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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鵑雖然根本沒有聽到任何關於林絢塵和老太太對話的內容,可是她早已經打聽好了外圍的消息,從鸚哥那裏,她知道早些時候林絢塵的本家親戚來了王府,而且,帶著聘禮!


    林彩衣那樣一個溫柔體貼如同娘親一樣的人,開始為了自家侄女的終身大事奔波了!


    那麽姑娘究竟會許配給誰?!


    這個問題,比紫鵑自己的生死榮辱更加重要,甚至重要百倍。紫鵑知道,林絢塵在崇王府裏的一應氣,病,小性子,都圍繞著她和趙二爺的關係,都圍繞著她能不能嫁給二爺這個命題,然而如今,在本家親戚的聘禮麵前,老太君,會不會就因為長輩們的某些考量,真的就答應下來了呢?真要答應下來,那豈不是要了姑娘的命麽?


    這麽想著的紫鵑看到林絢塵與往日大不相同的行為舉止,更覺得心中忐忑,手心裏都密匝匝地浮出一層汗來。她跟著小主子走進屋內,滿眼望去居然一個大丫鬟都沒有,隻有兩個林絢塵從姑蘇城裏帶來的老婆子弓著腰,在院子裏擺弄花草,想來院子也已經灑掃過了,紫鵑環視了一圈,不見麝月,不見慧文,甚至連綾羅也找不見,心裏麵便沒來由地一陣氣苦起來,心道:“果然樹倒猢猻散!眼見著姑娘要嫁人了,要離開了,在這園子裏也待不住幾天了,你們一個個也學那地鼠一樣躲著了?姑娘在園子裏還沒有失勢呢!怎麽一個個都忘恩負義地將過往的情分拋下了?姑娘待你們可像其他主子一樣苛刻麽!”正想著呢,卻聽得林絢塵齊聲命令道:


    “紫鵑,將我那詩本子找出來!”


    紫鵑聽了那語氣,隻覺得語氣中無喜無悲,一片寧靜,仿佛大破滅之後的廢墟,卻不知道哪已經是將凡塵超脫之後的瀟灑,她以為林絢塵萬念俱滅,心如死灰,往日的一切美好,都徹底煙消雲散,甚至已經了無生念,拿了那詩本子隻怕要將這世間最美的吟哦一筆勾銷了去,趕忙勸道:“姑娘您走累了,趕緊坐下來歇歇吧!那詩本子看起來怪傷身的,明天吧——”


    “快點!”林絢塵不容置疑地說道。紫鵑無法,她可不敢真的悖逆了這位小主人的意誌,便隻能將那藏得好好的詩本子拿出來。這詩本子就是平日裏林絢塵傷春悲秋,少女情愁,抑或有感而發現出來的一句句,一行行,短小而珍貴的佳句,這些兒女情長的短短句子,有好事者從趙玉衡那裏得到了,謄抄下來,每一首需要銀元十兩,也就是幾千文的高價,而收藏者趨之若鶩,甚至於“崇王府林家”在潘興城都有了小小名氣了。為這事情,崇王老爺可沒少收拾過趙玉衡,甚至揚言要將所有見過這些作品的丫鬟小廝下人集體處決了,好在老太太出麵護著,才總算沒鬧出什麽大禍來,卻也將林絢塵逼得病了好幾天,於是,紫鵑但凡看到林絢塵寫下什麽東西,立刻就替她收藏起來,漸漸地也就變成她的文秘,雖然鬥大的字不識幾個,卻也能將這活計大致做下來,至於批改審閱,那是萬萬不能了。


    紫鵑為了防止別人說閑話,更為了防止崇王府裏的霸王爺再次鬧出這樣的事情,隻能將詩本子藏得極深了,這會兒慌裏慌張地找出來,卻將林絢塵到了桌案旁,伸手將大氈子揭了,用個小刷子將桌案上的密落毛細細刷了幹淨,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卷布來。


    那一卷布紅的刺目,上麵用真金拉成細線秀了一對戲水鴛鴦,什麽用途,一目了然。


    紫鵑看著那紅綢布,隻覺得手腳在一瞬間就冷透了,她悄悄移動著身體,用自己還算豐盈的身軀,將爐子擋住,此時雖然正處盛夏,但是瀟湘館前後都是茂林修竹,曲徑通幽之處,坐北朝南的堂屋,其實就是一座水榭,窗根底下就是一池碧波清流,清流孩子匯總還有幾條“三色觀瀾錦緞鯉”周圍就是紅桃樹,湘妃竹,因此雖然極盡營造之美,奪了天地造化,卻始終也不是一處暖和的所在,夏日裏大開窗戶,屋裏還是較為陰冷,因此火爐子是一年四季都亮堂著的,紫鵑用身子擋住火爐,就是怕小主子想不開了,直接將這詩本子連頭那包定情禮物的吉祥布一並扔到火裏去,那對於整個瀟湘館或者整個崇王府來說,就是潑天的大禍了,可依照姑娘的性子,這種事情隻怕真的幹得出來呢!


    “姑娘……”紫鵑捏著詩本子的手都在抖,卻壓根不敢不遞上去。林絢塵迴手一抓,便將詩本子拿了去,端端正正地放在吉祥布的中央。


    “手絹子。”林絢塵繼續命令道,語氣平淡得很,紫鵑聽命,拿了一卷上好的南海鮫人絲綢製成的手絹來,那是南洋海外貿易得來的舶來品,其實反倒是歐蘭或者盎格魯那樣的國家才會出產的東西,那手絹看起來不過巴掌大小,卻是十四層跌一塊兒的,真正展開來隻怕能當桌布用了,可給了林絢塵這樣有“身份”的人,隻怕也不過是手絹而已。紫鵑將手絹遞上去,林絢塵看了一眼,卻沒有接:“要有字的。”紫鵑聽了,登時心裏一驚:“姑娘要這幹嘛呀!”說著說著嗓音都啞了,她很清楚,那有字的手絹上,謄錄著林絢塵最得意的作品,《葬花吟》。


    那絕對是潘興城裏最貴的一塊手絹子了,詞中聖手封頂之作,親筆小楷,價值無算!


    “拿來!”林絢塵的聲音多少有點不耐煩了,紫鵑聽了,隻能忙忙地找出來,卻見林絢塵比著那詩本子,似乎想將鬧手絹當封皮包了詩本子,卻又沒成,隻能兩手絹平平放在最上麵。接著,她拿出新筆新紙,也不鋪毛氈,就直接在那名貴的大案上俯身寫作,先寫了個“序”,凝神片刻,又寫了一句“生生世世比翼雙飛”,之後就握著筆一動不動,活了許久,才發出一聲想抽泣又像是憤怒的冷哼,將筆扔進了筆筒子中,低聲道:“罷了!千言萬語也好,無語凝噎也罷,總之混沌半生,一時半刻了又如何寫的出幾行像樣的話!可這麽不寫,終究不像呀!”說著竟然帶上了哭腔。


    紫鵑聽著她的哭聲,隻覺得天崩地裂一樣,心道:“壞了!果然不是我家二爺,這樣讓姑娘如何自處!”她可很清楚,自家小主人那是一個癡情認死理的主兒,一旦認準了斷無悔改的意思,一旦被辜負了,那絕對會輕生的呀!


    紫鵑走過去,輕輕抱住林絢塵,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腦子裏盤旋著千言萬語的勸慰人的話,此刻想來無論哪一句話出口都能逼得林姑娘直接沉湖!


    被紫鵑這麽一抱,林絢塵反而冷靜下來,低聲嘀咕了一句:“禮輕情意重,銀塵哥哥不會怪我的!”那語氣簡直和六七歲的蘿莉女孩也沒有差別了,紫鵑聽見她的話,不由得奇怪起來,銀塵哥哥又是哪個?


    再仔細看看林絢塵的表情,發現她並無悲傷之意,一雙黑漆漆眼睛反而分外地亮起來,倒像是十分開心的樣子。紫鵑這才覺得不對勁兒,似乎自己會錯意了。


    “姑娘,給紫鵑說說,心裏怎麽想的?姑姑她……”紫鵑實在忍不住,隻能出聲試探。


    “我對不住二哥哥了。”林絢塵如實道:“姑姑在外麵給我找了一個翰林院的講經——”


    “姑娘你——”紫鵑聽到這話,隻覺得渾身都涼透了,此時她壓根沒有網林絢塵“願意”的方向想!她還以為林絢塵芳心已死,準備交代了後事就自尋短見呢!


    “我喜歡銀塵哥哥,我們見過的……”林絢塵說到這裏,咬著嘴唇不吭聲了,她舉得將銀塵的事情四處宣揚不是個好主意,赤血秘境之中,她第一次知道銀塵哥哥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來自一個永遠也迴不去的超級遙遠的地方,他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孤孤單單,冷冷清清,隻怕死了連埋骨的地方都不一定有!林絢塵如今早已不是五年前的那個十二歲女孩,早已明白了銀塵口述的經曆中,那些被一句話帶過的細節背後的殘酷真相。林絢塵已經知道,銀塵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隻有七歲,而原本,他還有著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


    “一夜之間失去父母,失去故鄉,失去自己熟悉的一切!這是何等可怕的災禍呀!若是莞城我,隻怕第二天就死了!”這個想法,在林絢塵的心裏積壓了幾年,早已變成了侵蝕著她身心的劇毒,她愧疚,她憐憫,她身體裏的母性光輝不自覺地發出來,要去溫暖他早就冷透了的傷痕累累的靈魂,因此她時時刻刻都希望著,不要讓自己的言行,刺傷了銀塵的心,更不要將他那悲慘的過往,當做什麽可以炫耀的談資,老太太那裏,姑姑那裏,她不得不說,不說就沒有自己的未來了。紫鵑這裏,瞞著也是一種保護,她不希望紫鵑認為自己需要照顧銀塵,她要在紫鵑麵前,維護住銀塵哥哥強大光明的形象,盡管在許多時候,銀塵的形象近乎於無敵。


    “見過的?!比二爺如何?!”紫鵑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自己被騙了,不是被林絢塵騙,而是被時局和氛圍騙了。自家小主子大異於尋常的行為,還不是因為解脫了,修成正果了,將積壓在心中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忐忑與驚慌,一掃而空了嗎?不過,紫鵑還是有點不太放心,她擔心姑娘是被那人的花言巧語和姑姑的一廂情願給騙了,盲目地認為那人是個好歸宿,她的心裏其實是很傾向於姑娘跟二爺的,因為二爺的性子,她太了解了,太熟悉了,根本不需要適應,也無需承擔任何風險。


    “比二哥哥好一點吧……”林絢塵的語氣起初有點不確定,可是到了後麵幾句話就變得相當肯定了:“他像二哥哥一樣,體諒女孩子,懂女孩的心,不看重朝堂裏那些男人們的傾軋算計,才做了講經,否則肯定能做的上宰相了……詩詞文法上可能不如二哥哥圓潤柔美,多些豪放直白,多些冷僻晦澀,這點是要認了的,可是,他比二哥哥有個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有擔當……那真的是什麽事情都隨便就扛住了的……”林絢塵最後一句話說得極為肯定,畢竟喪屍圍城傀儡暴動都扛下來了,還有什麽搞不定?建州奴兒不也被他給打退了麽?


    紫鵑沉默了,林絢塵最後那一點“有擔當”讓她無言以對,也無力為二爺爭辯什麽了,紫鵑可不是什麽詩瘋子,呆畫鳥,她懂得人情練達即文章,世故圓滑都是學問的道理,一個男人若是沒有擔當,將來很難說有所托付的,其實這也是她最擔心的地方,二爺什麽都好,就是不學無術,什麽都不會,連維持崇王府管理家業都不會,王夫人俺麽著急給他選媳婦兒,定大福晉,其實就是給他找個賢內助,用女人來代替他這個男人應該做的工作,好讓他一生輕鬆。


    二爺是溫室裏的花朵,那麽那個銀塵哥哥可就是經過風吹雨打的修竹了麽?


    “那他,我是說,姑娘可知道那人家裏是做什麽的?有爵位嗎?”紫鵑接著問道,盡管她知道此時問這些已經毫無用處了,可是她依舊要問,為了讓自己以後能快速適應那個未知的“姑爺”,紫鵑想:“若是商賈世家,隻怕以後也難相處了,自古商人重利輕別離……”


    “他是孤兒,和奴一樣,不,他比奴背負著的七世豪門更……”林絢塵說著說著就哽咽住了,她喘息著,如同患了肺病一樣,聲音粗重,紫鵑慌了,趕緊輕輕為她揉穴位疏通元氣,同時一疊聲地賠罪道:“姑娘對不起!對不起!奴家錯了!奴家不該問這麽多的!既然老太太,姑姑和姑娘都同意了那就是極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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