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祁手指撚了下那黑色的粉末,麵具下的眉頭一攏,“丫頭,你可知道這是什麽?”


    蘇陌神色肅凜,“火藥,而且是這麽一屋子的火藥,足夠炸掉一個城樓的量。”


    蕭子祁點了下頭,“上次你說目標是東北方向,東北方向正是皇宮方向,難道這些人準備炸皇宮?”


    蘇陌抿唇想了想,“這些量,炸掉三分之一的皇宮還差不多,炸掉一座皇宮,不現實。”


    蕭子祁亦是讚同她這個想法,他眸色變得越發幽深,究竟是什麽人會將目標定在皇宮方向,這倒是有些蹊蹺。


    “現在怎麽辦?萬一這些火藥用到皇宮,即便不能炸掉皇宮,也會讓皇室顏麵掃地。”蘇陌腦子快速轉動,想著究竟應該怎麽能在不驚動看守的人的情況下將這些火藥移走。


    蕭子祁沒吱聲,腦子裏快速閃過許多個問題。


    究竟是什麽人在此處囤積如此大量的火藥,目的為何。


    “丫頭,先不必管火藥,我先送你迴去,我要連夜入宮。”


    因為有麵具遮擋,蘇陌看不到他的臉色,但是通過他的語氣,以及他那凝重的眸光,蘇陌覺得這件事若是不能盡快查明白,肯定會是一場大的動亂,因為這麽大量的火藥,擱在天朝,已經可以稱得上暴恐行為了。


    她點了下頭,蕭子祁攬上她的腰,兩人快速迴了蘇府。


    蕭子祁不做停留的離開,快到皇宮的時候,摘掉麵具,守宮門的禦林軍見是他,趕忙放行。


    老皇帝因為太子的事情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鬢角多了不少銀色,臉色也不是很好,聽說蕭子祁連夜入宮,眉頭一擰。


    “祁兒,你連夜入宮可是有什麽要事?”


    蕭子祁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經過,老皇帝麵色愈發凝重。


    蕭子祁問道:“父皇,這群人為何會將目標定在皇宮,兒臣百思不得其解,除非這皇宮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老皇帝抬手揉了揉額角,若說這皇宮裏重要的東西倒是數之不盡,為了一件東西根本就不值得費盡心思的囤積那麽大量的火藥。


    直接找武功高深的人潛入皇宮就可以輕易將東西偷出去。


    蕭子祁暗暗觀察著老皇帝的神色,“父皇,兒臣是想問問,皇宮之內是不是還藏著什麽?”


    老皇帝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異色,快得若是不留意根本就捕捉不到,然,蕭子祁還是清楚的捕捉到了那抹異色。


    他越發肯定了心中的那個猜想,這皇宮中一定藏著一個誰都不知道身份的人,而這群囤積火藥的人,目的就是想要在混亂中潛入皇宮將他們想要救的人救出皇宮。


    如果他的猜測成立,那麽皇宮中一定還有內應。


    老皇帝凝眉沉吟了一會兒,覺得也應該讓蕭子祁知道當年的那件事了,歎了口氣,“你跟朕來。”


    蕭子祁眉頭輕蹙,跟著老皇帝來到禦書房後邊的暖閣。


    他抽出書架上的一本書,一陣沉重的機簧聲後,書架向兩側移開,一條幽暗的甬道出現在眼前。


    蕭子祁挑了下眉角,看樣子今天父皇要讓他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了。


    老皇帝順手拿了一顆夜明珠,二人進了甬道,同時書架合攏,禦書房內恢複了一片寂靜。


    下了曲曲折折的台階後,甬道變得平坦起來,待見到光亮後,蕭子祁才驟然發現這裏竟然是一處湖心島。


    四麵沒有任何橋,亦也沒有可以借力的石頭,湖心島距離岸邊足有數丈寬,若不知道這條暗道,根本就不可能憑借內力來到這裏。


    他不禁猜測,究竟是什麽人住在這裏。


    有悠揚婉轉的琴音傳入耳中,聽曲可知人心,他暗暗猜測這個人定然是一位性情高潔的人。


    搖曳的燈火將一道倩影投射在窗紙上,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個身形婀娜的女子。


    蕭子祁看向老皇帝,隻見老皇帝的目光越發溫柔,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著情人時才會流露出的目光,完全不同於看著皇後以及敬妃時的目光。


    琴曲戛然而止,老皇帝抬腳踩上石階,蕭子祁跟隨在後麵。


    “裕隆,今天似乎還有外人。”一道清淺婉轉宛若鶯啼的女聲緩緩傳出來。


    此女竟然直唿父皇名諱!


    蕭子祁眉頭皺的更深,不禁揣測這個女人究竟是誰,相貌又是怎樣的?


    單憑聲音,他斷定此女定然有著天人之姿。


    待房門打開,女子映入眼簾的時候,蕭子祁竟有一瞬的恍惚。


    母妃與此女簡直太像了!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女子看了眼老皇帝身後的蕭子祁,對老皇帝說道:“那邊有剛泡好的茶,想喝的話自己動手。”


    蕭子祁訝然,任何一個人看到父皇的時候,都會表現出恭敬之意,像這樣目中無人的他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再看向嘴角噙著一抹柔笑的老皇帝,他心中又是一歎,此女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很重。


    可是,她跟母妃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會長的這麽像?


    老皇帝輕咳一聲,喚迴了蕭子祁飄遠的神思。


    二人坐下,老皇帝就要伸手去提茶壺,蕭子祁趕忙接過,倒了兩杯茶之後,目光充滿研判的落在女子的身上。


    女子仿佛將他們當成了空氣,素手一挑,又置身於琴曲的世界之中。


    悠悠的琴曲聲一如女子的容貌,清雅脫俗,又不失雍容貴氣,縱然已入中年,可是依舊有著動人心魄的容貌。


    他又看了眼老皇帝,隻見老皇帝目光越發溫柔,整個人也褪去了威嚴肅冷,看上去就跟平常百姓家裏的老爺沒有絲毫差別。


    待到一曲終了,女子目光平靜的看向老皇帝,“時候不早了,你該迴去了。”


    老皇帝飲盡杯中香茗,“雪舞,那些人可能要行動了。”


    雪舞顰眉,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你這裏如此隱秘,就是武功高手也不可能會來到這裏,你何須擔心?”


    她的聲音雖然平靜,卻是不掩譏嘲。


    蕭子祁眉頭皺的更深,心下疑惑也愈深。


    老皇帝神色一點點變得凝重,他重重歎息一聲,“你若想離去,我現在就可以放你離開。”


    蕭子祁心下又是一駭,父皇竟然沒用自稱!究竟父皇與這個叫雪舞的女人是什麽關係?


    情人?


    不,此女對父皇的態度異常疏離,且語氣充滿嘲諷,不可能像是情人關係。


    仇人?


    不,雖然此女對父皇的態度疏離的很,但是她似乎很安於待在這裏,而且,她還給父皇撫琴。


    一時間,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


    雪舞起身,“在這裏待了二十多年,縱然出去了,又有何用?”


    言罷,她轉身向著內殿走去,快至內殿的時候,她迴眸,嘴角勾出一抹讓人心悸而又令人周身泛寒的笑容,“想來他們計劃了這麽多年,這一次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我等著聽你來跟我說這些事,不過,下迴莫要再帶人來這裏了,縱然你不覺得怎樣,我卻覺得很丟臉。”


    老皇帝愣怔了一下,“好吧,你休息。”


    雪舞再沒有多說一句話,內殿的門關上後,燭火熄滅。


    蕭子祁自始至終沒有問一句,直到兩人離開了湖心島,老皇帝在甬道裏才對蕭子祁說出了雪舞的身份。


    老皇帝之所以如此寵愛劉妃,那是因為劉妃與雪舞長的很像,而雪舞乃是寒王之妻,即現任寒王寒墨凜的親生母親。


    蕭子祁曾經聽宮裏的幾個老人提及過這件事,凝眉想了想,便大致猜測出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老皇帝年輕的時候去寒王的封地冬狩,無意間看上了老寒王的王妃雪舞,後來硬是將雪舞帶迴了皇宮。


    有人說老皇帝是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並非雪舞心甘情願。也有人說雪舞其實也心儀老皇帝,無奈她已經嫁給寒王,二人早就已經在迴京的途中有了夫妻之實。


    對於這些傳言,蕭子祁向來是不相信的。但是當他今天看到了雪舞本人,甚至聽說自己的親生母妃劉妃根本就是另外一個女人的替身,所有的寵幸不過是依仗著另外一個女人的鏡花水月,他的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


    老皇帝重重一歎,夜明珠下,他的神色越顯悲涼。


    “祁兒,你應該是恨著朕的。”


    蕭子祁薄唇緊抿成一線,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其實很想為自己的母妃說些什麽,如果不是他的親生母妃長的跟這個雪舞很相像,那麽她也不會被寵幸,更加不會為自己招致殺身之禍,更不會讓他小小年紀就成了孤兒,若不是敬妃給他看過母妃的畫像,他甚至都不記得母妃的樣貌。


    “父皇,您愛母妃嗎?”良久,他聲音低沉的問道。


    老皇帝看著他的目光一時變得很複雜,他隻是歎了口氣,便繼續向前走去。


    蕭子祁無聲一笑,為劉妃不值得。


    愛了一生的男人心裏竟然有另外一個女人,甚至因為無法得到另外一個女人的心,而選擇要了劉妃的身。


    都說自古帝王多無情,可是他今天看到的卻是一個專情而又無情至極的父皇。


    隻是,他的專情給了雪舞,他的無情給了這皇宮中所有的女人。


    待重新迴了禦書房,老皇帝才道:“這些囤積火藥的人朕估計應該是新任寒王安排的。聽說老寒王身染重疾,可能將不久於人世,現任寒王想要救出雪舞迴去與老寒王團聚。”


    蕭子祁沒有說話,竟有些後悔今夜入宮,聽到了這肮髒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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