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解一個人,可以通過好多好多種的辦法。比如所謂狗眼看人低、個個皆可殺的“車船店腳牙”,傳說中的混跡於下九流行業中的那些車夫、船夫、店小二、腳夫、中介,他們就是看人下菜,最主要看的,就是穿著打扮,當然,還有氣色、神態等等。這些人,雖然身處的層次不怎麽樣,但是看人的水平,一般還真不低,什麽樣的人好惹,什麽樣的人不好惹,什麽樣的人是肥羊,可以痛快地宰上一刀,這些,都是有講究的。如此這般,照著人直接地“看”,是一種識人的辦法,至於到底能看出什麽來,就各憑本事了。“看”之後,通常就是攀談。你是哪裏人啊,你是做什麽的,你家裏有哪些人啊,你是往哪裏去的,諸如此類。攀談的目的不在於了解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對其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通過被問人的答話,來考究這答話中透露出來的水平,是有見識沒見識,有條理沒條理,有膽氣沒膽氣。這些,都是通過對人的“本身”來進行的,相貌、神色、穿著、打扮、舉止、言談等等。這種方法,可以統納為“直接觀人法”。有直接,當然就有間接。比如了解其家庭成分,了解其對家人的態度,了解其對親友長幼的態度。他父親是個爛賭鬼,那麽這個人,要麽自身很有可能成為爛賭鬼,要麽有著貪巧圖便的不實心態,要麽反過來,對這一切人或事深惡痛絕。他看起來很溫和。待人友善,但對家人很不好。華夏古代官方體係對“孝”很重視,重視的其實不是“孝”,而是裏麵貫穿的一種思想,一種邏輯。——你對父母都不好,那對其他人,能好到哪裏去?你連對至親之人的關係都處理不好,那又拿什麽來處理複雜廣闊的職場或社會關係?這是通過關係網來識人,從最基本的“家庭關係”向外延伸。還有一種,則是通過人的成就或位置來識人。比如說。某些位置,隻要待得住,在其上麵浸染久了,就算是一條狗,都能成精。所以對於行內人來說。一看某人身居某位,並且掛在那上麵好久了。那麽不管其表現出來的是什麽樣子。是其蠢如豬,還是其怯如雞,都不可小看。你看他蠢,那隻能代表你自己是豬。因為他不蠢的地方,他之所以能占據那個位置的地方,你看不到。隻有看到了。才能說,稍微進一步地了解這個人。華夏古代曆史上,沒被記載的那些且不說,光是記載下來的。就有不少視人為豬,結果後來被豬逆襲逆推的故事。方天之前對加洛多斯的認識,止於“這是一位大魔法師”。就如方天以前自己說的,“每一位法師都可以稱為閣下”,那是因為成就法師,必然是走過了一段隻有法師才能懂的曆程,然後在某個層次上,達成高度共識。法師已是如此,那麽**師……是以,不管加洛多斯給方天的印象是什麽,是清瘦也罷是肥胖也罷,是淵博也罷是專精也罷,是溫和也罷是冷峻也罷,是豪爽也罷是刻薄也罷,方天都隻會牢牢地把標尺定在,“這是一位**師”!這位**師,走過了一段他方天未曾走過的曆程,攀到了一個他方天未曾攀到的高度。就這,已經足夠了!足夠獲得他的禮遇和尊重了。因此,別說加洛多斯是沙迦的長輩了,就算不是,方天也會對之禮敬有加。但這隻是基本高度上的定位。而就在這一次,方天對於加洛多斯,有了總體上的了解,有了脈絡上的把握。這種了解,是從加洛多斯把石頭遞給他,就開始的。石頭中的記述,分為三個部分,一是加洛多斯本人的修行曆程,二是品目繁多數以萬計的魔法陣,三是加洛多斯對這些魔法陣的個人理解,具體到每一個!也就是說,那數以萬計的魔法陣,每一個法陣上麵,都有加洛多斯的“點評”和推斷。其中,滿滿的滲透著一個**師的識見。不談這些東西給方天帶來的收獲。隻說這件事本身,即加洛多斯直接把幾乎是畢生的傳承與道路,呈送給方天。這是什麽舉止?從浩若淵海的魔法陣知識中暫時脫身後,方天思索著這件事,久久無語。坦白說,方天心中是有著震撼的。震撼於加洛多斯的決絕與孤擲一注。至於不期中獲得這麽大的一個超級至尊豪華大禮包,然後一下子成為魔法陣磚家,對於現在的方天來說,倒已經不是如何重視了。這些,畢竟都是外物。是另一個人的道路。不是他的。君子務本,本立則道生。而道生之後,對於非道的一切,對於外道的一切,也隻是八個字而已。——有之固善,無之亦可。有之,可以增識見、廣閱聞,然後或可有資於修行;無之……無之也沒什麽根本方麵的影響。“小友,這是我這些年來,對魔法陣的一些認識和領悟,想請你看一看,然後看能否給我幾句話。”當時,加洛多斯是這麽說的。其時場景,纖毫畢現地存留在方天的意識之中。加洛多斯,這位**師閣下,就知道他方天看了這些東西之後,有“幾句話”可以說?他方天自己都不知道!好吧,就算他方天真的有話可以說,那麽,這位**師閣下,就知道。他方天願意說?他不知道!對於這兩者,他都不知道!但他就這麽做了。那些傳承和道路是大白菜嗎?不是。但他就是把它們像是大白菜一樣地送出來了。方天設想,設想著若是易位而處,他是否能做出和加洛多斯一樣的行為。設想良久,也還是沒有答案。——有些東西,真的是需要切身處地,才會知道的吧。加洛多斯的處境與心態,方天可以想象。但也隻是想象而已。沉吟良久,方天邁步,涉水而過。來到了第四個島上。加洛多斯當時把石頭遞給他時的那形象,方天深深記著,他不可能讓其等太久,至少,要給其一個迴複。這是一個被寄於重托者。對托付者,最起碼的尊重。當方天踏入島上。未行幾步。加洛多斯便迎了出來。這位閣下這個時候已經恢複了一位**師該有的儀容和神態,再看不出半點幾天前的樣子。“方天見過前輩。”方天微微躬身一禮,這是第一個動作。加洛多斯如是這般還禮。“得蒙前輩厚賜,方天受益良多,無以計量。”見禮之後,方天注目加洛多斯。微微沉聲說道,“實話而言,方天在此之前,於魔法陣一道。並無幾分涉獵。此番一見,卻是深向往之。日後,某欲於此道,就學於前輩。不知前輩,可否收下我這個半路的學生?”說完,方天深深躬身。加洛多斯久久沒有反應。良久,這位老者才伸出手來,把方天輕輕扶了起來,然後,那兩隻微顯瘦削卻異常沉穩厚重的大手重重按在方天兩肩,再接著,便是老者此時那微顯沙啞的聲音:“小友,小友!”話至此處,又是一個良久的停頓。“小友,你之厚意,某心中領受了。隻是以小友之絕代天資,某又何敢言教言師?若小友不棄,從今而後,你我二人,可師友相從。某不為小友師,但小友若有任何疑難,某必傾力以就。”“疑難”,而不是“疑問”。“傾力以就”,而不是“傾力以答”。這就是明白地在說,不止是限於問題答詢了,而是延伸到所有的方麵,比如說,外部勢力交錯上……這話,若是方天剛來此世的時候,必然是聽不懂的。但經過了和形形色色各種層次魔法師的交談,對於魔法師的嚴謹的用語,已是深有了解和體會了。當下心中極為感觸。認其為師什麽的,其實隻是做一種姿態,一種顧全對方身份的姿態。這無關權謀,而隻是設身處地。卻不意換得這樣的一個結果。之前的大禮包雖然豪華,但再怎樣也及不得現在這個承諾的萬一了。不需要用以後的事來驗證,方天現在就可以肯定,從現在起,他獲得了一個極強大而可靠的助力。同樣沉吟了良久,然後方天道:“如此,從今而後,我當對前輩,以師相待,以友相從。另外,前輩現在居於此島,為彰此義,日後我便稱前輩為‘四老’吧。”說完,又是一個鄭重的躬身。這一次,加洛多斯退後兩步,然後以同等之禮,和之。直身相對,方天微笑,加洛多斯展顏。畫麵轉換,約半個魔法時之後,兩人已是身在此島居中位置,隔著石桌,分坐於石凳之上。石桌旁,一棵大樹蒼蒼。石桌上,兩盞清茶嫋嫋。樹是方天移來的,茶是方天烹煮的。石桌石凳,則是加洛多斯凝土灼燒而成的。“四老,有了你的魔法陣,日後閑時,我就可以抽空弄一整套喝水的東西出來了,比如像這樣,可以向杯中自動酌水的。”方天微笑著,用手示意著某種自動斟水裝置。其實身為法師,又哪裏用得上這種東西?完全就是雞肋,甚至連雞肋都算不上。不過,這隻是一個引子,方天用它,引出一個確實是很有意思也很有意義的魔法陣。(未完待續。。)〖書網∷更新快∷無彈窗∷純文字∷.〗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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