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賣獸皮的女子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小女孩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手臂卻已經收了迴來,幻化出一隻冰藍色透明的鋼針倒豎的拳套,這拳套在天選者之中非常特別,因為天選者們一般都會將身體幻化為動物的口,爪,刺,鼇等等,不會就這樣直接幻化成寒冰質地武器,寒冰武器隻對魔物有點效果,對天選者可沒有什麽作用的。


    小女孩繃緊了臉,狠狠一拳下去,拳套地上的冰刺輕易貫穿了那個可憐女子的咽喉,女子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可思議和憤怒,接著變成了深深的絕望和哀求,然後眼神散開,死了。


    小女孩好不猶豫地將林絢塵塞進獸皮裏麵,胡亂搬動著獸皮,似乎要用獸皮將她活埋。


    “好姐姐,多在這裏,千萬千萬不要散發功力……”她深入穩如地對林絢塵說道,林絢塵沒法點頭,甚至眼球都不能轉動,無法表達內心裏忽然滾動起來的感激和擔憂,她認識這個小女孩,正如小女孩認識她一樣。這個小女孩不是別人,就是林輕雨,那個建州奴兒即將完成奴化教育的林輕雨。


    小女孩將林絢塵埋了進去,正在蓋上獸皮的手忽然停下來,空氣中,充滿了元嬰高手的冰冷威壓。


    那威壓如同滅絕的凜冬,一下子就將小女孩凍住了。林絢塵驚恐地看到,小女孩的身後出現了一道瘋癲的身影。


    那人的臉是瘋癲的顏藝,那人的姿勢是瘋癲的扭曲,那人說話的語氣如同高高在上的宇宙第一高等腦殘民對待最下等的賤奴:“你這麽做……”


    那女人的聲音傳來,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話裏,充斥著對世間一切人毫不加以掩飾的輕蔑與羞辱。林輕雨瞬間轉過身,撲通一下跪下來:“師父我錯了……”


    小女孩的語氣中帶著乞求,帶著哭腔,躺在獸皮堆裏的林絢塵忽然揪緊了心,她生怕這個所謂的師父會對小女孩展開一輪比死還殘酷的淩虐,她知道天選者和普通的罡風修行者不同,她們的身體裏恢複能力很強,因此可以承受更大的痛苦與屈辱。


    “你沒有錯。”那女人用一種詠唱一樣的,高高低低抑揚頓挫卻十分欠揍的聲音說:“你隻不過做了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而已,沒有意義的事情,稱不上對,稱不上錯,就是沒有意義啊——”她說著閃電般地伸出手,寒冰的尖牙在手臂上長出來的同時,她的整條手臂也變成一根荊棘狀的脖子,脖子的前端連著一顆能夠張開大嘴的,形如和尚腦袋的頭顱。那頭顱張開大嘴,狠狠咬住林絢塵的脖子和一側肩膀連接處的軟肉,將林絢塵叼了起來。


    林絢塵痛得渾身顫抖,體內的特種魂氣爆發式地流淌著,將那粉紅色神經毒劑的效果衝淡了一些,讓她可以顫抖起來,卻還是沒有力氣抬起手臂。那女人用變異的手臂拎著她,將她舉到了小女孩的眼睛跟前,冷笑著,當然在林絢塵聽來應該是狂笑著繼續她剛剛的話:


    “——就像這個人一樣,沒有意義,因此不配活著,當然也不配長得好看,可不管好看還是難看,總之都是沒有意義的,沒有意義的就不應該存在,沒有意義的又存在了,那麽我蕭萱萱,你林輕雨,就有義務去消除這些沒意義的垃圾!”


    她說著一甩手,將林絢塵遠遠扔了,正好扔到了那些正在捆縛女奴,將女奴裝進鐵籠一樣的箱子裏的黑怕婦女身邊,其中一個黑袍婦女剛剛好“打包”完一個女奴,便將她拎起來,一雙手變成了兩隻昆蟲的口器,從那口器中吐出一段段真正的寒鐵絲線,將林絢塵的手在背後綁了,然後再把她塞進狹小的鐵籠。


    林絢塵以一個非常難受的姿勢蜷縮在鐵籠裏,感覺就像在上刑一樣,她忍耐著,不哭不鬧,權力催動著體內的魂力,瘋狂吸收周圍一切可以轉化為魂力的能量,以便驅散體內那股令她喪失了所有體力的毒素。


    “這世上難道還能有專門驅散體力的毒麽……”林絢塵越用功越覺得身子虛弱起來,她運行了《九天》三個周天,正準備切換成《玄陽》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陣可怕的困意襲來,不由得合上了眼簾。


    這個時候,她認識的亞雷莉也被捆紮打包完畢,悲慘地裝進小籠子裏,放在了她的籠子上麵。


    另一邊,林輕雨的師父並沒有責罰她,隻是將她扶起來,仿佛帶孩子的媽媽一樣拉著她,在一群忙碌的黑袍女人中間信步穿梭,仿佛是在逛一座很空曠的城市。這個女子名叫蕭萱萱,是傀儡宗的上上代宗主,比陶媛媛還高兩輩,卻似乎並不知道陶媛媛的存在,也不知道有人能夠從傀儡宗的鼻子底下偷走大量的傀儡甚至於一座分支基地。蕭萱萱看起來三十多歲,容貌姣好,渾身散發著性@感乃至於色@欲的氣息,最會撩男人,黑發綠眼,五官秀麗,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可是那一雙眼睛在不獠漢子的時候,始終散發出一股令人恐懼的無理由的瘋狂與傲慢,她看世間一切女人的眼神都是輕蔑的,甚至看林輕雨的眼神也無比輕蔑,她很少說些罵人損人的話,可哪怕是正常交流,她的語氣聲調都像是在逗弄卑微的螻蟻。


    她此時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那長袍是用人的頭皮縫製起來的,黑色的長毛其實就是死人的頭發,她穿著這樣一條有著細密“黑毛”的長袍,自然十分暖和,身形舒展地拉著小女孩在一群相貌尚且嫵媚的建州女人中穿梭,擺出一個十足的監工的架勢。她那漠然蔑視的做派讓自尊心極強的建州奴兒們不滿,卻因為死這次行動的大金主,給錢給裝備還將她們偷運到這裏,還給了建立冰靈道以及建立前哨基地的設施,因此不敢發作,隻能一聲不吭地加快速度。


    “我說你們能快點嗎?就是捆人裝箱子,這麽簡單的活計難道你們要用一天時間?”在巡迴了幾十個來迴之後,蕭萱萱的耐心很快地被磨光了,或者說,任何事情她是要失去了興趣,感到厭煩了,就迅速失去耐心。


    “蕭萱萱大金主,我們已經很快了!”這時候一個隸屬建州奴兒鑲白旗的四十歲女子小聲爭辯道:“您要的可是三千人……”


    “你他媽不會數數嗎?這整個場子裏哪有三千人?不過五百人而已!我們占了這裏,是要守株待兔,等著幾天後的大集市,還有今年的天選朝貢會等等大型活動,再幹幾票,這樣才能湊夠我要的三千人呢!他媽的這樣一個窮嗖嗖的地方哪有三千了十幾到二十歲左右的女娃呢?你說話不過腦子嗎?或者,你們這些單細胞生物其實沒有腦子可言。”


    “你!”


    “行了維平,趕緊做活,做完這一趟我們就解放了,隻希望以後不再遇到這樣難伺候的大金主吧……”鑲白旗女子身邊的一位年輕一點的同伴用手指輕輕捅了捅她,同時壓低了聲音勸慰到:“這人雖然神通廣大,什麽都弄得來,可是那待人接物的脾氣,簡直臭不可聞,拽的跟個二五八萬一樣……”


    “就是!”被稱作維平的中年女子一邊加快了捆人裝箱的動作,同時為了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怒,狠狠捏了某位可憐的江南女孩的胸一把。


    不料她們二人的對話還是被元嬰境界的蕭萱萱聽到了,她一下子撒開了牽著林輕雨的手,抱著膀子斜著眼睛,發出仿若嘲笑鳥的叫聲一樣令人幾乎無法忍受的笑聲:“嗬嗬嗬嗬!我拽的跟二五八萬一樣?就憑你們這群母豬也能這樣說我麽?我是什麽人?你們是什麽東西?一群原始土著星球上的茹毛飲血的未開化的猩猩,一群兩腳直立的牲口而已,居然來頂撞我這個末日的引導者來了?好啊?我不生氣,我不跟一群動物生氣,咱麽走著瞧,看看幾年後末日浩劫降臨的時候,誰才是那實驗台上掙紮著的青蛙!”


    她的聲音遠遠傳遞開去,讓她身後二十丈外正在殊死搏殺的兩人忽然停住了。德拉德克夫人此時已經稍微處在下風,她的手掌心裏長出的錐形骨刺已經斷了一根,腳下爆發出來的無數從冰刺也斷了一小半,而被叫做“傑西卡”的達達洛克·致和渾身披甲,原本柔軟的黑色毛皮袍子表麵,又結出一層厚實的玄冰鎖甲,鎖甲之上幾處微弱的破損也在迅速愈合。


    天選者和普通的戰士完全不同,他們不需要近戰武器,他們的身體裏,魂力運轉,可以將肢體甚至軀幹變成口,爪,牙,刺,吸盤,觸腕,刺絲等等,每一個人的戰魂其實都有很多種形態可選。此時德拉德克夫人和致和之間的戰鬥,就是雙方將手臂變成滿是骨刺利齒的荊條狀武器相互抽擊的過程,結果,棋高半招的致和靠著水霧狀的戰流中蘊含的劇毒,麻痹了夫人一下,占盡了先機。


    達達洛克·致和的肩頭,正在長出一條粗壯的,帶著大錘骨的龍尾,這是絕殺時用到的變形招式。而此時她聽到了蕭萱萱那不堪的話語,便將龍尾慢慢收進體內,一邊防備著德拉夫人的進攻,一邊慢慢轉過身來。


    “蕭大金主,你我可是平等合作的雙方,我們都各取所需,誰也不是誰的主子,怎麽能這樣說話嗎?”致和的話音裏充滿了鏗鏘的金屬迴聲,顯然蕭萱萱剛剛的辱罵觸及到了她那脆弱又高貴的建州奴兒自尊心了。


    “你有意見?”蕭萱萱擺出一個標準的女王的姿態,巧笑嫣然中蘊藏著滿滿的淩虐的快感:“你有意見好啊?這是好事呀?你有意見,和我最忠實的的仆人說去——小徒兒?”


    “嗯。”林輕雨怯懦地應了一聲,同時飛快地運轉起某種不知名的神功,她的身上爆發出一叢細細的藍色冰刺,看起來就像一隻突然炸毛了的藍色貓咪,那寒冰的波動飛速擴散開來,在地麵上畫出了一個直徑一丈的碧波蕩漾的圓,藍色的水波在低溫之中迅速凝固,變成平靜的冰麵,冰麵之上出現類似於十字瞄準線一樣的圖案。


    一套條水霧組成的亡靈,就從腳下的冰麵之中升騰起來,接著在空中迅速凝結成冰柱狀的雕像,同時一股藍色的風壓迅速朝周圍擴散開去。


    在這座城池般的集市中幾乎每一處大型的陰影裏,忽然走出全身漆黑的瘦削身影,它們全部都被斬斷了雙臂,雙臂的位置換上了粗大的金屬構件和大刀,這些漆黑而瘦削的身影剛剛一露麵,就將建州奴兒們所有的反抗意誌瓦解。


    這些漆黑的身影不是別的什麽,就是傀儡宗的那些經過粗暴改裝的傀儡。


    “……”達達洛克·致和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也根本顧不上她身後的德拉德克夫人發出一聲淒慘絕望的叫喊:“傀儡宗?!傑西卡你這個瘋子,居然和傀儡宗合作?!”


    “你是傀儡宗的人……”達達洛克·致和如同夢囈般呢喃,原本就善於下跪的雙膝不由自主地軟下來,無聲無息地跪倒在蕭萱萱的麵前,跪倒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子……奴才剛才……”


    “嗬,真無聊。”蕭萱萱十分不耐煩地一擺手:“我沒心思和你計較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你,趕快將我要的事情做好了,否則沒意義的人是要被除掉的。”


    她的話仿佛一根虛無縹緲的救命稻草,讓達達洛克·致和激動地連連磕頭:“謝主人恩典!謝主人不殺之恩!”致和磕完頭趕緊站起來,也不管後麵的德拉德克夫人了,直接朝著那還在辛苦作業的黑袍麽子們撲過去:“都趕緊的!打起精神來!這次我們可要好好完成大金主的派遣……”身為鑲黃旗著此次行動主事的達達洛克·致和在這些四五十歲的老女人中間有著非同一般的權威,剛剛還在抱怨著的那位維平,此時卻成了最賣力的一個,整個人仿佛脫落陀螺一樣腳不沾地,往來於女孩堆和大車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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