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戰馬的速度,下一瞬絕對就可以刺中一兩下了,這個小子的境界或許高深,但是手底下的槍式可真不怎麽樣。”雪文這樣盤算著的時候,清晰地看到了銀塵扣動扳機。


    銀塵的銃槍,真的就是帶扳機的方口戰車炮的炮管上塞上一根四方錐體的槍頭,看起來不倫不類,雖然有扳機,卻不知道那彈丸該從哪裏發射出來。看到他扣動扳機的動作,雪文不禁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手中的長槍更賣力的向前刺出。


    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有兩丈九尺——


    寒冰,就在冰龍破天槍的中段爆炸開來,一道寒冰般藍色的冷濃火焰,仿佛火箭助推一樣將整個四方錐型的槍頭推射出去,槍頭沒有旋轉,反而迅速變形,變成一道粗大的刺目藍光,化實為虛,激光一樣刺入雪文的胸膛。


    那一刻,雪文感覺到的不是多麽劇烈的疼痛,而是一股徹底的,凍結靈魂的冰寒。


    他聽到了胯下戰馬發出一聲低沉的悲鳴,他聽到了身上寒冰凝結的轟隆巨響,他在感覺到無盡的寒冷之後的一秒鍾,才感到一股身處深海海底的,粉碎血肉般的窒息。


    法師的戰馬,得得得地從他身邊輕快溜過,法師手裏的銃槍,慢慢化為水滴紛揚灑下。


    “霸山龍擊砲!”


    高壓寒冰猛烈爆炸開來,藍色的火球滾動著膨脹起來,那是製造冰寒與毀滅的碎心寒焰,寒焰所過,遍地冰蓮,冰蓮綻放,森羅萬物盡歸冰塵。藍色的光球膨脹到一丈直徑的極限,爆炸成漫天飛雪之時,一股股洪潮一樣,沸騰如同開水般的液體,翻滾著從藍色光球的中心擴散開來。


    冰冷的流水在風雪中並沒有凍結,反而如同暴雨般澆灌子啊地麵,在逐漸顯出身形的戰馬四蹄之下,積攢成一灘明亮的水窪,水窪之上,金光閃耀,金色的聚魂式浮現出來,藍色的冰流從光陣之中噴射出來,仿佛倒置過來的沐浴噴淋一樣,一點點修複著雪文鎖甲下麵的暗傷。


    “看來我的寒冰力量並沒有退卻太多。”銀塵策馬迴轉,看著雪文從用長槍斜斜捅著地麵,勉力支持著不讓自己倒下,分神七重的高手在朝野之中算是十分厲害的了,可也架不住半步法神的恐怖威能,那一發霸山龍擊砲,雖然射程最多五丈,卻絕對厲害,幾乎相當於返虛高手的含恨一擊。


    若不是天變之後,聚魂術隨叫隨到,隻怕達達洛克·雪文都撐不下去了。


    魔法師雙手持著戰斧,將麒麟的尖角對準了雪文,痛打落水狗的機會是很難得的,銀塵一夾馬腹,麒麟的四蹄電閃雷鳴,身形一展就衝到了雪文的麵前——


    “終結吧!真陽隕落!”陰沉的戰斧並沒有橫斬而去,反而重重劈下,戰斧在砍到了第一件硬物的瞬間,爆炸開來,再次變成一顆紅色的光球。


    光球之中,烈火化為靜默的高溫與窒息,仿佛一座燃燒的鐵獄一樣籠罩下來,雪文如何見過這樣兇悍狠辣的近戰法術,不得已橫過長槍死命一格,寒冰在他握住槍杆的雙手之間凝結,迅速變成一麵寬大但不太厚的冰盾,斬斧化作火焰的流星,在空中掄出一道刺耳的尖嘯聲,重重落在冰盾之上。


    爆炸突如其來,紅與藍的對衝之後就是一道無色的衝擊波擴散而出,雪文感覺身上一冷,青銅質地的人馬連體鎖甲立刻碎了一小半,而背上的披風也被火星子燙出幾個拳頭大的窟窿,隻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的就是在斬擊落下的瞬間,那銀袍敵人居然還從斬斧中抽出一把紅光四溢的火焰短刀。


    短刀是鈍頭的,隻能橫斬,魔法師纖巧的一刀揮出,居然是江湖上十分常見的《圓月彎刀》,刀氣化為滿月,卻不見神功要求中冷冽,反而如同拿著火焰噴射器對著臉掃過去,一股熱浪簡直讓人窒息,雪文憑著多年廝殺的經驗,近乎本能地將長槍一豎,隻感覺手中猛然一輕,那鐵打的槍杆就被烈焰長刀直接砍成了兩截。


    他們第三次交錯而過,雪文此時已經顯出敗相,銀塵的兩次進攻都得逞了,而雪文隻用鳥銃射擊過銀塵一迴。


    雪文立刻策馬朝著自家軍勢跑去,一名親兵很有顏色地遞上一杆輕的的長槍,雪文將長槍掛在武器鉤上,伸手取下背後的鐵弓。


    重頭的散魂箭,被輕輕搭上弓弦,雪文冷靜地看著敵人空著雙手,策馬轉身。


    就在敵人轉身的一瞬間,他鬆開了弓弦,一道黑影射出,隻聽得嘩啦一聲,那銀袍人身上的光芒之鎧甲,瞬間碎裂。


    鳥銃,冰火相遇的衝擊波,還有這一箭,剛好就是三次攻擊。


    “放箭!”雪文看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當即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土城早已經蓄勢待發的眾位建州奴兒們,毫不猶豫地,視規則為無物的扣動了弩弦的扳機。


    那一刻萬箭齊發。


    那一刻銀塵聽到了耳機裏傳來的一聲怒吼“卑鄙!”,但不知道為何,銀塵事先將坦克的係統鎖定了,那些南國禁軍們雖然操作著坦克,卻沒有任何一發炮彈發射出來。


    那一瞬間,銀塵隻能苦笑,藏在袖口裏的袖劍忽然碎裂消失,空出的另一隻手上匯聚起黑暗,黑煙深處,綻放光芒。


    光芒化為秩序,展開為結界,光明神佑化為巨大的玻璃罩子,將銀塵整個籠罩起來,任由萬箭齊射。


    散魂的箭矢可以擊碎一切寒冰,包括魔法師變出來的寒冰,卻不能擊碎秩序的守護,光明神佑,那是需要用大量的寒冰力量凝結成無比沉重的拳技,在近距離內攻擊才能破碎的。


    萬箭齊發的景象壯觀的,然而再壯觀的景象也沒有什麽卵用,弩機發射出來的重箭可以擊穿寒冰防禦,但並沒有說能擊穿貧鈾裝甲,無數箭頭撞擊在那一層圓潤的玻璃罩一樣的防禦結界上,立刻就被彈開了,彈飛的箭矢旋轉著鐵杆,又和其他飛來的箭矢相撞,這麽一來,在結界外麵,互相撞擊的箭矢和撞擊結界的箭矢發出的聲音立刻連成一片,形成如同鬧市區裏鼎沸人聲一樣的嘈雜聲響,被結界連人帶馬罩住了銀塵,有點不耐煩地揉了揉耳朵。


    透過金色的結界,透過結界外麵洪潮一樣的箭矢,他看到雪文已經有些頹喪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矢,再次握住長槍,卻沒有將一丈二尺長的槍鋒從掛鉤上拿起來。


    “天則不容褻瀆,任何觸犯了天則人都會被天則懲罰,看來以後遇上鬥將,能不繞過去還是盡量硬著頭皮上吧。”銀塵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身影,如此想道,他此時處於絕對的安全之中,那些弩手射擊上一百年也不會撼動光明神佑的。


    他能有如此的領悟,那是因為他感覺到了天則的離去,當二人決鬥的場景中加入了任何額外的力量之時,決鬥天則立刻失效,雖然未必會像裁判一樣給破壞規則的一方施加什麽懲罰,可現在,不能維持住決鬥天則,不能維持住決鬥密室這個結界,對於達達洛克·雪文來說簡直和滅頂之災一樣。


    他此時特別害怕,特別害怕銀塵能如同他出現時那樣,化身幻影一下子消失,之後,就是無可抵擋的大炮焚城了。


    但很可惜,他並不知道自己在和一個法師作對,對於法師來說,除非對麵站著的也是個法師,否則“決鬥”二字從來就沒和“兩個人公平一戰”扯上關係。


    “對於法師來說,一個人對一萬人一樣是場一對一的決鬥。”


    這麽想著的銀塵,雙手合十在胸前,似乎在祈禱著什麽,然而他的身上很快浮現出數枚紅色的符文,符文燃燒,法力燃燒,魔法修為化為洶湧的暗流灌注在這片天地之中,原本夕陽西下的美景,忽然變成了夜。


    夜空之中,九顆紅星在天頂上驟然亮起,緊接著,一道光柱從其中的一顆紅星中噴射出來,仿佛軌道激光武器一樣穿過厚厚的大氣準確地命中左側一片夯土城牆。


    夜空瞬間化為白晝,地麵被比正午的陽光更亮的強光照亮,接著,光輻射,衝擊波,蘑菇雲,化為紅色的殺人風暴,旋轉著洗過土城——


    火焰魔法·終末星光。


    厚土化為熔岩,一道道半尺高的火焰如同噴泉般從盛開紅蓮的地麵噴出,在巨大的蘑菇雲和紅色的環狀衝擊波的助推下,如同貼地而來的生命升收割機,瞬間就將大量士兵的雙腿消解成虛無。當建州奴兒們的慘叫剛剛響起之時,第二顆星,點亮。


    光柱再次落下,右邊的土城爆炸開來,那些被鎖住了發射係統的坦克立刻功率暴起,履帶向前告訴運轉著,帶動著戰車飛速後退,避開了幾乎將外層裝甲上的漆麵烤得剝落的高溫與火焰,而就在此時,另外七顆紅星也依次點亮。


    光柱一道接一道落下,大地之上一片赤紅,仿佛千年旱災般的赤地千裏。火焰焚燒,爆炸轟鳴,空氣之中亂流擾動,狂風肆虐,達達洛克·雪文已經徹底看呆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南國人居然還有這樣的秘術——


    “不對!南國人中確實還有這樣的秘術!被稱為禁咒的秘術!是你——是銀發妖魔!!”達達洛克的內心之中翻滾起防空警報一樣的尖叫,可是表麵上,他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因為他知道,此時發出多餘的聲音,絕對會被瞬間殺掉的,“銀發妖魔”可以瞬間殺掉幾萬建州大奴,不會在乎他這麽一個鑲紅旗的家夥——人家或許連他來自什麽旗都懶得知道。


    雪文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騎兵,這些人,是他雪文的兄弟。


    “他們是兄弟。”雪文在心中確認道,他是建州奴兒沒錯,他是建州奴兒的貴族沒錯,可是他也是在戰場上一槍一槍刺殺出來的百戰猛將,作為一個將軍,作為一個能活著帶來軍功的將軍,他當然知道手下人對自己來說是多麽重要,不該浪費的時候絕不浪費,不該犧牲的時候決不犧牲,這樣他憑著在軍中,也就是在建州部族最基礎最廣泛的群體中的威望,輕輕鬆鬆拿到了萬人貝勒長的官印,因此,在眼下這個拚再多的人數也不過是給人家送人頭的險惡局勢中,達達洛克·雪文表現出了他完全不辜負於達達洛克這個驍勇善戰的姓氏的能力與擔當。


    真正成功的將領,絕不懼怕失敗,絕不吝惜逃跑。


    “傳令下去,騎兵全體策馬後轉,前往盾天城!步兵——放棄守城,各自逃命吧!我們已經敗了!”他想傳令兵傳達了自己的命令,卻並沒有轉過身來,而是一直麵對著那個銀色長袍的人。


    銀色長袍,南北帝國比較常見的樣式長袍,和白袍,褐色長袍一樣爛大街,北人因為有雪狐之類的銀色動物皮毛做長袍禦寒,因此北國曆任皇帝都將銀色長袍列為自由民可以穿戴的顏色,畢竟毛皮染色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和天方夜譚也差不多了,南國是因為北商多銀袍,慢慢被影響了,加上確實容易弄到一種特殊的銀色麵料(異體雙頭蠶吐出的絲線,較粗,更柔韌,耐漿洗,但是染色是個大難題,這種絲線織造出來的絲綢為銀色原色),便也流行起銀色長袍來,因此,在對方沒有將兜帽放下來之前,達達洛克·雪文壓根就沒有往銀發妖魔的方向去想,因為傳聞中銀發妖魔被“他的皇帝”給害死了。


    可是那禁咒一樣的光束轟擊一出,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眼前這個家夥,是能殺死鹿馬石家,北辰星,納蘭疊羅,甚至猛虎三兄弟的恐怖怪獸,不是什麽正常的南國將軍!雪文知道:“這家夥要是真的存心殺死我,隻怕伸伸手就能做到!”


    他有了覺悟了,他知道自己如今肯定不會活著走出這虎方口了,便趕緊摸出一根響箭,又攤開一張空白的軍令,拿著方便筆,將軍令攤開在馬背上草草寫了幾筆,接著便交給了身邊的親兵,讓他無論如何,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將這份情報傳迴,傳給遠在潘興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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