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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叫宗主,我心底裏,從來沒有承認自己是宗主呢。”楊紫依生澀和緩地說道,她那溫柔如水的聲音傳到李夢詩的耳朵裏,如同命運的噩耗,如同魔界的陰雷。“什麽?!”她尖叫一聲,聲音很大喝大,讓走廊裏四處溜達的萬劍心猛然停住,目光森然地瞪著她那柔弱的背影。


    “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宗主?!難道你真的和徐宗主說得一樣,是叛徒?說!你是熾白芍藥還是蘭波斯菊的人?!”李夢詩在那一聲大喊之後,聲音就慢慢降低了,可是語氣中的殺氣越來越濃重。她此時身上連一根針也沒有,隻能鼓起全身的風雷之力,握緊了粉嫩的拳頭,擺出進攻的起手式。


    那些收拾東西的侍女們都停下手來,相互看了一眼,點點頭,然後也一樣赤手空拳地迎上來,用人牆和軍勢將李夢詩和楊紫依隔開了。


    “不許在真王殿下的領地裏撒野。”為首的一位侍女開口說道,她的嗓音甜甜的,帶著一點糯米一樣黏糊糊的口音。


    “拜托!如果她是熾白芍藥的人,那真的會找個機會將真王殿下害死了!”李夢詩趕緊解釋道,接著又衝著楊紫依惡狠狠地說道:“怎麽?!那些天殺的賤人們派你打入真王府,你居然用了這麽……這麽的……方法?……”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不確定起來,因為她想到了一個致命的邏輯死穴,楊紫依要是想打入真王府做內應,那麽她幹嘛要當林家姑娘的神功導師呢?如果不是未卜先知,誰能肯定林家姑娘,銀塵大師和真王殿下之間能有什麽聯係麽?


    “或者?你這個叛徒是想潛入崇明王府?!這之後的一切都是意外?!你為了撈取更大的功勞?”李夢詩換了一種假設,便立刻就能說得通了,她的語氣也變得堅強冷硬起來。


    “隨你怎麽說吧。”楊紫依無所謂地說道:“我在宗門之中,也沒什麽威嚴可講,連最低級的新進弟子都可以頂撞我,隻有教神功的時候,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才肯叫我一聲掌門呢,平時的時候,你們何曾將我說過的話當迴事?韓嬋兒說我是明泉的人,你們就信了,將我好一頓收拾,這些,我可沒說就當沒發生過喲!李夢詩,我記得,那一杯散元毒酒,還是你親自端給我的吧?”


    “你是蘭波斯菊的人,我端給你一杯毒酒,也在情理之中!解語宗如今活著的恐怕隻有我一個了,我為恩師報滅門之仇,有何不可?”


    “恩師?嗬嗬。”楊紫依推開侍女,輕巧地走到她麵前,走到她伸手就可以攻擊到的地方,態度淡然:“你難道忘了,你這一身神功,多半是我親自指導的,你不是解語宗那裏最喜歡請教神功的一個麽?”


    楊紫依的話讓李夢詩無法反駁,她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找楊紫依這個上上代宗主討教《解兵》的一些問題麽?隻是不知道怎麽就弄成現在這個僵持的局麵了,她被楊紫依的話戳中了心靈的要害,感覺自己的防線從精神上到罡風上即將全線失守,可是勇敢又不太聰明的少女依然被胸腔裏沸騰的戰意驅動著,咬著嘴唇不願服輸。


    李夢詩深深唿吸三次,平複了一下自己紊亂的心情和沸騰的元氣,也終於想清楚了此時此刻自己的力場。她的立場很簡單,很明白。她來請教神功,為的無非就是振興解語宗的希望,如今當她發現一個解語宗的叛徒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她所能做的,也唯有為了宗門和信仰去複仇而已。


    哪怕舍身。


    哪怕犧牲。


    她無所謂,甚至毫無顧忌。


    “楊……長老,你若是解語宗的叛徒,請將話說清楚,然後,我倆不要牽涉旁人,在此決一死戰!”勇敢的少女喲,哪怕明知道自己撲上去就是被瞬殺的結局,哪怕明知道自己不過入體,而對方已經功至返虛,她依然會如此說,依然會如此做,因為她已經在比楊紫依更殘暴更可怕的怪泉麵前做過一迴了,她自然不會介意再來這麽一次!


    楊紫依聽了她話,又是一聲悠長的歎息,然後很懈怠地,慢慢第運起護體罡風——她連神功的起手式都沒有擺出來。


    “我總算明白,銀塵為何要如此搭救於你了,你的忠誠,或者說一根筋,真的是難能可貴的品格啊。”楊紫依毫不吝惜自己的讚揚之詞:“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也就不瞞著你了。我楊紫依,從生到死,從來都不是解語宗,熾白芍藥,蘭波斯菊中的任何一方的人,甚至和所謂的後黨,和所謂的朝堂宮廷的勢力與紛爭都沒有任何幹係,這一點,我可以指天發誓。”楊紫依停頓了一下,然後直視著李夢詩純淨又堅定的大眼睛,認真地說:“若是別人,恐怕還不太會理解,但是你,經常請教神功,也該知道這其中深意了——我楊紫依,乃當代九千玄女之傳人。”


    李夢詩的眼睛猛然瞪大,瞳孔一下子縮到針尖大小,她收了神功,驚恐萬狀地後退了幾步,直到自己的後背裝到了對麵的門,直到對麵門裏麵傳來有點不滿的聲音,直到門打開,後麵的人看著她的背影默然無語,她才停下來,石像一樣立在原地。


    “九天玄女?!……不是已經……”


    “被嚇到了?看來我能省了很多口舌。”楊紫依這個時候才露出一點點得意的神色:“九天玄女就是九天玄女,永遠都不可能變成熾白芍藥和蘭波斯菊。啊,看來你懂了,知道為什麽我能那麽了解《解兵》了吧?那我就不解釋了,剩下的一切你自己想。”


    楊紫依說完,就轉身進了她自己的房間:“各位,加把勁,我們今天杆歇息前要都整理出來才行……”


    “姑娘請迴吧。”這個時候,真王趙淩雲的侍女們才一起接觸戒備,施施然迴到各自的位置上繼續幹活,那位嗓音甜甜黏黏的少女還不忘提醒一下李夢詩。


    李夢詩沒有迴應,她現在腦子裏一團漿糊,少女柔軟的心靈還受了不輕的傷。“怎麽會……怎麽會這樣?一切人,所有人,每個我信任能說得上話的人,怎麽都在背叛解語宗呀!解語宗究竟做錯了什麽呀!”她想不通。


    “什麽情況?姑娘你擋在俺家門前幹嘛呀?銀塵叫你來的?開飯啦?”她的身後,同樣傳來了拜獄“想不通”的聲音。


    李夢詩被這個粗獷男人的話弄得一激靈,趕緊離開,連道歉什麽都不顧了,她趁著楊紫依還沒有關門的時候,衝進來,用最急切的聲調,最真摯的語氣,自己能達到的最虔誠的態度,撲通一下跪下來,哀求道:


    “楊長老,弟子李夢詩前來請教!”


    “我沒有可教你的,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楊紫依手裏的活根本不停,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解語宗的傳承,我沒有,有也是沒有,因為從喝下那一杯散元毒酒之後,我就再也不是解語宗的什麽人了!至於九天玄女的神功,你不要想,你的資質,根本達不到最起碼的要求——你沒有那樣的慧根,琴棋書畫你隻能學得形似,根本不懂神髓,采藥煉丹你雖然能吃得下苦,卻終究欠了一分舉一反三的靈動,歌舞你在行,可是全憑嗓子身段,演不出空靈飄逸的氣韻,總之,你雖然忠誠,勇敢,還有一手好刺繡,可是終究缺了那一抹靈性啊……”


    “那我……”


    “認真說起來,你,其實入錯了門。”楊紫依很是篤定地總結道:“天下之大,神功浩瀚,不需要領會隻需要努力就能有所成就的神功,占了全部神功的十之七八,你卻偏偏選了需要理解巧記的解語宗……解語宗如同劣化之後的九天玄女,雖然要求降低許多,但是修煉方向基本沒變,你本身就是那暗光璞玉一塊,圓潤,卻無鋒芒,為何要去自比那珍珠鑽石,奢求璀璨奪目呢?”


    楊紫依說完,就再也不理會李夢詩,顧著自己的活計去了。


    李夢詩在地上跪了半響,忽然重重磕下三個響頭,聲音也哽咽了:“長老一席話,勝過十年書!弟子必當謹記一生!世態炎涼,大悲大劫之後才見忠奸良莠,隻可惜,弟子明白得太晚,明白之時,這師徒情分卻已經盡了。”


    她說完這句話,等了一會兒見無人答應,便知道楊紫依心意已決,自己,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人可以奢望有這麽一個好師父的,便又無聲地拜了八拜,算是將師徒情分了卻,才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站起來朝外走。


    她此時的腳步,平穩又堅定。


    她不知道,當她轉過身去的時候,楊紫依輕輕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略帶釋然與欣慰。“對不住了,小侍兒,為師這樣心狠,不是為了你,不是為了為師自己能得到些許好處,而是為了你那最柔弱最可愛的小師姐,也是日後你的女主人小絢兒啊!九天玄女的傳承,有小絢兒一個人就行了,人多了,反而會被那高高在上的第六王朝發現,掀起無數血雨腥風,反而會將小絢兒暴露在各方勢力之下呀!小詩兒,為師真正希望,你這次之後能完全放開來,忘掉那先天不足的解語宗,忘掉那肮髒險惡的熾白芍藥,將自己的忠誠與勇敢,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吧!”


    她這樣想著,不覺得出了神。


    幾分鍾後。


    李夢詩從楊紫依那裏出來,覺得心情有點混亂,需要調整一下,倒也說不上什麽煩躁不煩躁的。她如今算是擺正了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早已非童貞少女,而是殘花敗柳之身,也不可能和銀塵少爺那麽高貴的人般配了,還不如趁著現在年輕力壯,多做些活計,多給少爺分擔點瑣碎的凡務,將來就算是孤獨終老,也不枉此生了。她到沒有尋常女子那般願意去相夫教子成就家庭的意願,畢竟她經曆過的男人和厄運都太多了,多到自己已經厭煩而麻木,年紀輕輕的她早已看厭了男人在床榻之上的曲意迎合,聽煩了所謂的海誓山盟,她知道那些都靠不住,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隻有自己的勇猛和良知。


    李夢詩看破了一切,卻打死不願遁入空門,這世道上,男人們遁入空門,尚有寒山寺一方淨土,女人,卻隻有無處不在的熾白芍藥的肮髒與詭秘。李夢詩早就認定了,熾白芍藥的女人就是垃圾。


    她在走廊裏來迴踱步,突然發現另外一個人在呆在走廊裏,還是個男人,便本能地警覺了起來,她雖然世道真王手下的人都紀律嚴明,心懷正義,可是她在煙花柳巷中見慣了自詡正義的男人,對一切所謂正邪之別,門派區分都不怎麽信任了,因而也對那個藍白色長袍的男子有些戒備,拉開距離,省得他又發起登徒子的瘋病來。


    萬劍心其實一開始就跟著李夢詩,他的目的沒有別的,就是對萬家滅門的事情做最後一次訣別與確認,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其實有點可笑的,畢竟解語宗這個門派,從今以後就在江湖上除名了,解語宗中的任何人,要麽死在秘境之中,要麽死在朝廷那肮髒無比的監牢裏,沒有另外的選擇,因為啊,蘭波斯菊,將徹底代替解語宗,成為新的玩弄感情和人性的黑暗勢力。


    日後他的敵人,可能要有一部分轉換成蘭波斯菊了。


    他信步走來,一邊還看著走廊一側的厚重圓窗,欣賞著窗外黑濤萬頃,煙雨迷蒙的美景。“這條走廊一定是給人觀景的吧?”萬劍心如此想著,伸手敲敲那厚度遠超一尺的,天知道究竟是不是玻璃透明圓窗。他感覺那水晶一樣的東西,簡直和潘興城牆一般堅硬。


    “這可真結實,難怪銀塵說是戰船呢!”萬劍心低聲讚歎道。可憐的青年劍客喲,他此時還幻想著用這條船去撞沉北國人有可能派出的大船,卻不知道這條潛艇上的八個前置魚雷管,對於這個世界的海軍來說是怎樣不可提及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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