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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銀塵加入魔威閣,那麽這些奇幻的設施,這溫熱的“自來水”,著舒服的軟床和恰到好處的冷氣,這在岩漿之中都能睡著的安全感,都會在五年前,以接近免費的方式任他取用,而他付出的,也不過是魔威閣的公共資源而已,他自己什麽都可以不付出。


    然而現實不限行如果,正如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在夢裏,雲無月化身厲鬼前來索命的橋段嚇不住他,真正讓他震驚得滿頭大汗從夢裏直接彈起來的,是張萌萌含著眼淚的笑容。


    “馮長老,你曾經說過不會讓我們這一對姐妹花折在正道手裏,我也曾經為此很感激你,可是沒想到,你真正的意圖,是親手毀滅我們姐倆啊!嗬嗬,你,這是在親手毀掉整個魔威閣的前途吧……”


    “師父!師父!”梁雲峰的聲音傳來了,馮烈山自身的意識也慢慢迴歸:“沒事沒事,做了噩夢而已。”馮烈山既安慰著梁雲峰,也安慰著自己。他的心裏此刻已經不怎麽怕了,噩夢而已,他殺了那麽多人,又有更多的人因為他而枉死,做幾場噩夢也是應該,可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他的心裏一點不怕的時候,身體卻怕得要死?


    他的身體此刻幾乎已經死了,他能感覺到手腳軀幹,卻沒有任何力氣驅動它們他的手腳又冷又濕,手心裏全是冰涼涼的虛汗,一股股深刻在骨頭裏的寒意幾乎將他的運動能力凍結住,可是他明明感覺到空氣中沒有冷氣,反而帶著一股溫熱的慵懶氣息。


    他不知道,受到“人造魂”(人工智能)驅動著的潛艇,不會在有人睡覺的房間裏開啟空調的製冷係統。


    馮烈山半躺在床上,慢慢運氣神功,一點點罡風發散出來,卻隻能讓身體更冷,他隻好撤掉了神功,一口接一口深唿吸,等到手腳被室溫暖熱了之後,才慢慢起身下床,動作僵硬地整理著被壓皺了黑色長袍。


    “師父,冷泉公主求見。”梁雲峰看懂馮烈山神色緩和了下來,才適時地提醒到。馮烈山動作一停,維持著一個半弓著的姿勢大概三五秒鍾,才最終長歎一樣的說道:“請她們來吧。”


    那三五秒鍾裏,隻有馮烈山自己才知道自己究竟經過了多麽激烈的思想鬥爭,他猶豫過,反悔過,甚至想跑出去跪見銀塵,真正向他尋求和解,哪怕按照江湖上著名的三刀六洞之刑受罰也願意,然而最終,他放棄了,他依然屈服於內心中的某種不可理喻的情緒。


    他決定從這一刻起,不管依靠任何人,不管使用什麽手段,不管讓魔威閣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必須殺死銀塵,因為直到現在,魔威閣裏的人,都沒有辦法搞清楚,銀塵會不會看在張萌萌的麵上加入黑山莊。馮烈山很清楚,銀塵加入了黑山莊,那麽他的魔威閣和帝國朝廷都不會再有任何勝算——大軍對陣,無人可以抵擋傀儡。


    “必須殺了他,用任何可以用到的暗殺手段!熾白芍藥麽?倒是不錯的助力……”馮烈山這麽想著的時候,房門被從裏麵打開,冰泉一個人走了進來。


    “坐。”思想劇烈波動後的馮烈山精神不振,招待也有點敷衍,不過這讓驕傲的熾白芍藥領隊變了臉色。“你就這樣招待本宮?眼裏還有沒有貴賤等級的分別?!”她仿佛發怒的母雞一樣將全身的汗毛甚至頭發都紮了起來。一聲斷喝更是讓剛剛坐定的馮烈山狼狽地跳起來:“不敢不敢!公主大人見諒!餘不過是是在太疲乏了而已,而且,餘的實力也不太足夠……”


    “行吧,你確實實力不濟,修為低淺,在如今這麽大膽波折中容易犯困走神也說得過去——”冰泉用一種施舍乞丐的口氣說道。馮烈山聽了這句話,雖然肚子裏瘋狂地罵她“賤婊子”嘴上卻隻能唯唯諾諾,他知道,這些個所謂的“熾白芍藥”是皇宮裏,得到皇上和淩華皇後的絕對信任,別說自己惹不起,整個魔威閣隻怕都惹不起呢。


    他殷勤地從熱水龍頭裏接來一杯水,正準備拿出點自己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茶葉給冰泉沏茶,卻被冰泉製止了:“行了,別假模假樣地獻殷勤了,也不看看你用的是什麽來曆不明的水!說不定是什麽人的尿呢!”冰泉說著,自己拉過來一敦柔軟的立方凳往牆邊一擺,靠著牆坐了。隻見她膝蓋並攏,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大腿上麵,十指交疊,挺腰含胸,雖然為靠坐姿勢,卻依然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華貴之美。她微微揚起頭,雪白的脖頸和下巴在燈光之下熠熠生輝,讓偷偷看了一眼的梁雲峰狠狠咽了一口吐沫,下身也挺起了帳篷,他趕緊用袖子捂住下麵,同時將脖子折成九十度,雅靜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再有任何不軌的表現,他知道自己在這些來曆神秘的高貴公主麵前,隻相當於一件會說話的工具。


    冷泉就那樣微微仰著頭,自然一股傲慢輕視的神態,卻讓人興不起憤怒抵製的興趣,仿佛世間一切人在她麵前都是活該被輕賤侮辱的可憐蟲,她就是那聖潔高貴的女“皇上弟”。馮烈山看著她這幅樣子,在看看手裏自己都覺得十分甘甜可口又取用方便的熱水,隻能在心裏歎一口,將杯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小桌上,仿佛沒話找話地來了一句:“敝處條件有限……”


    “確實有限,所以不怪你,本宮可是清名流傳,最是體諒賤民的,無奈有些人,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睛狼。”她又用那種施舍一樣的,仿佛原諒什麽罪大惡極的暴徒一樣的聲調說話。


    “於是大人想要餘盡些微薄之力?”馮烈山知道進入正題了,也就自動過濾了公主大人話語裏的那些傲慢又頤指氣使的成分,他不過濾也不行,因為他沒法將這些人給怎麽樣了。


    “是啊,解語宗受到聖水派領導多年,屢次靠著聖水派的保護才挺過難關,聖水派解散之後,解語宗就成為娘娘手下的民間機構了,原本和那血滴子,粘杆處也應該差不多,無奈,她們中的一些人另有圖謀,向往著曾經的九天玄女,無雙女俠和其他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江湖組織,想成為當年的素女派一樣的神功門閥,將我輩苦心孤詣幾十年的成果廢於一旦。若不是明泉,隻怕我輩還不知道她們就打算在這次秘境之中暗算我等,翻身上位呢。明泉那丫頭雖然被美王家的小子綁去了,可是我等要是出手彈壓,那小子也翻不出任何浪花,隻是苦了她在這己方之中左右逢迎了,日後,一個真正的公主誥命肯定是少不了的。”冷泉天花亂墜地說了一通,卻沒有明說她要找魔威閣的領隊幹嘛。馮烈山一邊陪著笑臉,一邊耷拉下眼皮——他又有點想睡了。


    “本宮來此,就是希望你們能出手彈壓解語宗,同時將真王擋在外麵。”冷泉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真王那邊,有幾個高手本宮還是有些忌諱的,這裏是秘境,又深陷地底保不住那位小王爺想什麽鬼主意,人心難測,不得不防呀!”


    “彈壓解語宗?”馮烈山有點驚訝地抬起頭來:“大人沒有掌握解語宗的罩門?”


    馮烈山想得很簡單,掌握罩門的熾白芍藥,一個人就可以將解語宗徹底控製住,誰不聽,點罩門,就算不致命,也能痛死了,誰還敢說半個不字?


    “罩門我輩自然捏在手裏,隻可惜,安歇反亂賤人們,手裏也是有些底牌的,而且這些牌還相當不好對付。”冷泉深吸一口氣道:“明泉那丫頭也不是瞎子傻子,解語宗的人自以為做得周密,實際上破漏百出。她們在年青一代弟子中,違規傳授一些來路不明的神功,想要繞過《解語心經》中的罩門,有些被她們重點培養的弟子甚至不知道《解語心經》為何物,這可是個很危險的兆頭呢。”


    “確實很危險。”馮烈山應和一聲。


    “老一輩的人,神功已經定型了,罩門都在,本來也是不怕的,可是,她們自從五年前那個下了詛咒的賤人之後,不知道怎麽就得到了一部《天魔解體大法碎魂轉生神通》,而且人人修煉了——”


    “什麽?!《天魔解體大法》?”馮烈山驚訝得直接站起來:“哪兒來的?!”


    “赤血秘境裏,具體怎樣誰知道?總之,作為魔威閣的長老,你應該知道那神功是幹什麽的吧?”


    “知道,《死網三絕》中排行第一!一旦發動,全身上下毫無破綻,甚至對罡風本身產生抗拒力量,功力提升一個大境界不說似乎還能壓製神兵——”


    “功力提升大境界那是對分神以下而言,發動時直接具備分神境界的實力,不是什麽人都能提升的,不過,壓製世間一切神兵是個大麻煩,為此隻能拜托你們魔威閣了。”


    “大人是想用魔威閣的軍勢對付解語宗?”馮烈山一語道出關鍵。


    “不錯,應該可以壓製她們。”


    “餘當盡全力。”馮烈山給出了一個馮烈山品牌的承諾,這個承諾在不觸犯馮烈山自身利益的前提下,還是很值錢的,畢竟他要撐起一位魔威閣長老的顏麵。當然,在許多情況下,這個承諾沒有絲毫價值,正如他對魏務良,對雲無月做出的許多承諾一樣,正如他承諾給張萌萌傳授真正的《凝魂攝魄大法》時說的一樣。


    馮烈山若不是一個反複無常之人,赤血秘境中最受傷的人就不會是銀塵了。這一點,冷泉並不知道,或者說她自以為不需要知道。


    “那您打算什麽時候動手?”馮烈山既然答應,就必須先討論好行動方案,他是個很討厭沒有方案規劃就貿然行動的人,沒有計劃地指揮是將活人指揮成死人的指揮。


    “現在。”冷泉明快地說道:“解語宗全部處在這個地方的最下層,無路可退,隻要擊潰了她們,我等就算勝利了。”


    “現在?!”馮烈山炸毛了:“公主大人可要想清楚,我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如果因為戰鬥將船體損壞,我等全部都得罹難!餘——還是全公主三思而後行。何況,那解語宗又不是鴨子,不會長翅膀跑了,若是能到了安全地方……”


    “安全地方?那必然有退路,不想此處完全密閉,無處遁行。解語宗如今進入秘境的皆是反抗之精銳,身上自帶神功秘籍,即使我等日後攻擊它們的山門,也無濟於事。如果將她們放到一處有退路的地方,那麽她們必然以長老之輩發動《轉生神通》拚死抵擋,年輕一輩趁機潛逃,日後無論她們是否離開秘境,都將無跡可尋!先不說如此一來對我輩聲望打擊如何大,隻怕日後又得出現一個黑山莊了。”


    “可是公主大人,此處地形狹窄……”


    “本宮聽聞魔威閣還保留著‘鬼剛殺陣’,‘柳生殺陣’這些精巧的小型殺陣,不知你可否……稍微盡力一點?”


    “這個好說!”馮烈山立馬應允,然後話鋒一轉:“不過此處可並非魔威閣地界,若是胡亂動武引發某些人的不滿,隻怕還會伸出奇禍,這點公主不可不防——”


    “本宮早就想到了,不用你提醒。”冷泉傲慢地笑著說:“仙泉妹子已經帶人去了——”


    她原本指望馮烈山讚揚她幾句英明神武,卻隻看到了馮烈山突然變色的臉。


    馮烈山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就眼皮子直跳。她無從判斷哪一方會獲勝,他隻知道,無論結果如何,對自己而言就像審判結果一樣,隻能接受。


    “老天保佑我馮烈山命不該絕!”他平生第一次如此虔誠地祈禱道。對麵的冷泉遞來一個鄙夷的眼神。


    ……


    萬劍心習慣性地伸出手要敲門,金屬質地的小門卻自己開了。年輕的劍客神色倉皇地緩步走進,看到那在一片花花綠綠地閃光水晶板(液晶顯示屏)前發呆的銀色身影。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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