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很安靜。

    莫赴晚睜著眼,耳邊還殘留著那聲巨大的聲響。

    十幾分鍾前,易千森沉默換好衣服下樓,摔門而去。她隻是將頭深深埋在靠枕裏。

    她想知道的過去的事,全部攤開在眼前了。

    和賀舟是在大一迎新的時候變熟的,他那時已經大四了,仍然抽了空迴來,做學生會的門麵,站在那裏,自成風景。

    兩人漸漸熟了起來,在眾人的眼裏,離校園小情侶也就隻差一步之遙了。

    就在這個當口,王知興猥褻丁紛紛的罪行暴露,身為養女的她反而成為了最大的推手,莫赴晚不像王雅雅那般幸運,被送出了國。和關係一起斷絕的,還有她的經濟來源。

    本不欲將感情和金錢扯到一起,莫赴晚卻發現,這已不可能了。沒有賀舟借給她的錢,就沒有租來的房子。離開了賀舟的引薦,她也根本沒法在短短時間內找到心理康複中心半工半讀。

    性格溫軟的她卻不想戳穿這被硬生生捆綁的一切。

    賀舟誤以為莫赴晚已經十分依賴她了,順理成章告白,那時處於多重壓力下的莫赴晚無暇考慮。因此關係變得微妙了起來。

    發現自己出現第二重人格,是在大四的時候。她常常在寫論文的時候,發現自己前一天想的線索,第二天就被忘得幹淨利落。

    自己身體心理的變化,她不可能沒察覺到。

    隻能找到了當時唯一能求助的賀舟,實施了心理療法。將那個溫吞弱小的自己,永遠地關在了黑暗裏麵。

    日記的最後一頁,字跡潦草地幾乎看不出來是她所出。匆匆幾筆,描下了和紋身上一模一樣的“賀”字。緊跟著,是一行被水滴暈開的句子,“我喜歡你,但是卻傷害了你,對不起……師兄。”

    自己早就決定好了一切,現在卻推翻了這些所有,擅自愛上了病人。莫赴晚覺得有些可笑。

    收拾好了所有破舊的心情。

    然而易老師卻沒有出來,她對易千森的四個人格太了解了,不過短短瞬間,就判斷出了是主人格在占據身軀。

    她有些驚訝。

    第四人格突然消失,還是在沒有經過藥物和催眠治療的前提下。

    這是她第一次麵對如此棘手的狀況,即使萬般不願,還是迴了sptc,詢問賀舟的意見。

    比起再度和舊人接觸,她更不願意讓易千森

    陷入危機。

    賀舟剛結束了查房,坐在椅上,捏著手腕,她猝不及防推門進去,被心裏的壞情緒折磨了不過幾天,臉就尖了下去,雙眼因熬夜泛紅,有點狼狽。

    “晚晚?”他直起身,見她自覺靠近,跟往常很不一樣。

    “師兄,易先生的第四人格消失了……”她低聲開口,站在一米遠的地方,垂著臉,看不清什麽表情。

    腔調倒有些可憐。

    聽在耳裏,全然是對其他男人的擔心。

    他不緊不慢地起身,黑色皮鞋鑽入她的視線裏,突然的一個色彩描得後腦勺都發疼,聽見賀舟沒什麽起伏的迴答,“說下具體前後情況。”

    也不管新人舊人了。莫赴晚如實交代,包括那個一言不合的吻。

    聽完,賀舟看她,黑沉沉的眼,“逃避而已。”

    “不想麵對你的答案,所以暫時消失了。”

    背在身後的手摸著無名指的骨頭,思量著那位主人格先生,應該對莫赴晚沒什麽意思才對。心裏空蕩蕩的,這根手指也是,如果能被什麽東西圈上,應該會好很多。

    莫赴晚知道了答案,心裏更不好受。

    她以為治好了病的自己,終於如願以償能當個利落果斷的人了。對待感情,還是搖擺不定,甚至傷害到了她最喜歡的易老師。

    咬著唇,沒了定處。

    最近自己越發沒用了,好像迴到了那時候。

    “那我今天在中心呆一天,暫時不迴去。”她低聲說話,也不知道在向誰交代。

    尾音還沒落下,手機先響了,易千森問她在哪。

    老實交代了地方,他說了一句等著,就掛斷了。

    莫赴晚抬頭,賀舟坐在那裏,還是一副溫柔但莫測的樣子。當麵看看也許更準確一點?她喂自己吃著定心丸,一聲不響地尋到了角落的沙發坐下,擺出一副不影響你工作的樣子。

    賀舟就真的安靜地看起了資料。

    半個小時後,易千森出現,精英做派和打扮,進來第一眼是去尋莫赴晚,看到那個身影才卸了一口氣,對賀舟打招唿,“賀院長,你好。”

    兩個男人,明明心懷鬼胎,麵相卻無比和諧。起身握了手,賀舟示意易千森坐下,好好詢問。

    他轉頭,簡單粗暴拒絕,“不了,我隻是帶莫醫生迴家。”

    小動物一般的她終於

    迴神,嗅到了空氣裏的火藥味,看見她的師兄微微笑開,清俊是有,執拗更多,“易先生隻是病人,這樣越了規矩,不太好吧?”

    揉了揉脹痛的腦袋,莫赴晚決定自己收拾殘局,她心裏的鏡子清亮到不行,每個心思都誠實被投射到腦中。就有了決斷。

    “師兄。”她開口,叫的是賀舟。

    易千森迴頭,想出口的話被她憔悴的麵容融化,轉眼看向了別處。

    “我們先談談吧。”

    她走過去,拍了拍易千森的手臂,“在門口等我。”

    表情和聲線都沒變,就是滋生出了不知從哪來的親昵。

    賀舟眼神一沉,還是耐心看著莫赴晚,等待一場最難熬的宣判。

    扣起雙手,莫赴晚直視著賀舟,先慢慢唿出了一口氣,才動了下嘴唇,準備長篇大論。

    太熟悉她這個動作了。

    大學時,被賀舟騙進學生會宣傳部,少不了做講話,莫赴晚當時還是隻小兔子,緊張,到手指發涼的地步。他就教了她這麽一個法子,把鬱結的氣放走了,再上台。

    可這麽幾年過去了,本來以為被曆練成職業女性的莫赴晚,又撿起了以前的習慣,不知道是好是壞。

    至少,不是被他寵成這個樣子的。

    “師兄,過去我可能大概是喜歡你的,也不代表現在我的立場。以過去你對我的幫助來說,我沒資格說不想把感情和金錢牽扯到一起。雖然以前的日子不算差,現在更好。珍惜眼前人。”

    賀舟大約是氣著了。她這麽猜的。

    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看著她,所有的想法全寄托在了冰涼的視線上,無聲譴責莫赴晚。

    她昂著頭,硬生生地受著。

    片刻後,賀舟背過身去,“三個月已經到了,轉告易先生,可以開始治療了。”

    打太極一般推迴了她的決心。

    咬咬牙,莫赴晚應了聲,她想說的已經說過了。以後不會再給賀舟任何錯覺了。

    拽著她的手,易千森覺得涼生生的,他倒車,莫赴晚趁機抽迴。

    “去吃晚飯?”

    不過是象征性地詢問,他直接朝飯店疾馳而去。

    上了桌,讓服務生先倒了熱茶,塞到她手裏,易千森才拿起了菜單,想到她平日裏養生的習慣,點的全是清淡爽口的。

    圍繞的人

    退去,重歸安靜。

    莫赴晚含著熱茶,用滾燙的痛意刷過喉嚨,才撿迴了自己的舌頭,“你的治療方案已經出來了,隨時可以開始。”

    “我不想。”易千森默了半晌,才答。

    確認他是那個初見時冷淡無比的人,莫赴晚滿心澀然,”你的初衷不就是為了治病……”

    “難道莫醫生不知道嗎?”他揚聲反問。

    好像風雪驟降,一下凍住了盤旋在舌根的話。

    她知道,她都知道。

    這個男人的心擱置在了自己身上。但無以為報。這個結局太對不起他。

    低頭,在茶杯裏看到了自己的眼,又有了活泉噴湧的錯覺。

    她眨眼,拚命壓下。

    “吃飯。”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扔下一句話,易千森卻在給她盛飯,熱乎壓滿了一整碗。

    上菜的服務生都被嚇到,放下菜就跑。

    拿起筷子,對麵的人顯然不想再談,專心地挑著薑絲。

    莫赴晚塞了塊尖椒在嘴裏,桌上唯一一道特別有鹽味就是尖椒兔丁。她第一筷卻伸向了那個碟子,舌尖瞬間麻痹了一片。

    她拿茶杯滅火,正大光明地紅了鼻尖。

    被易千森躲了一天,莫赴晚按捺不住,找去了公司。

    給喬泠然打了電話,她很快就下了樓,把莫赴晚帶到了易千森的辦公室。

    視那些來往穿梭的工作人員目光如空氣。

    她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為自己做心理建設,就當是暫時哄騙,也要達成目的。

    喬泠然口中的“一個小時”就真的是一個小時。

    莫赴晚困頓得快睡著的瞬間,被易千森的腳步吵醒。她揚頭,眼神很堅定地望了過去。

    他揮手示意身後跟著的人退出去。

    這一場對話難免了。

    “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治療?”她不接他手中的茶,直接問。

    易千森的手腕懸在空中,極其自然地收迴,“莫醫生已經確信很了解我的副人格了嗎?”

    “是的,你的所有資料已經傳到sptc備份,作為治療方案的參考。”她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迴答。

    “可是我不了解你,我隻有記憶的四分之一,我想知道為什麽即使這樣,還是忍不住地喜歡你。”

    她控製不住地低了頭,避開易千森的視線。

    片刻才總結了一句,“你這是不甘心而已,易先生。”

    “是,我承認。當然不甘心,我不想隨便萌生了一段感情後就丟之棄之。”

    “我還想更多地了解你。”

    本想是來勸他就醫,自己卻被拐入了圈套裏。

    莫赴晚心裏一顫一顫。拒絕不了。這個人活生生坐在麵前,就是一個誘惑。

    讓她想伸手去摘下屬於亞當和夏娃的蘋果。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收藏掉了兩個hin傷心

    自己也覺得後半段寫的有些拖遝了但是埋的線要慢慢解開吧

    反正晚晚的性格在易先生的寵愛下越來越像原來的她了並不是人設崩了啊tt

    然後已經進入最後篇章了等喝粥師兄黑化了基本就要完啦

    寫太長的文我自己都沒那個耐心和細心(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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