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的時候,莫赴晚和丁紛紛坐在了海底撈訂好的包間裏,點菜。

    服務生貫徹了海底撈一向體貼到可怕的態度,端來了免費送的銀耳湯和爆米花,還笑眯眯誇了兩人十分美。

    丁紛紛很受用。

    莫赴晚低頭看菜單,幾秒後,做了決斷,“紅鍋,辣一點。”

    決絕的口氣讓丁紛紛側目,“晚晚,你能吃辣了?”

    然後自己又罵了一句蠢,這個莫赴晚從內到外顯然都出了什麽問題,所以打開方式才這麽不對。

    “好的,你先點菜吧。”

    勾了片刻,莫赴晚把菜單遞給丁紛紛,嘎嘣吃起了爆米花。

    菜點完了,服務生微彎了腰出去了。

    丁紛紛端起銀耳湯,攪了攪,粘稠度還算可以。不是那種為了增加親切感而糊弄客人隨便弄弄的。於是開心喝了兩口,入了嘴才發現,真的不錯。

    於是招唿了莫赴晚也一起常常。

    張臻推開門的時候,這兩人這咀嚼著甜棗,很滿足的模樣。

    她放下包,另外一個服務生立刻將她脫下的外衣和小包罩了起來。

    直接進入主題,張臻按捺不住自己幻想了一路的心情,“晚晚,你怎麽了?”

    莫赴晚擱下勺子,字正腔圓吐出了兩個字,“您好。”

    ……那個鼻音厚重得讓張臻無法忽視。

    她捂住胸口,心裏發慌,“你居然不認識我了,是出車禍了還是逗我玩呢?”

    丁紛紛搖了搖頭,“不是的,我也覺得她的情況很奇怪,一個人應付不了,才叫上你一塊。簡直跟言情小說一樣神奇。”

    當事人聳了聳肩,很無奈。

    張臻喝了口熱茶壓驚,“那你說說吧,怎麽迴事……”

    又複述了對丁紛紛曾經說過的話,莫赴晚這次淡定多了,該略縮的地方一帶而過。也架不住張臻一驚一乍的追問,她看起來真的被震住了,一直捏著無辜的茶杯。

    “……我有個猜想。”

    丁紛紛和莫赴晚看著她,作疑問狀。

    吞了口水,張臻有種柯南找到證據的喜悅,但又因為這個線索背後代表的東西太深太沉,而直覺皺起了眉。

    賀舟怎麽能這麽對莫赴晚呢?

    太……

    找不到詞語形容,張臻猛吸了一口氣

    ,剛想開口,服務生進來了。

    氣音沒送出來一個,就斷在了喉嚨裏,張臻捂住了嘴,笑了笑,表示等清靜了再說。

    啪。

    門又關上了,丁紛紛有些急迫,催張臻,她定定看著莫赴晚,“晚晚,這些都是我的猜測,最終決定論斷的,是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好好聽完我的話,我沒有立場騙你。”

    “好。”莫赴晚展眉一笑,人倒是看起來精神了幾分。

    “我覺得,你現在的情況和丁紛紛很像。她經過了新療法的四個階段治療後,找迴了主人格。也失去了副人格的記憶,而現在的你,不記得我了,隻記得丁紛紛。性格看起來和以前也大相徑庭,紛紛以前的記憶裏應該有大學時的莫赴晚……”

    “所以你好好想想,現在的莫赴晚是不是很像以前的莫赴晚?”

    順著張臻的話想了想,丁紛紛越琢磨也越覺得好像是這個道理。她側頭看莫赴晚,疑慮和探究跟蜘蛛絲一樣,四平八穩地延展了出去,所有的中心,都困住了同一個人——賀舟。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些……

    丁紛紛從張臻那裏聽說了不少賀舟對莫赴晚的一往情深,從大學到現在啦,全醫院都知道啦,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一個人,的確像是那種看在心裏就不放手的樣子。

    “榛子……”丁紛紛通過莫赴晚認識了張臻後,就跟著莫赴晚這樣叫她。

    “你覺得是……?”眼風一掃,兩位明眼人立刻心領神會。

    再彼此對視了片刻,眉眼都塌了下去。

    這可真是大新聞了。

    莫赴晚覺得自己被這兩人排開了,心裏微微一刺,“到底怎麽了?為什麽不能立刻告訴我,和我關係很大麽?”

    眼看劈裏啪啦帶出了點火星,張臻立刻軟聲安慰她,“我在組織語言。”

    怕傷害到她。

    丁紛紛說過,大學的莫赴晚,就跟小白兔一樣,賀舟追了三年,溫柔至極,也沒見徹底走進她心底。金錢和人情分得十分透徹。

    現在要徹底在莫赴晚心中毀掉這個溫柔而強大的男人。張臻多少有點不忍心。

    “晚晚,賀舟師兄是怎麽給你說的?關於你現在的情況。”

    “他說我為了早日養活自己,大三那年突然病發,一直到現在,由於工作壓力過大,師兄於心不忍,幫我使用了新療法,喚迴了最初的那個我。

    ”

    ……

    張臻眉頭高揚,隱隱約約露出了點複雜的情緒。

    他們的副院長大人,還真是步步為營、精打細算。

    但這個做法多少有點不恥了點。莫赴晚在負責了易千森的病症之後,的確有情竇開放的模樣。大概是戳中了賀舟的心事,才讓他舍得出手傷害自己口中喜歡的人。

    “晚晚,你錯了。”

    “現在的你,雖然工作壓力的確不小,但是我可以很負責的說,你很開心,因為你經常說做的越多來錢越多。”中間穿插了一句來自丁紛紛的嗤笑。莫赴晚瞪眼,她立刻擺擺手,開始往沸騰的鍋裏下菜。騰出時間讓那兩位繼續說敞亮話。

    “所以,壓力什麽的,不要騙自己了。你是我見過的很典型的職業女性中之一,人好像挺矛盾的。臉蛋挺冷,性格但卻很好,對朋友也沒話說。在你加入sptc的第二年,用自己的存款,買了套一小公寓,邀請我去你家做客。那天晚上我們倆都喝醉了。你說你真開心,擺脫了過去那個家庭的影響。也還清了欠賀舟的很多東西,除了感情之外的東西。我那個時候就明白了,你其實是真的不愛他。才會急於結束這種金錢上的拖欠,才願意,也有動力不要命地工作這麽久。”

    “你以前沒談過戀愛,說賀舟追了你很久,你不能答應。一是不喜歡,二是你借了他才能活下去,所以更不能在一起。直到你遇到了易千森……”

    “晚晚,你還記得易先生嗎??”

    莫赴晚垂眼正在看鍋裏,紅湯沸騰,隱約看見起伏的菜。

    丁紛紛招唿突然靜默的她,“先吃,鴨腸和毛肚真的要老了,你要迴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那也需要力氣的。”

    隻是覺得那咕嚕咕嚕翻湧的東西,好像自己的大腦一樣,拚命往上冒,卻又找不到出口。到底是什麽,在找的到底是什麽。

    看莫赴晚不動聲色地低了頭,張臻立刻後悔自己逼急了,挑了一夾毛肚到她碗裏,“先吃吧。”

    她默默咬在嘴裏,是老了,嚼著一點都不脆。丁紛紛又攜了鴨腸和肥牛到莫赴晚碗裏,眼神透亮,心疼的意味收斂不住。

    自己又不是什麽生活不能自理的低能兒童。莫赴晚笑了,伸筷子到鍋裏撈嫩牛肉。

    慢慢吃了半個小時,辣味從口腔直達胃部,整個人都被打開了,汗水溢出,肆無忌憚。

    莫赴晚看著丁紛紛開始倒蔬

    菜進去燙,咬著筷子開口,“那個易先生,我是見過的。”

    “嗯?”丁紛紛的表情可以算是精彩,好不容易到手的白兔,還願意放出草原外去見大灰狼。副院長大人還真是讓人越發猜不透了。

    她思考了片刻,將那天手術室外的求婚和對峙一字不差講了出來。包括自己麵對易千森時,那種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好像根本沒法忍受他如此狼狽的樣子。即使當時圍繞著三人的,都是熟悉的同事。

    但對於易千森來說,都是陌生人。

    他就生生站在那裏,也不管賀舟口中平穩卻暗藏鋒刃的話語,就隻是等莫赴晚的一個解釋而已。

    所以被嚇得閉口不言的莫赴晚什麽都沒說,他就這麽離開了。

    算是明白了今天自己有幸看一出絕世好戲,張臻眯眼,連最愛吃的千頁豆腐都不想撈了。

    易千森大概心都冷透了,到手的媳婦不僅傻兮兮了,還飛了。

    隻是那個場景從莫赴晚顫巍的嗓音裏描繪出來,多少帶了點悲□□彩。

    激發起了丁紛紛撥亂反正當好人的欲望,心裏高高升起了打倒副院長的旗幟,“晚晚,不用懷疑了。有的時候,人是有直覺的。你真的辜負了一個好男人啊。”

    低頭,睫毛蓋住了眼睛,莫赴晚戳著碗裏的牛丸,心裏驚慌地鋪陳了一地清冷的光,照不清前麵的路。

    “晚晚,你還相信賀舟嗎?”

    張臻冷靜了下來,準備從事情的最根本出發。她猜想賀舟之所以放心讓莫赴晚和其他人接觸,心裏總是存了些底的——相信她不會輕易懷疑自己之類。

    搖了搖頭,莫赴晚想了那個強迫又暴虐的吻,往嘴裏送了一顆牛丸。強迫自己咽下,也順手帶走了一點悲戚。

    她原本,對賀舟的心思是有點不道德的。

    生命中出現的第一個看上去無條件愛護她的男人,就是賀舟。即使不能用同樣的愛去迴報,讓他得到想要的。莫赴晚卻忍不了想享受那種被寵愛的感覺,出了什麽事都有人在身後,真的很安心啊。

    隨著賀舟表露心跡的時候越來越多,莫赴晚冷靜不了了。她知道自己答應不了賀舟,這樣的話,唯一的溫暖,唯一的火光,隻能靠自己親手掐滅。

    這些行為從來沒有懷疑到他的人格上。

    賀舟是個好人啊,莫赴晚一直都這麽堅信著。而且是個溫柔的好人,所以她才放心一次又一次

    委婉拒絕他。

    今天的午餐,就像那副舉世名畫,《最後的晚餐》。在食物香氣的空間裏,對話裏慢慢揭露關於那人的麵孔,化成一把刀,戳穿了她的信任和堅持。

    已經不知道要從哪汲取力氣,來選擇捅下這把刀,或者……放棄舉起它。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晚上熬夜寫通宵看看能不能寫完qaq

    白天一直在玩感覺毫無效率_(:3ゝ∠)_

    拿生命在肝文還好我還有小零食(這樣好像會die會更快噢??)

    不管了今天要是能成功通宵明天一口氣發完

    要是沒成功我就刪掉這段話【doge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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