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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為這種榮耀,才讓她敢於,或者說自以為敢於麵對北國韃子們的任何酷刑,麵對被許多韃子兵欺淩汙辱的殘酷命運。“哪怕是那個叫北辰星的家夥,我也不怕!”尹雪梨給自己鼓勁道。她呆坐在椅子上,集中意念,強迫自己徹底忘掉了即將被拷打欺淩的恐懼,足足用了30秒鍾,才真正讓內心平靜堅硬起來,這個時候,這位“後知後覺的傻姑娘”才想起來該看看究竟是什麽弄醒了自己。


    她原本處於心力交瘁的昏睡之中,突然感覺到一股混亂邪惡的罡風從左前方襲來,這才本能地一驚,睜開眼睛。她目光時而凝聚時而渙散地盯著被緊緊困縛著的兩隻膝蓋,綿密柔軟的內心之中戰車般轟隆隆地碾過許多惶恐,壯誌,決心,虔誠與絕望,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這才抬頭向罡風襲來的方向看去。


    她猛然吸氣,使勁吸氣,差點將自己給嗆死,最後總算沒有發出一聲防空警報一樣的尖叫。她瞪大了清純漂亮的眼睛,借著牢房裏昏暗黃光,駭然看著自己左前方的鐵欄杆。


    一張魔鬼一樣的臉,夾在2根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細的鐵柱之間,朝裏麵窺探著,不,那不是在窺探。尹雪梨清晰地看到一股股黑霧一樣的罡風,從抓著那2根鐵欄杆的手上發出來,仿佛萬噸水壓機的工作麵,正一點一點地彎曲著那2根粗壯的鐵柱。沒有聲音,隻有灰黑色的鐵柱慢慢變彎曲的慢鏡頭,從開始的一點點弧度,到後來慢慢擴張,幾乎就要變成半圓的形狀。


    那張鬼臉就在2根鐵柱中間,眼球暴突,一道道血絲和著黑暗閃光在那一雙黑藍色眼睛裏不斷浮現出來,看起來仿佛惡魔之瞳。那鬼臉的嘴唇向四周奮力擴張,豔紅嘴唇上滴滴答答地落下黑紅色的液體,一股血腥味和腐臭味混合著的難聞味道撲麵而來,熏得尹雪梨眼冒金星。鬼臉的嘴唇中間,森白的牙齒緊緊咬合,一滴滴黑紅的血液,就從牙縫中慢慢滲出。


    那一雙抓住鐵柱的手,枯瘦慘白,仿佛沒有任何皮肉的鬼手,骷髏般的指節,在那鐵柱上麵極高頻率地顫動著,幅度非常小,一道道黑色的氣勁,蘊含著萬噸級龍門塔吊般的可怕力量,正一點一點地將原本可以阻擋化氣高手任意攻擊的鐵柱,扭曲變形。


    “你……是人是鬼?”尹雪梨的聲音虛弱疲憊,又滿是不可名狀的驚恐。她低聲問完那句話後,仿佛突然想通了什麽似的,垂下眼簾,不再做聲,甚至不再看那鬼臉一眼。


    “隨你們北人怎麽折騰,反正不該說的,我就不說,要殺要剮,要蒸要煮,悉聽尊便!”她心裏打定這樣的主意,嘴上卻是一點點聲音都不肯發出了。


    1分50秒,那2根鐵條已經彎成了接近半圓的形狀,朝外側斜著張開,仿佛一張被打落了所有牙齒的失敗的嘴。那寬度可以讓一個不太胖的成年男子微微側著身子進來了,尹雪梨聽到鐵柱發出最後一聲極輕微的“嘎吱”,仿佛臨終的慘叫,便稍微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魔鬼”,想著他到底進來幹什麽。


    鬼臉的主人半弓著身體,腳步虛浮地鑽進來,他的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了兩樣東西。他走近了,尹雪梨陡然聞到一股男子特有的沉重厚實的氣息,那氣息明明狂亂殘酷,此刻居然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溫暖。她抬起頭,這是她身上唯一可以轉動的地方。她半仰著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毫無懼色地注視著那張鬼臉,一秒鍾後,她的眼睛裏突然噙滿了淚水。


    她見過這張鬼臉。


    她被鬼臉的主人擒獲,在都護府的房梁上閃躲騰挪,一發發深紅色的火球從後麵追趕過來的黑色身影那裏發射過來,爆炸成絢爛的火光。她像現在這樣,被綁在椅子上,看著鬼臉的主人受盡常人不可想象的恐怖刑罰,血肉分離,甚至連內髒都被取出來過,鬼臉的主人卻如同蒙主召喚的聖徒,自始至終不發出任何聲響。他就是他,那個據說來自魔威閣的人,那個想把自己綁架到某個地方的人,那個一定是來救自己的人。


    “你為什麽……要來?……”女孩的聲音帶著一層淡淡的哭腔,然而鬼臉般的男子沒有任何迴答的意思,他蠻橫地扯起尹雪梨身上的鐵鏈,勒得她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下一秒,合道2重一樣的可怕罡風在方寸之間轟然爆發,隻聽一聲非常微弱的“嘎吱”聲,被那男子握在手心裏的一截鐵鏈,直接變成了一把鐵屑。


    那男子手忙腳亂地解開尹雪梨身上的鐵索,一雙白骨一樣的手爪很不客氣地擦過她的胸脯兩次,讓他的臉上飛起兩朵羞紅。“輕點啊!別急!”她的雙手能夠活動的時候,一邊這樣輕聲說著一邊伸手去幫忙解開腳上的鎖鏈,可是長期血液不流通的雙臂此時簡直比兩把石鎖都難指使。她的動作扭曲又無力,最後隻能看著那人解開她腳上的鎖鏈。


    她得救了。


    男人退後,似乎是出於禮節,她看到那男子張開緊要的牙關,似乎正準備說話。然而就在他說出第一個聲母之前,一口帶著腐爛內髒的黑血從口中滿溢而出。男男子身形猛然一陣搖晃,作勢欲倒,尹雪梨登時跳起來,也不顧什麽男女大防就將他一把扶住了,入手之時,她隻感覺到那男子的身體,不是一般的輕。


    “你這又是何苦來呀!我早已萌生死誌,也不怕那些北人韃子們殺我,打我,折騰我,你……究竟是為什麽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尹雪梨壓低了聲音淒淒切切地埋怨道,她可聽人說過,年少吐血,那是神功運行出了岔子,或者受了外力猛擊,不過內傷而已,靜養月餘總能好了,可是吐血之中要是帶著碎裂的內髒,呈現紅色軟快,那絕對就是命不久矣,很難活過兩個時辰了。尹雪梨自知和這位“魔威閣的男子”素昧平生,甚至在立場上都是敵對的,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如此豁出性命的救自己,她更不願意因為自己,再平白無故地讓他人送命!


    ‘你快吃……那些東西,沒有毒的……’男子吐了一口血,隻覺得丹田裏的元氣仿佛被砸爛的水缸一樣一瀉千裏,眼看著就要完全流光了。他強撐著站直身體,可是渾身上下傳來一陣陣酸痛無力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讓他難受,隻讓他感到萬分驚恐。他強行提起一口元氣,狠狠將《胎息秘術》運行到極致,體內的元氣幾乎全部凝滯不動,卻依然感覺到丹田裏賊去鏤空。他的眼睛裏閃過一道灰暗的驚慌,卻很好地掩蓋下來,沒讓麵前的姑娘知道。他終於還是站立不住,隻能坐下來,雙手撐著地才沒有讓自己直接躺下。他喘勻了氣,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快!將那些東西都吃了吧……你一定餓壞了!”他強撐著伸出一隻手,要去抓剛剛放在地上的兩個包袱,尹雪梨趕緊先拿過來,三兩下解開,待看到裏麵的東西時,眼圈一紅,眼淚珠子就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了。


    一壺酒。


    十幾塊肉幹。


    她曾經多麽想要得到這些東西啊!她在過去的一天一夜之中,曾經多麽希望能有人送來一滴水,一片肉幹啊!她就在剛剛幾秒鍾前,還饑腸轆轆,胃囊裏仿佛點燃了一堆業火,燒灼疼痛到難以忍受,可是這一刻,這一秒,她的食欲一下子全部沒有了,她的腸胃冷卻下來,內裏一片空洞的虛無,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幹淨的血色黑洞。她不要吃,她不想吃,她不肯吃,她不敢吃,她知道她在上麵每咬一口,都是在吃眼前這個男人的命啊!


    “快點!我們的時間不多!”青年男子催促道,他的臉色開始慢慢變黑了,那是身中劇毒的征兆。


    “你為什麽要這麽傻!”尹雪梨的聲音裏全是哭腔。


    “快點!動作快點!還可以出去的!”那男子堅持道,說完就慢慢躺在地上,一聲不響地拚命運轉起《胎息秘術》來。他此時全身皮膚慘白轉向灰白,又由灰白轉向灰黑,明明看著就要徹底變成炭黑色,中毒而死,可是他依然一聲不吭地魔運功力,繼續做那不可勝利的抗爭。尹雪梨看著他,輕輕張了張嘴,卻最後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她清楚自己發出的下一個音節,必定是悲痛欲絕的哭聲。


    又一個人,為自己而死!


    尹雪梨前所未有地恨自己,她甚至想拿起酒壺砸爛自己的腦袋,這樣一切都可以結束了,這樣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第四個人來為自己送死了,可是她不能。她清楚地看到那個男子臉上扭曲著的肌肉,清楚地看到他胸前的皮膚突然間變白了一塊。她感覺不到他的罡風,甚至感覺不到他的氣息,可是她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依然在努力,哪怕毫無希望,也依然在努力。


    尹雪梨低下頭,再也不敢看了。她拿起包袱裏的肉幹,狠狠地一口咬下。她想明白了,即便不吃,眼前的男人也絕不可能活過來,因為她沒有任何解毒的辦法,甚至此時體內的元氣,也因為服了散元毒丹而暫時潰散,僅僅能凝聚出兩三成的元氣,對於他身上的劇毒來說杯水車薪。她不再把那些肉幹當成那男子的命,而是當成的他的恩,他的義。她知道他出身魔威閣,可是這並不能讓她認定,他是一位義薄雲天的正道。


    她狠狠咬著那些肉幹,幾乎餓得穿孔了的腸胃感應到了食物的芬芳,全力運轉起來,她此時的吃相和淑女無緣,她也絕不會顧及這些了。她必須快一點,必須快一點,因為她不知道怎麽就有一股非常不妙的預感縈繞在心頭。她不怕死,卻萬分害怕這個魔威閣的青年男子,在她麵前被亂刀分屍。


    她飛快地吃完了所有肉幹,肚腹飽脹之餘依然咽下了所有的米酒。她突然想起眼前這個男人還沒有吃過任何一口,正羞愧之餘,看到他全身蔓延起黑色的細線,肚腹之上甚至已經出現一塊塊黑斑,這才反應過來他早已身中奇毒,根本不能吃任何東西。那些肉幹,隻怕任何一塊都可以劃爛他脆弱的肚腸。


    她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仔細聽又一片安靜,她這時才意識到此時早已是深夜了,獄卒們都要休息,哪裏還有什麽人走動呢?


    深夜的牢房並不安靜,女孩子們低微的哭聲此起彼伏,聽起來更有一股令人神傷的淒婉。尹雪梨已經顧不得這些命運悲哀的姐妹們了,她甚至沒有時間怨恨那個糊塗又自大的龍傲田。正在吸收著肉幹營養的她此時精神高度集中,仿佛有了揮霍不完的精力。她輕輕走到牢門跟前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的幾間牢房裏的油燈都被弄沒了。興許那些沒被綁住的姐妹們想合合眼吧?她靈機一動,悄悄走到牢房最裏麵的牆壁前,摘下油燈,慢慢走到木椅子上坐下來,然後,輕輕吹滅了油燈,她一手拿著油燈,另外一隻手緊緊攥著從油燈旁邊的牆洞裏拿來的打火石。


    光線一下子昏暗至極,隻有遠處的傳來靜止著的黃光,女孩們的哭聲漸漸微弱下去,顯然,時辰已經到了最人困馬乏的那一刻,無論獄卒還是囚犯,都想歇息了。


    她就這樣靜止在不完全的黑暗中,等待地上的男人起來,或者說,死去。


    她開始數自己的唿吸,數到一百下,那人不起來,她就隻有獨自逃跑了。她知道自己無論能不能逃走,都必須把握住眼前的機會。


    因為這是那個男人用命換來的,她絕對浪費不起別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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