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俠,你有什麽好辦法嗎?”崇飛渡的眉毛立了起來,臉上的細小毛孔也慢慢亮起,藍色的針尖狀的冰芒。如有實質的殺意,很快就將魔法師完全籠罩,仿佛大海包圍了孤峰。魔法師撇嘴,對他身上充滿威懾性的氣勢,不置一詞。


    一旁的梁雲峰瞳孔微微脹縮,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小步,雙手已經完全陷入袖口之中,顯然那柔軟的袍袖裏,暗藏起骨質的,淬毒的,殺戮的鋒芒。他的殺意完全內斂,除了魔法師之外,沒有人覺察出來,就連近在咫尺的王深海也不知道。


    沉默了半晌的王深海,忽然以一種近乎於以身殉情的姿態,不顧一切的朝魔法師撲過來,他的動作是那樣的大,以至於那一瞬間,戰魂氣自發的透體而出,形成一種螺旋狀的風雪,將崇飛渡的氣勢攪亂了,也差點害的梁雲峰提前出手。


    “銀塵大俠,銀塵爺爺!銀塵大仙!救救俺家吧!看在俺家和萬劍心大俠稱兄道弟這麽多年的份上——”


    他撲過來,勢要抱住魔法師的大腿。我好像是被他這一聲鬼嚎嚇的不輕,也完全沒有料到,這個王雲海居然這麽一點骨氣都沒有。“你剛才還想一劍戳死我呢!”情急之下的魔法師衝口而出,同時完全本能的反手一掌按著身後的牆壁上。烈火就從他的手掌心裏噴射出來化為一顆碩大無比的火球,在一聲巨響之中將身後的整麵牆壁轟擊成漫天飛舞的粉塵。魔法師清晰的聽到火焰後方傳來幾聲憤怒的吼叫,還有一聲特別尖銳的驚唿緊接著冰火對衝爆炸形成氣浪,接連不斷從背後湧來,吹著她的兩隻袖子朝前揚起,接著,幾根穿過烈火的寒冷骨刺無聲無息地到了耳根後麵。


    魔法師這個時候已經不管不顧,索性大鬧一場,他手中的火龍再次爆發,將這條狹長的甬道的一邊,整個長成了一片圓形的廣場。狂焰從火海中垂直向上升起,凝聚成13顆危險無比的火球,每顆火球中心都擺出一道金黃色的漩渦,金公主的漩渦裏,接近金色的細小火彈仿佛淋雨器裏噴出的水珠,暴雨般落下,雖然不爆炸,但幾乎能點燃任何固體。


    “禁斷魔法·滅天狂焰!”


    大火之中,慘叫連連。“走水啦——”尖銳高亢的女聲,劃破了原本就是風噪動的夜碗裏,那虛浮於表麵的寧靜。烈焰之中,微不可察地,魔法師的聲音忽然變紅,然後又很不自然的變成原來的顏色,隻不過他的肩膀上和手肘上,永遠不可消除地種出紅色的火焰結晶。


    “禁咒·元素化身。”


    與幾天前相比,這個元素化身有突飛猛進的改良,這樣一具化身已經可以根據所使用的武學的不同,變換所需要的元素了,當然他也沒了第一代元素化身那不可消除的毛病。


    火焰化生形成的瞬間,奧術紫光如同做賊一樣偷偷亮起又偷偷黯淡下去,法神的真身就在那一片奧術紫光中藏匿到了不可探知的某處。


    大火之中,風雪肆虐,旋轉著的藍色雪花風外艱難的將大火掩埋,猩紅色的火苗終於被暴烈的冷風凍成藍色的冰雕,灼人的高溫也變成了一絲絲盛入骨髓的寒氣。大火熄滅了,通神館又重新陷入黑暗,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霸道威嚴的唿喝聲和差不多整齊的腳步聲,顯然這場大火和爆炸,驚動了守城的禦林軍。


    通神館內部,一片昏暗狼藉。


    “師父。”王深海柔弱的聲音響起來,打破了火光熄滅下去之後,便一直盤旋於空中的寂靜。這短短的兩個字中,蘊藏著一位省建文首席弟子的無限愧疚,無奈和無助,甚至還有一點點生無可戀的絕望。


    “不怪你。”如同金屬相互摩擦般刺耳的嗓音響起來,這短短的三字中,早已淡退了人類的一切感情,聽上去隻有一股詭異的,金屬傀儡般的麻木冷酷,然而王深海在聽到這三個字之後就哭了,無聲無息地哭了。他能從那非人的可怕聲音中,聽出一位失敗的師父,對也會同樣失敗的弟子的,最後的溫情與囑托。


    在這一個瞬間,他才明白過來,他的師父,他的掌門,他的信仰,從來也沒有如意過,從來也沒有真正的高高在上起來。神劍門現任掌門的一生都在“官”與“俠”這兩個漩渦之中,苦苦掙紮,他的一生都試圖將這兩個他同樣視若生命的字眼統一起來,而迎接他的也是這窮極一生的失敗。他最終做到了,也不過是給人當一輩子走狗而已,他從來也沒有成為一位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甚至是正道之中的天下第一高手。


    他曾經想通過官位,來匡扶正道,然而最終,他得到的,竟然是他的正道為官位所侵蝕,所吞沒,反而離他心目中的正道越來越遠,以至於無窮遙遠。王深海深知,就連薛無痕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個叫做王深海的弟子,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他的人,甚至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真正理解他的人。


    王深海感到悲哀,或者悲哀之中,又誕生出無盡的仇恨。那仇恨的灰色火焰燒灼著他,讓他很想一口氣痛罵這個天地,痛罵那所謂的,自詡正義的正道。他很想質問萬人往,質問他為什麽不能理解一下薛無痕,她很想質問一下萬劍心,質問他“難道通過官府的力量去匡扶正道,發展劍客技藝與文明,提升健康的追求與忠誠,是錯的嗎?!”


    他想質問,於是他準備去做了。他手中的破劍再次提了起來,冰冷的劍光中,閃爍著風雪的利芒,他躲在薛無痕的身後,目光陰冷的看著梁雲峰,以及在梁雲峰身邊,弘揚目光陰冷的崇飛渡。


    薛無痕的身軀幾乎將王深海完全遮住,他沒有保險,然而我住劍柄的那隻手,已經變成了如同圖水晶般透明的冰藍色。他真正居高臨下地氣勢雍容地俯瞰著兩位魔威閣的弟子,後者的目光中或多或少都有些鄙夷,仇視和不甘。


    “怎麽?小的打不過,老的就出來找迴場麵啦?”自認有所依仗的崇飛渡尖刻的嘲諷起來,似乎完全不將這個幾乎比他的師傅還要厲害的家夥放在眼裏。他身邊的梁雲峰卻是謹慎了許多,隻是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說:“晚輩梁雲峰,見過軍門大人,不知大人近況如何?家師還時常念叨著呢。”


    薛無痕從鼻孔裏噴出一道無聲的冷哼,用盡量平穩的語氣問梁雲峰:“你家師傅沒有教過你,在白龍榜出世這麽要緊的關頭,有謝絕私鬥,一切都要在擂台上見真章嗎?”


    梁雲峰並沒有立刻迴答,他此刻正在感受著一股他非常熟悉的氣息,這股氣息包圍著他,使他信心大增,他知道那人已經來了,隻不過他並不知道那人具體在什麽地方。


    梁雲峰停頓了一秒,才拱手答道:“家師確實教導過晚輩禮義廉恥,不過家師沒有教導過晚輩天下第一青年高手,可以直接冊封,而不需要參加比武……”


    他還想繼續辯解,卻被薛無痕打斷:“那老夫就好好教你如何尊敬聖上!”


    一道劍光忽然照亮了這昏暗的地域。梁雲峰臉色煞白,而他旁邊的崇飛渡臉色慘灰。這兩位新生代的魔道橋處,此時才明白,在真正的絕頂高手麵前,一切所謂的自保倚仗通通都是不作數的——他們根本沒有時間來啟動那些勞什子玩意兒!


    “可惜在下的弟子還輪不到你管教呢!”


    隨著金克張狂的聲音傳進薛無痕的耳朵眼,一隻幾乎完全不反射任何光線,漆黑無比的骨爪,已經貼上了薛無痕的後背。薛無痕遞出的劍光凝固在了半空中,破劍那猙獰張狂的尖端已經指在了梁雲峰的鼻尖處,梁雲峰鼻頭上很不爭氣的落下一滴大大的冷汗。


    “什麽時候?”幾人之中最正經的就是薛無痕了,他自詡融合了滅魂圓鋼之後,應該真正算得上天下第一高手,應該打遍天下無敵手才對,可他萬萬沒想到,平日裏上朝是被他壓製的桑天亮竟然強到這種程度,能夠瞞過他的感應,無聲無息的接近到他的背後。


    他僵住了。


    戰局似乎也僵住了。


    不過非人的薛無痕此時似乎格外地清醒,他那渾濁的幾乎看不出顏色的眼珠咕嚕轉了一圈,就想出個破局的法子。


    他鬆鬆快快的放下手,老老實實的將破劍插迴劍鞘,仍然用那鏗鏘有聲的金屬銀色的房子道:“桑天亮,你敢殺我嗎?”


    “有何不敢?”桑天亮的口氣中帶著一股真誠的疑問,雖然他真的不覺得自己殺了這個半生仇敵能有什麽過錯:“你若是覺得,咱們的皇上能保得住你,那你盡可以做著春秋大夢!”他的語氣中帶著屈辱與憤怒,顯然,爆公公的死對他來說衝擊也是比較大的。


    “應天府裏的皇上肯定是沒有戲的,他的能耐你我都心知肚明,可若是潘興城裏的那位皇上,嗬嗬。”


    薛無痕的聲音裏滿是有恃無恐的囂張,這才是他平時說話的語氣。


    “怎麽說?”桑天亮的聲音有的微小的變化,顯然變得不太確定,這種帶著微小的心虛的語氣薛無痕聽來極端舒適,也就沒有仔細琢磨,這種語氣背後所隱藏著的,某種深暗的圖謀。


    他壓根兒沒聽出這語氣中的嫉妒和想取而代之的野心。


    “怎麽說?當然是潘興城裏那至高無上的皇上開了金口,親自冊封我為天下第一高手,為了保證我的戰鬥力,他還賞賜給我滅魂圓鋼!本座作為神劍門現任掌門,可以說真正意義上的天下無敵了!”


    薛無痕說到最後幾個字,已經壓抑不住那股從體內慢慢掙紮著破繭而出的瘋狂。他看不到身後桑天亮的臉色已經一片鐵青,渾濁而傲慢的瞳孔中,再也沒有一絲嫉妒的神色,隻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恐懼。


    他忽然感覺不到自己那灌注了大量戰魂力量的鬼爪了,在他從“滅魂圓鋼”四個字的震驚中掙紮著清醒過來的時候,他駭然發現自己那化為鬼爪的右手已經完全陷入了薛無痕的背脊中,或者說,薛無痕的皮肉已經膨脹起來將他的手包裹進去了。


    他立刻切斷了戰魂氣的供應,他的右手齊腕而斷,斷裂的橫截麵上長出了新鮮的骨,接著骨頭上飛速隆起肌肉變化成一隻全新的手,而那斷手就遺留在薛無痕的體內,迅速異化成一隻魔物,啃食著薛無痕的內髒。


    然而薛無痕的內髒堅硬如鋼,根本咬不動,同時那隻斷手被一股傳染性的金屬飛速腐蝕,逐漸演變成薛無痕身體的一部分。


    當斷手被腐蝕之時,桑天亮新長出的那隻手上也被同樣地腐蝕掉了,金屬沿著指尖一路蔓延,仿佛石化魔法一樣迅速將他的整條手臂都化為金屬,驚恐萬狀的他隻能將左手化為骨質刀刃,一刀切掉了整條右臂。


    這是真正的重傷,因為他在切掉右臂的瞬間才發現,他體內居然沒有戰魂氣了!


    “滅魂……圓鋼?!”桑天亮艱難地擠出這麽幾個字,此時他失去一半的肩膀上血如泉湧。


    “對啊。”薛無痕怪笑著轉過身來,優雅無比地抽出了腰間的破劍,他的動作很優雅,可是他的身形一點兒也不優雅,仿佛一件加工失敗的鐵礦原石一樣,凹凸不平,幾乎看不出來是個人的形狀。他身上名貴的武將補副隨著一聲被撐裂清脆響聲,化為一條條如煙般的碎片飄散開來。他裏麵穿著的所有衣衫也同時報銷,露出的軀體,是一座裝甲的銅像。


    這是可以和金屬傀儡媲美的,近乎完全無視戰魂打擊的無敵防禦。


    傳染性的金屬蔓延到了他手中的破劍上,灰色的鑄鐵破劍化為一柄銀光閃閃的,毛刷一樣猙獰武器。化身為怪物的薛無痕忽然仰天狂笑起來,那笑聲中早就沒有了丁點作為人的感情,隻有一股病態的,野獸般的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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