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一唱一和,其實都表達了一個意思,就是林絢塵隻能跟著他們迴到村子裏接受檢查。林絢塵轉頭看了一眼銀塵,兩人隻用眼神交流了一瞬間,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好吧。我和你們一起去村子,我叫林絢塵,還沒請教——”


    “你現在還沒有解除嫌疑,不能知道我叫什麽。”天選者女生依舊冷漠。林絢塵有點不滿地扁扁嘴,隻能沉默地跟著他們走。


    ……


    村子離這裏可真不遠,一行四十多個人隻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到了。那並非銀塵一開始看到的饅頭狀的冰屋,而是在東邊小山背麵的一處避風山坳裏的小小村落。


    小山坳周圍的山,也和銀塵剛剛觀察過的山差不多,都是低矮平緩的的,毛茸茸的雪山,小山坳的缺口在東南方向,一行人饒了點路才到了村口。那小小的村莊,就建立在毛茸茸的小小盆地上。


    即便是村子裏,地麵依然覆蓋著毛茸茸的雪。村落之中,幾乎沒有任何種植作物,隻有一根根巨大的青銅支架上,倒掛著許許多多的肉塊,遠遠地從形狀結構上看,那些肉塊,居然是……


    是人。


    還有一些,像是變異的人,幾人到達村口的時候,銀塵隻從那些倒掛著的,被冰雪覆蓋了半截的肉中,勉強辨認出來兩頭牛,它們掛在村子裏最高的銅架上,與它們並列的,是一排類似海豹的圓滾滾的鮮肉。那些肉和下麵的人肉一樣,暴露在寒風中,整個凍成硬邦邦的冰塊,腐爛之類的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


    這個地方,晚上的溫度能像醫用冰櫃裏最冷的超導恆溫倉一樣可怕,真菌之類的生物很難存活下來。


    小村子的每一戶人家,就建有窄小陰暗的哥特式尖頂石頭房子,整個村子從外麵看過去根本找不出幾塊木料,而尖尖的房頂,比較容易讓雪滑下來,不會在房頂上累積,加上尖角結構承重力集中,就不太容易讓雪壓塌房頂了。


    銀塵隔著村口的青銅圍欄,看到村子裏這些精致又顯出些許凝重色彩的黑色小尖頂房子都沿著山坳排成一個環形,每一家都十分獨立,相互之間離得很遠,看上去疏疏落落的,大概又四十戶人家,這些小尖頂房子的前後都似乎沒有院子,也沒有任何可以稱為牲畜的動物存在,顯得空曠,寂寥,如同一座已經廢棄了的村莊。村莊的中間是大片的空地,白色的雪地中,很奇怪地劃出了黑色的巨大格子,在橫平豎直的粗大黑線的某個焦點上,放著幾乎是村子裏唯一一塊可見的木頭——一塊應該是從遠處搬過來的,被切削得很規整的樹樁。


    樹樁之上,枕著一塊石板,石板的中心有一點凹陷,大概像個小小的碗。


    當銀塵走近青銅柵欄的時候,村裏慢慢出現了一些人影,這些人都是統一著裝,但許多人的著裝都有修補的痕跡,銀塵很敏銳地看到有些人的後腰上隆起很大一塊,在慢慢升起的冰冷陽光下反射著青銅色的光暈,如同一具具青銅腰靠。銀塵的視野中立刻出現金色的透明界麵,那裏顯示出一條信息:“使用天選之槍後,用一張活人的皮膚覆蓋後背並點燃,念動咒語,可以重新長出脊椎,但是必須用禮裝加固,這些人的腰部比常人更加脆弱。”銀塵了然點頭,正要繞過柵欄,卻被那個曾經堵在他背門死路裏的男子阻擋下來。


    “你是奴隸,從那進去——”男子冷冰冰地說著,伸手指了指村口圍欄後麵的一個圓形的大洞,大洞的邊緣一側開鑿著一圈圈半圓形的階梯。


    銀塵的視野中再次浮現出一條信息:“地下奴隸穴。”


    銀塵停住了,就在村外停住:“我不進去了,你們帶著她進去檢查一下,順便看看建州奴兒們有沒有給她下了什麽暗手(隱藏的罩門)。”


    “你是奴隸!”那男子的語氣兇惡起來。


    “但我不是你的什麽人。”銀塵冷冷說完,轉頭就朝村外走,最後坐在了不遠處的一塊高高的石頭上。


    整個隊伍都停下來看著他。領頭的天選者女生轉頭看了一眼林絢塵:“他從來都這麽沒規矩嗎?”


    “在我成為天選者之前,他是我的丈夫啊。”林絢塵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微弱的哭腔。


    “成為天選者之後,以前的種種的,一筆勾銷。”女生的聲音有點軟下來,同時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在這裏麵隱藏了莫大的悲傷和無窮的黑暗。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平複著自己的情緒接著道:“你要學會適應。”


    “給我點時間好嗎?”林絢塵半是撒嬌地說道,她清楚地感覺到女生和那個貌似是領頭的男子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好吧。”女生幹巴巴地說完,拉著林絢塵走進了村莊,那男子留在最後,當著銀塵的麵將柵欄鎖住,同時也不知道在青銅圍欄上的什麽地方拍了一下,一道薄薄水霧升騰起來,將整個村莊籠罩。


    那青銅圍欄,加上村莊裏的一應布置,居然形成了一個聚魂式。


    銀塵眯起眼睛,白銀色的瞳孔瞬間變成紫色,奧術·捕魂之眼發動,透過薄薄的水霧,看到那空曠的方格小廣場中,白色的方格中央,有許多微微隆起的白色雪堆,顯然那雪堆下麵隱藏著一個又一個圓形的銅,那些洞,都應該通向地下的奴隸房。


    “也許那根本不是奴隸房,是藏肉的地窖吧。”銀塵這麽想著目光冷冽。


    ……


    女生領著林絢塵走到了小村莊中間的廣場上,就自顧自地迴去了,林絢塵麵前,就是一方放在樹樁上的石板,石板正中心有個碗大的凹槽。


    石板黑漆漆的,看起來真正平淡無奇。


    林絢塵隻低頭看了一眼石板,就抬頭看人,此時從小村莊幾處故意墊高了的房子裏走出一些老人,隻有一個是女的。


    這些老人都須發潔白,眼睛大都是藍色或者綠色的,他們個個體型健壯,顯然在這真正的苦寒之地中,太胖或者太瘦的人都活不下去,太瘦的人容易凍死,太胖的人跑不快會被魔物吃掉。


    這些人都是真正與大自然抗爭著的人,健壯的身體裏滾動著強大無比的魂氣戰流,那龐大的戰流力量如同深海暗流,讓林絢塵頭皮發麻,她知道自己其實不是他們中任何一人的對手。


    “還以為分神境界的戰流夠用了呢!”她暗自想著,神態越發展現出一個江南小女孩的柔軟與謙恭。


    那唯一的女長老自己搬著凳子坐在了她對麵,他們之間隔著一塊石板。其他的長老們都各自坐下,隱隱形成一道包圍的弧線。林絢塵知道這不過是為了增加點氣勢而已,決鬥天則之下,一對一的戰鬥依然是主流。


    女長老坐下沒有說話,隻是取出了一隻小小的青銅酒壺,那酒壺的底麵已經黑了,顯然常年被爐火煨成了這樣的顏色,女長老將酒壺傾斜,從壺嘴中倒出一條亮晶晶的水線,和一股陳年酒特有的芬芳。


    那酒液緩緩落入石板上的凹坑之中,冰天雪地中居然也不凍結。很快,“一碗酒”,就倒好了。


    “滴血吧。”長老的口氣出人意料地平靜,平靜,柔軟,正如她藍眼睛裏太息一樣的目光,然而林絢塵從她的平靜中,聽出來一股失去一切之後的死寂。


    那如同青年喪偶的寡婦,語氣,神態甚至行為皆為槁木死灰。


    林絢塵沒有多問,她知道自己再多問一句也是枉然,絕不可能從那女長老嘴裏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手掌一翻,掌心裏出現了一把細小的暗器,就是從震空座身上掉落下來的羽毛,拿著那根金屬羽毛,用鋒利的邊緣在指尖輕輕一劃,一道細細的紅線出現在白嫩的小手指上,接著紅線之上,凝聚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殷紅血滴。


    血滴滾落,輕輕躍入那“碗”酒中,仿佛有什麽魔力在無形中推動一樣,那滴血在酒水裏忽然化開,幾乎連中間過程都沒有就將酒水染紅。“再滴。”女長老聲音平平地命令道,林絢塵依言忍著輕微的刺痛再次滴入一輛滴血,那一“碗”豔紅色的液體周圍,便慢慢延伸出一根根細密無比的紅色絲線。


    那絲線太細太細,幾乎隻有頭發絲的一半,那紅線太亮太亮,看起來像被燒紅的黑鐵,那細細的絲線從灌滿血酒的凹陷邊緣延伸開來,如同蛛絲般朝黑色的石板蔓延開去,如同從心髒輸出到血液係統裏的鮮血,漸漸地,石板之上勾勒出一幅非常規整的圖案,仿佛一個以血酒為中心的,大體成十字形的複雜徽標,乍看起來,有點像複雜的智能邏輯線路。


    “嗯……”女長老看了一眼那石板上複雜規整的圖案,似乎比較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來你真不是異端,至少不是建州奴兒的異端。”蒼老又文靜的女長老看了一眼試血石上流淌出來的紅色圖案,又抬眼看著林絢塵:“但是你的信仰既不堅定也不純潔,這可麻煩了。”


    “信仰不堅定不純潔,那就是異端吧?”另外一位更加蒼老的男性長老摸著胡子道:“這個女娃雖然是天選者沒錯的,可是這麽奇怪……不會是建州奴兒專門弄出來針對我等的吧?保險起見,我們還是……”


    “不忙。”女長老沉靜道,自始至終她的語氣中都沒有一絲絲鋒芒,語氣很柔順,神色很冷靜,說話的聲音像花叢中婉約的低語:“信仰不純潔不堅定,那是因為她從建州奴兒那裏逃出來,還未入教,我們現在就讓她入教,發下血誓,一切就解決了。你們難道忘了,幾個月前‘鐵魔’來的時候,還說過我們這邊,天選者會越來越少嗎……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她絮絮叨叨說著,旁邊的幾位長老都不吭聲,林絢塵敏銳地感覺到,這些人中沒有一個對自己真正抱有善意的,他們所有人都想著利用自己。


    林絢塵沒吭聲,安靜地站在試血石前麵等待判決。她此時的心魂,都和銀塵鏈接在一起。烈火的力量,正在轉化為石化的力量。她仿佛就是銀塵的召喚生物一樣,可以隨時擁有銀塵四種基礎屬性中的一種。


    小村莊中間的圓形空地上陷入了沉默,除了唿唿地風聲什麽其他的聲音都沒有了。就這樣過了十息工夫,那女長老似乎有點不耐煩地出聲道:“如何?”


    “就按你說的辦吧。”比她更蒼老的男性長老中,有一位同意了。


    “讓她入教,以觀後效,若有反抗,殺掉。”第二位長老同意了。


    接著,其他的長老紛紛附議,最後變成了一致的決定,讓林絢塵入教。


    “入教?”林絢塵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裏還是又很抵觸的,林絢塵其實有點偏向信佛,時常和趙玉衡打禪機就是一種明證。同時他也比較相信“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句話,不太願意接觸這些神神道道的,可眼下,她還連這裏是哪裏都不知道呢,就要稀裏糊塗地入教?入了一個她根本不了解,甚至可能沒聽說過的教派?


    對於林絢塵來說,這一點不太能接受的,她籠在袖子裏的雙手上,慢慢冒出深綠色的光芒。


    她很小心,很小心地調動著修煉《九天》得來的力量。有了戰魂以後,林絢塵就和其他天選者一樣,修煉原來的神功時,從空氣中吸取過來的元氣被戰魂自動轉化為魂氣,狂風轉水,儲存體內,此時調用起來,和以前也沒有太多的區別。按理說風和水是兩種元素,運行規則並不一致,以風係神功推動水元素,那是能出現要人命的反噬的,可是天則之中,似乎風和水早已結合為一種元素,不太能分得清彼此,在特殊天則的作用下,她和其他所有的天選者一樣,依舊修煉著以前的神功,不見絲毫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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