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蟬?”張威武眼睛一亮,但隨即又疑惑起來“不是說整座城裏都不能空蟬的嗎?等等,軍門的意思是,用剛剛那個?玄器?”


    “對!”鐵哥雷重重點頭“這年頭,器大一級壓死人啊。下品玄器就可以壓服全城,然後拿一件中品玄器出來,一切不就都解決了嗎?”


    “高明啊!”張威武豎了大拇指。


    “您還別先挎著,就說大教主的人怎麽辦吧?”鐵哥雷苦笑了一下,敲敲自己的腦袋“我這人,不太擅長謀略呢!”


    “這個不難辦。”張威武眼珠一轉就想出了辦法“先讓一部分人直接出城在甕城等著,再在城頭上聚集一批我的人,然後讓人垂下繩子將那人吊上城頭,接著再讓人將那人用繩子放到甕城,下麵的人接應著,之後再將老夫和其他剩下的人一起送到甕城裏,城頭上的人也空蟬過來,在甕城整隊啟程……”


    “這主意不錯。”鐵哥雷道“不過將她吊上城來這麽一段時間,挺危險的。”


    “簡單,個人同時吊上來,無論是有人發暗器放箭還是搶人吊在空中的那幾個弟子拚著命也能護住了,何況殺那人無用,那幫賊子估計多半耍輕功搶人,這下會很好辦的。”


    “那好,我去安排。”鐵哥雷停了一下,忽然很凝重地低聲問道“不是我不相信老爺子……老爺子對這次押鏢把握大嗎?尤其是那件東西,風聲已經走漏,草原上……”


    他說著,語氣中充滿了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軟弱的期許,和他花崗岩一樣陰篤的臉完全不兼容。張威武愣了一下,然後笑著安慰他“軍門你還不相信老夫嗎?老夫雖然不敢自大地拍著胸口說十成十的把握,可是天行武館幾十年的招牌,也不敢就這麽砸了呀!”


    “老爺子!你是不知道吧,那件東西,可是我們葉赫維琳一族的命啊!真的是命啊!一點都誇張!”鐵哥雷說到這裏居然有些哽咽。


    “怎麽說?”張威武驚訝道“那‘困鎖之雨’,是你族的聖物嗎?牽連了氣運還是怎的?”


    “‘困鎖之雨’祈雨之光器。”鐵哥雷說了這麽幾個字,就停下不言語了。張威武的臉扭動了一下,接著壓頂聲音道“怎麽?那裏不是草原嗎?”


    “馬上就不是了。”鐵哥雷鼻音很重地說道,他停了一下,接著忽然提高了聲音“老爺子,這次標下沒法送你到裏亭啦!南蠻子勢大,標下也不打算迴去複命了,白受的那些人的氣……標下隻希望,您老能將那東西真正送到葉赫維琳部,那樣,您就是我族的大恩人啦!標下到了地下,也會為您驅邪祈福的!”他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已經非常嘶啞。


    這個岩石一般的男人停住了,而張威武也十分沉凝地緘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老夫明白了,老夫……一定做到!”他原本想問問鐵哥雷還有沒有機會從這座城市了活著走出去,但此時他根本不敢問,也不需要問,因為他知道,這種機會就算存在,也一定會被鐵哥雷親手放棄。


    同一時間


    營帳內的角落裏,白銀法神忽然動了,悄無聲息地舉起了右手。


    白銀色的袖口伸出了原色的手指,然而阿瓦達索命咒始終沒有發射出去。銀塵身上灌注著屬於魔法師的黑暗勇武,卻無法澆滅他心中屬於正常男孩子的同情心與理智。


    哪怕那個岩石一樣的男子語焉不詳,聰明的魔法師也能從片語隻言中猜測出真相。


    他不需要調查很多東西,隻需要將秦本雅思克荒原最近十年的降水記錄和秦本雅思克河的流量紀錄調出來對照一下,就能深刻地明白那位被稱為“鐵哥雷”的岩石般雄壯的男子所說的一切,究竟是怎樣的殘酷。


    這世上最殘酷的戰爭就是人與自然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中,人類從來沒有真正贏過,而浮於表麵的勝利換來的,也僅僅是名為“生存”的虛無的獎章。


    “如果說建州歸海寺的人民因為低溫而不得不向南方遷徙,將肥沃到極致的黑土地無情拋棄,寧願用戰爭來搶奪關外千裏平原上大片號稱肥沃實際貧瘠的土地,那麽水草肥美的秦本雅思克荒原如今麵臨的危機,就是不折不扣的生態災難。”白銀色的瞳孔中匯聚起金色的代碼符文,這些符文拚合一張張從天空俯瞰拍攝下來的照片,那如同324萬年前非洲大饑荒一樣的慘烈場麵,那小女孩被活活餓死再被禿鷲吃掉的特寫鏡頭,深深震撼著他,恍惚間,乞丐女孩奔向萬道劍光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現。


    “我既然可以放走那一千個人,也就可以救援他們的……”銀塵此時已經顧不上去想這些悲慘的牧民究竟是那八旗中的哪一個旗了,沒有意義。他知道想要在自己的神國之中盡量減少戰爭甚至於停止戰爭,最根本的辦法不是消滅誰,而是改變誰的生存環境。


    秦本雅思克荒原原本就因為風大日照少而無法種糧,久而久之才成為了適合放牧的所謂“荒原”,而如今,連續十年的特大旱災已經讓秦本雅思克河斷流了三分之二,原本被當做鮮卑利亞冰苔原生態區和達爾馬斯卡大沙漠死亡區域的秦本雅思克,正在迅速退化為死亡沙漠的一部分,而且在可見的未來內,會變成條件最為嚴酷的一部分。


    而這裏,尚且散居著35萬牧民,他們的祖地就是這裏,他們的祖廟就在荒原深處,他們曾經是令人羨慕的豪爽與唯美的牧羊人,如今,他們比起索馬裏海盜還不如,簡直如同畜生一樣活著……


    銀塵不知道,他們就是建州奴兒中最唯美,最柔弱,盛產皇室嬪妃又知書達理的葉赫維琳一族。


    原色的手指縮迴到了白銀色的袖口中,袖口也放下了。白銀法神從陰暗又激烈的戰鬥狀態中退出來,再次化身為令人忽視的角落裏的潛伏著。他深深看了一眼曾經見過幾麵的張威武,終究沒有一發石化光線打過去,他此時已經明白,天行武館心甘情願押這趟危險的皇鏢,可能並不僅僅為了那些肮髒的利益。


    “但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畢竟綁架蘇菲菲這事情就十足十地不地道。”銀塵這樣想著的時候,營帳之中忽然泛起藍色的光芒,這光芒如同銀塵以前得心應手的冰光,湛藍之中一片凝固的肅殺。


    藍光仿佛驅逐了所有的陰影,讓潛伏者無處潛伏。原本白銀法神的身影在這頂營帳之中並不顯眼,此刻卻加倍地凸顯出來,以至於恰好能用餘光看到他的張威武爆發出一聲炮火轟鳴般的怒吼。


    “有刺客!”


    張威武灰熊般的身影就在這一聲怒吼之中,鬼魅一樣越過了背對著銀塵麵對著他的鐵哥雷,揮舞著碩大的拳頭朝銀塵衝來。他的拳頭上變化出厚厚的骨質裝甲,如同地行龍的尾部骨錘,在一圈圈高速旋轉著如同利刃般的暴風雪的掩護下撞向銀塵的麵門。與此同時,鐵哥雷重重地哼了一聲,他的聲音忽然幻化成淺藍色的碎冰波浪,炸彈一樣爆破開來,向著他麵前六十度角的扇形區域展開去,果然在那一片湛藍的冷光之中,忽然旋轉起一圈圈稀薄的暴風雪,接著冰雪匯聚成冰牆,僅僅維持的了一秒,那冰牆就在湛藍色的碎冰波濤中化為同樣的碎屑。


    風雪彌漫起來,在藍色的風雪之中忽然爆發出一道透明的罡風,罡風之中閃裂過一圈白銀色的金屬反光,之後才是白銀色的衣袖在空中揮舞過的殘影。銀白色的金屬反光帶動左右兩道刀輪狀的罡風,蠻橫地切開漫天飛雪,同時也將整座營帳切開成向著左右兩邊飛出的兩片。


    寒冰碎裂聲和布匹撕裂聲同時響起,之後才是一聲重錘擊中什麽巨大沉重而剛硬的東西的響聲。張威武攻城錘一樣的拳頭撞在了一片透明的薄板之上,這片薄板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浮現出來的一樣,一人見方,邊緣不斷蕩漾起透明的空間漣漪,根本就是將周圍的時空扭曲疊加之後形成的空間障壁,利用了時空本身的力量輕易擋住了他動用戰魂獸變形的強力一拳,而他發出的帶有散魂毒的暴風雪,此時早已在罡風衝擊之下變成一團海螺形狀的堅冰,同時被一連串白銀色的刀刃切開來,朝兩邊倒去。


    白銀法神已經高高挑起,兩袖連續向上揮舞,變形成金屬刀輪的袖口下空中留下一拳完整的齒輪狀軌跡,閃閃發光的金屬原色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紅色火光。


    時空魔法·障壁。


    風火係合成魔法·斬風燕破·凰牙。


    “被發現了?怎麽可能?”銀塵落地的時候,他的呢喃才在漸起的暴風之中散開。麵對張威武的拳頭,他先使出了時空障壁阻擋,之後才用了斬風燕破。


    同一瞬間,鐵哥雷看到自己發出的戰流聲浪被阻擋之後,居然露出一抹鋼鐵般冷硬的笑容,輕輕彎下腰撿起一直放在腳邊的狼牙棒,那狼牙棒應該屬於戰錘類型的武器,從外表上看那重量幾乎和銀塵的體重相等。他舉起狼牙棒,朝著藍色冰光之中一處色彩明顯不同的區域走去,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坦克般強行年雅典威勢。


    營帳倒塌騰起的泥濘水花,已經衝散了藍色冰光。角落裏旋轉著的暴風雪也再不能遮掩住潛伏者的身形。風雪之中,隨著幾聲奇異的叮當聲,一串十二枚梅花鏢被冰雪推動著,翻翻滾滾地飛射出來,直擊鐵哥雷的胸腹要害。而鐵哥雷表情都沒有變一下,手中長棍一指,狼牙棒的尖端立刻綻放出一片圓頂形狀的冰盾,將梅花鏢盡數擋下,接著一個跨步,山牆一樣的身形如同推土機一樣蠻橫地衝來,撞破的暴風雪,手中重錘一樣的狼牙棒揮舞出一道懾人的藍色弧光,狠狠砸在了地麵上。


    大地之上綻放無盡冰蓮,冰蓮上空,一道靈巧的身影狼狽地躲過四散飛射的冰錐,朝遠處撲去。“龜兒子!有種站住!”鐵哥雷的聲音如同洪鍾一般,在露天的城牆頂上依然產生了滾雷般的迴聲,雄壯的草原騎士大步邁出,以草原人特有的摔跤步法穩健而迅捷地追過去,卻離那奔逃的身影越來越遠。他連連吼了幾句“龜兒子”,那道身影毫不理會,遊魚一樣鑽入聞訊趕來的辮子兵群中,幾下就不見了。


    辮子兵們圍了上來,他們都穿著普通的包了一層銅皮的精鐵鎖甲,魂氣凝結,厚厚的玄冰戰鎧套在外麵,雕塑出各種各樣的魂獸形象,一時間恍如冰噩亂舞。他們大多數人都隻顧著張威武麵對著的那位華麗銀袍的“敵人”,很少有人注意到真正的刺客正從他們中間的縫隙溜過去。


    斬風燕破之後,銀塵並沒有新的行動,而張威武在初次交手之後就意識到不妙,麵前站著的人,並不是他早年認識的銀塵,不是。


    他虎步下腰,擺出平生絕學的起手式,灰熊一樣的身體上爆發出出一團團森藍的冰霧,如同山腰上漂浮著的流雲,一股厚重如山,同時寒冷如冰的氣息發散出來,彌漫在周身一丈範圍之內,幾如擴散的毒素,又像是高山周圍旋轉變換著的氣象。


    “銀塵嗎……屠滅八萬北人的年少英雄,也當得起老夫這一式殺拳了!”張威武這樣想著的時候,猛然瞪大眼睛,一雙神光四溢的虎目鎖定了白銀色的瘦削身影,也就在這一刻,那道身影忽然變得蒼白而透明,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道虛幻的影子。


    仿佛銀塵並非真身降臨,隻用了一道投影一樣。


    ”抱歉,我不是來打架的。“他的聲音裏滿是調侃,話音落下的瞬間,就在建州奴兒們的包圍之中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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