許江畫畫,就是圖畫室這裏清淨,他們幾個好說話而已。

    宋慕言問許江:“哎,這又過了大半年了,怎麽都沒有見你去跟倩倩表白下?我可是寬容地把你穿女裝的期限又延後了大半年了。要我說,最浪漫的表白就是直接跟她說——我愛你。”

    許江拿著畫筆從畫架走過來,白了一眼宋慕言,說:“有什麽浪漫的,‘我愛你’這三個字用什麽語言說都很簡單,iloveyou,jetaime,ichliebedich,yavasiyublyu,愛して,,這些我都會嘛。”

    宋慕言頻頻點頭,笑著說:“是,那是沒有你到女生宿舍去表白,跟人家月下彈吉唱《小蘋果》浪漫了。可是你也被人家拒絕了呀。”

    許江知道宋慕言這樣說是故意揶揄他,就不理他,看見林佑銘在一旁拿著手機畫麵不停地看,便湊過去,發現林佑銘在看一個女生的照片,許江覺得女生很熟悉,想了想,說:“咦,這個女孩子不是倩倩的室友嗎?看上去是挺乖巧標致的,笑得這麽開心,有什麽高興的事嗎?佑銘,你怎麽有她照片?”

    宋慕言笑著搶先迴答道:“他啊,走過忠義湖邊的時候,偷拍的人家的照片。”

    許江聽了又問:“佑銘,你喜歡上這個女孩子了吧?”

    宋慕言又笑道:“我就是這麽問他的,他說,他是狗仔,偷拍人不需要喜歡。”

    許江笑道:“原來名言才子榜上的我們三個這麽差勁,一個是喜歡是什麽都不知道,一個是不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別人,一個是表白被拒。這樣悲慘,不去喝兩杯都不行,我們今晚宵夜去吧。”

    林佑銘聽了繼續辯護道:“誰說我喜歡她了?”

    宋慕言也替自己辯護道:“我不過是緣分未到而已。”

    許江

    說道:“好吧,那就當我是真的表白被拒了,你們就陪我這個傷心的人,去喝兩杯吧。”

    這個晚上,他們果然去了學校後麵的一間小餐館,要了一份烤魚,兩杯酒,劃拳罰酒,鬧到午夜時候才迴去。

    第二天晚上,林佑銘又拉著宋慕言去了口語角,宋慕言自然是去英語區,林佑銘卻鑽進了德語區裏,四處張望找尋夏流星的身影,但他找到外教周圍時,果然看見夏流星又在跟外教聊天了,正在說《小王子》這部文學作品,外教說:“這是一部很好的文學作品,特別純真,雖然語言簡單,看起來像是小孩子的童話書,但其實大人們更應該讀它......”

    夏流星認真地聽著,臉上的笑逐漸僵硬,外教說得越來越深,她越來越聽不懂。林佑銘察覺到了她臉上的表情的變化,心中有些愛憐地暗笑:“雖然是進步了不少,但還是差得遠。”

    他料想夏流星應該是無法迴答外教的話了,於是走到外教前麵,將話題接下去:“我很讚同。這部作品從孩子的視角,透視出人越長大越失去了真善美,用淺顯天真的語言寫出了人類的孤獨寂寞,隨風流浪的命運。書中許多的句子都帶有對人生深刻的哲理思考,比如‘所有的大人都曾經是小孩,雖然,隻有少數人記得。’表達了我們因為成長而失去了很多美好的本性,而‘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耗費的時間使得你的玫瑰花變得如此重要’這句話,揭示了愛情的哲理。”

    德語外教見是上次的那個德語極佳的男同學,聽見他能將《小王子》中的句子用德語隨口道出,特別欣賞,便高興地同他攀談起來,說:“是的,還有‘我始終認為一個人可以很天真簡單的活下去,必是身邊無數人用更大的代價守護而來的’,想起我可以毫無顧忌的來中國當老師,能夠這樣自由選擇,也是家裏給了莫大的支持,這本書真的是將人生萬事的許多哲理都化成了最簡單的語言,的確是本不錯的書,沒想到你還看過德文的翻譯版,正是不錯。”

    林佑銘聽了讚許,笑著說:“是呀!因為我不懂法文,但很喜歡這本書,很想知道用西方的語言是怎麽樣寫的,所以翻了德文版的來讀,讀起來真的是一種享受。”

    夏流星這次又站在旁邊無話可說了,甚至連他們兩的對話都完全聽不懂,如同一隻雞落入了鴨群,心中沮喪,不可言喻。她已經努力了這麽久了,還是這樣的水平,這剩下的三年能行嗎?

    她一句話也不說,悄悄地離開了,等林佑銘和外教興高采烈地說完,才發現

    ,夏流星又悄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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