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凝轉頭看著南宮燁,近在咫尺之下,兩個人的眼睛裏都有精光閃爍,“陛下,這個案子,是太後交給恭親王審問吧?”


    提起南宮羽,南宮燁更不高興了,“哼,這天下都是朕的,難道朕還沒資格審問一個天牢裏的人嗎?朕就是怕有些人會利用此便利,為自己脫罪。”


    南宮燁說著,更湊近了幾分,蘇婉凝幾乎能聽到他急切的心跳,“告訴朕,是誰指使你的,是不是——”


    原來,他是為此而來。


    那沒有說出來的後半句,蘇婉凝自然明白南宮燁想問的人是誰,是南宮羽!


    謀殺太後乃是罪不可赦的死罪,南宮燁居然對南宮羽起了殺心!


    難怪要深夜來天牢提審蘇婉凝,沒有三司會審,沒有旁議,跟在一旁的隻有一個小小的書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隻要她一出聲,他的筆立刻就會落下。


    而一旦認罪畫押——她看了看周圍,那些漠然的眼神,也知道自己的下場了。


    南宮燁今日來,是要讓她屈打成招,栽贓陷害嗎?


    南宮燁果然是個腹黑的男人,在他的眼裏,蘇婉凝背叛了他和南宮羽苟且,如今終於找到了機會,要通過蘇婉凝的手除掉自己的情敵,他認定蘇婉凝喜歡南宮羽,他也認為南宮羽若是因蘇婉凝而死,那麽對於蘇婉凝和南宮羽兩個人來說,便都是一種折磨。


    而南宮燁之所以對南宮羽起了殺心,道理很簡單,南宮羽奪走他最心愛的女人,如今有聯合江湖勢力,南宮燁怎麽能留?


    南宮燁他瘋了,他真的瘋了,他愛的癡狂,恨的也癡狂!居然如此不折手段,去傷害折磨自己心愛的女人,又要除掉這世上唯一一個至親的兄弟!


    蘇婉凝的腦子裏一片混沌,但還是竭力讓自己清醒著,畢恭畢敬的道,“陛下,臣妾雖然隻是一個嬪妃,卻也知道提審的規矩。沒有主審在場,奴婢什麽話都不能說。”


    一聽這句話,南宮燁的目光一下子兇狠起來。


    “好,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朕心狠!”


    說完,南宮燁一把丟開蘇婉凝,衝著旁邊的人喝道,“上刑!”


    話音一落,旁邊的兩個獄卒立刻拿著一副刑具走了上來。


    蘇婉凝一看到那簡單的,隻用幾片竹棍和麻繩卻能讓人生不如死的刑具,頓時臉色變得慘白,下意識的後退,但那些人毫不留情的抓著她的手,將十指夾在棍中央。


    “朕問,你答。答錯一句,拉一分!”


    蘇婉凝的指尖顫抖得厲害,就聽見他問,“為什麽要對太後下毒?”


    “奴婢沒有!”


    南宮燁的目光一凜,喝道,“拉!”


    話音剛落,旁邊的獄卒已經用力的將麻繩往兩頭拉去,頓時一陣劇痛從指頭傳來,蘇婉凝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啊——!”


    “是誰指使你下毒的?”


    南宮燁的聲音如鬼魅一般在耳邊響起,蘇婉凝痛得全身抽搐,卻也已經明白了南宮燁的意圖,死死的咬著下唇,嘴皮被咬破,舌尖立刻嚐到了一絲鹹澀的血腥味,一字一字道,“沒有人指使,臣妾,沒下毒!”


    南宮燁看著,蘇婉凝眼中閃過了一絲陰狠的光,“你們給朕用力,用力!”


    那些獄卒一聽,急忙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夾棍被麻繩一勒,發出吱嘎的聲音,而蘇婉凝的指骨幾乎要碎裂掉了一般,痛得蘇婉凝眼前一陣發白,冷汗涔涔而出,立刻沾濕了身上的衣服。


    “說,是誰指使你的,是不是恭親王,是不是他?!”


    麻繩已經被拉到了極致,甚至連夾棍也開始變形,蘇婉凝的十指在這樣的酷刑下幾乎快斷裂開,十指連心,這樣撕心裂肺的痛讓蘇婉凝整個人都痙攣了起來。


    “不——是——”


    南宮燁恨得咬緊牙根,“你就這麽愛他?哪怕是死,也要保護他是嗎?那朕算什麽?你把朕當什麽?”


    南宮燁的怒吼迴蕩在天牢裏,空洞洞,也陰森森的。


    “朕問你,到底是誰指使你謀害太後的!說!”


    蘇婉凝已經痛得渾身顫抖,可還是倔強的斷斷續續道,“沒有——沒——人——指使——臣妾”


    拚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出這幾個字之後,蘇婉凝的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下子栽倒下去,再也沒有了意識。


    可即使是昏厥過去了,那種深入心脈痛還是糾纏著蘇婉凝,不知過了多久,蘇婉凝從無邊的黑暗中慢慢的恢複了意識。


    模糊中記得他們見怎麽也拷問不出來,最後還是放棄了,把蘇婉凝拖迴了牢房裏。此刻蘇婉凝狼狽的趴在地上,兩隻手無力的癱在眼前,晦暗中也能看到紅腫的指尖透著恐怖的淤青,痛得已經快要麻木了。


    “啊……”


    蘇婉凝這才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這時,黑暗的牢房裏,一個蒼老的聲音悠悠響起,“為什麽,不招認呢?”


    是誰?誰在說話?


    蘇婉凝急忙抬起頭,就透過那粗壯的木柵欄看到隔壁,晦暗的光線下,一個黑乎乎的身影盤坐在角落裏,看不清模樣,隻有一雙眼睛格外的明亮。


    蘇婉凝從來沒有注意隔壁關的是什麽人,聽那聲音,像是個老人家。


    還沒迴答,就聽見他又說道,“剛剛隻要你肯說對方想聽的名字,就能免受皮肉之苦,為什麽不說?”


    蘇婉凝有些吃驚,“這麽遠,你也能聽到?”


    “哈哈,年紀大的人,耳朵特別靈,你沒聽說過嗎?”


    對方一邊說,一邊慢慢的從角落裏移出來,天窗漏下的光一照,果然,那是個白發蒼蒼,麵色黝黑的老人家,看起來年歲相當大了,一身邋裏邋遢,但那雙眼睛,卻精亮得像是最極品的珍珠。


    年紀大的人耳朵特別靈,這不假,但——也不可能靈到那種地步吧。


    蘇婉凝隱隱感覺眼前這個老人不簡單,可上上下下打量他,除了那雙眼睛格外的精光內斂,他瘦骨嶙峋,麵容憔悴,跟一個普通的囚犯也並沒有什麽兩樣。


    於是,蘇婉凝迴答道,“因為,那不是我知道的,就算招供,也是誣陷。”


    蘇婉凝有些意外的看著我,“想不到,你這丫頭倒還有幾分骨氣。”


    丫頭?蘇婉凝聽得苦笑,已經許久沒人這麽叫她了,澀然道,“不是骨氣,我隻是——相信公理。”


    “公理?這個世間還有公理嗎?”


    一提到這兩個字,倒像是踩了這位老人家的尾巴,他原本平和的聲音立刻變得尖利起來,“皇家說的話,就是公理,哪怕他們對真相一無所知,哪怕他們明知是錯,但為了他們的麵子,他們還要堅持錯,這就是公理!”


    “不,這不是公理!”,蘇婉凝正色道,“我說的,是人心之所向,是真正的公平!”


    “真正的公平?”,他細細的咀嚼著這幾個字,喃喃的,像是感歎,又像是有許多的無奈。


    過了一會兒,他又轉眼看著蘇婉凝,像是笑了笑,道,“唔,你這丫頭倒是對我老頭子的胃口,來——”,他一邊說著一邊挪到柵欄邊上,看了看蘇婉凝滿布創傷的手,便對著自己的掌心啐了一口唾沫,兩隻手揉開了,朝蘇婉凝的手指上抹過來。


    好髒!


    蘇婉凝心裏一陣惡心,想要縮迴手躲開,但兩手早已經痛得失去了知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把自己的唾沫抹到了蘇婉凝的手上。


    看著蘇婉凝厭惡的眼神,那老人嘿嘿一笑,“嫌髒?老頭子我一身血髓皆為靈藥,隨便一口痰都比那些傷藥管用得多,給你用是抬舉你啦,小姑娘!”


    果然,被他抹過的地方,那種火辣辣的痛立刻舒緩了許多。


    蘇婉凝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您——您是——”


    他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又伸手過來用他粗大的拇指揉著我的眉心,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非常的舒服,也有一陣倦意湧了上來。


    “好好休息吧,你這樣的丫頭,還有得熬呢……”


    混沌中就聽見他蒼老的聲音說了這句話,蘇婉凝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當中。


    不過這一次和之前昏厥過去不同,睡得很舒服,連手上火辣辣的痛都散了許多,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深夜了,蘇婉凝隻覺得精神比之前好,甚至連一直纏綿不斷的低燒都退了。


    心中一喜,正要對隔壁的那位老人家道謝,可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又有幾個獄卒跑過來打開了牢門,惡狠狠的道,“起來!”


    被他們兇狠的拖了出去,等到了囚室,那裏依舊是燈火通明,南宮燁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裏,看著蘇婉凝破敗不堪的身子,悠然道,“如何?今天肯招認了嗎?”


    一看到他,蘇婉凝身上所有痛苦的記憶都複活了,但她還是說,“無主審在場,臣妾什麽也不會說。”


    南宮燁一聽,臉上立刻露出怒容,狠狠的說道,“好,你嘴硬,朕看你還要不要活著走出這個天牢!”,說完他朝著旁邊的人道,“動手!”


    天牢裏的人,都是行刑的高手。


    輕而易舉,就能把一個人弄得死去活來。


    當蘇婉凝第三次昏厥過去之後,不管是潑冷水還是怎樣,都沒辦法恢複意識,他們又將蘇婉凝拖迴了牢籠,像一條破敗的麻袋一樣丟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才從那無邊的黑暗和痛苦中慢慢蘇醒過來,剛剛一有知覺,就感到幾乎快要碎成渣的手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握著輕輕的揉捏,一種說不出的暖意從指間一直流到心裏,也讓蘇婉凝慢慢的恢複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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