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這些即將被送到北人領地的女孩子隻有同情,並沒有任何交情,她不認識這些女孩中的任何一個。她此時唯一的恐懼,來源於自己的身份以及血統,她自始始終,是趙國皇室的一員。


    “夫君,妙音怎麽辦?”林絢塵在銀塵耳邊低語。


    “等王霸丹走遠了,我派人火速去通知她。”銀塵此時已經冷靜下來,開始想後續的計劃:“看來極北基地暫時去不了了,我們得迴姑蘇,準備對外戰爭了。”


    “這麽急?”


    “秀杭啊!真是天大的疏忽。”銀塵歎了口氣:“法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全能神隻能是邪教而已。”


    【一個時辰後】


    銀塵已經接到了遠在金陵的玄天閣線人的匯報,趙妙音暫時沒有什麽問題,不過金陵大街上滿街的法華寺胖大和尚讓銀塵感到焦慮。“法華寺就是天邪寺”這個秘密,他還是聽了禪說的,自己還沒有找到什麽充足的證據,但不管法華寺是不是天邪寺,他們都是褻瀆佛教的,不應該存在於世間的邪教。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八十一名曉之成員舉起火把,照亮了濕滑的道路。天則變動之後,大量的雨水從天而降,將陸路也淹得快成了水路,許多地方都泥濘不堪,而銀塵帶來的馬匹又不夠用,因此許多買來的粗使丫鬟和仆婦,就隻能跟著隊伍步行前進。


    雨後的薄霧之中,華燈初上,卻是已經離他們越來越遠的應天府。華斬風和他的士兵們騎著黑漆漆的駿馬,包圍著整支隊伍,以人類步行的極限速度前行。馮夫人,李夫人和麝月等人,已經被安排在事先準備好的空餘車廂裏坐著了,但是王夫人以及幾個自稱是很有地位的人,卻被銀塵嚴令隻能用兩條腿走路。


    華斬風清楚地記得,似乎所有自稱在王府中有地位,有麵子,是“少奶奶的什麽什麽人”的崇王女眷,都在這裏泥濘不堪,濕滑陰冷的地上走著,反而那些不太出聲的,比如隨遇而安的馮夫人和感激涕零的李夫人,就進了馬車裏睡著去了,雖說為了裝下所謂的“瀟湘館”“紅香園”“紫菱洲”的一眾女孩,每一輛馬車都存在著比較嚴重的超載問題,但總體來說,尊上似乎並沒有打算善待所有的人。


    華斬風覺得有點不對,尊上大把的金子都化了,幹嘛不將這些人一起打包了帶走,帶到姑蘇城裏好生安排著落呢?華斬風可聽定海波說過,尊上有一瞬間讓大隊人馬神行千裏的本事。


    他策馬減速,到了和定海波還有張白生並列的位置,正準備問問定海波,就聽到隊伍中間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那聲音並不大,可是修煉了《天魔解體大法》的華斬風聽得清清楚楚。


    “這林姑娘也真是的!吃了我們王府十年的飯,住了我們王府十年的房,過著那麽優渥生活十年,還吃了十年的人參養榮丸,到了今天,我們坡改了,就這麽像牛馬一樣被人趕來趕去的嗎?明明還有那麽多那麽大的車子,明明還有那麽多高頭大馬,卻不讓我們坐不讓我們騎,非得讓我們想農奴一樣水裏來泥裏去的!這像話嗎?還自詡什麽飽讀詩書的認得字呢!連孝敬長輩都做不到!”一位老女人的聲音就在隊伍中間響起,讓華斬風的眉頭一皺。


    “夫人,您還是消消氣吧!林姑娘什麽德行我們還能不知道嗎?使小性兒,嬌滴滴的,真要在男人麵前哭一會,哪個男人不服軟,不投降呢?奴家也是在那定親宴上見過那林家姑爺的,那真一表人才,可偏偏被這狐狸精給迷上了!什麽終身不再娶……那不是逼著男方斷子絕孫嗎?她那麽一個病怏怏的破身子,還能懷上什麽來?隻怕生下來也是四肢不全的……咱們這次迴去,得好好勸勸姑爺,好歹是個親家的你緣分,真還不如將王大姑娘許配給他,那王大姑娘也是個讀書上進的人,將來有了後,必然也光耀門楣……”這時另外一個老女人的聲音也響起了,華斬風聽著鬧心,也沒有了問任何話的欲望,策馬朝前,又成領隊了。


    他沒發現,張白生此時迴頭看了一眼馮選,兩人的眼睛裏,滿是殘酷的殺意。


    張白生和馮選並不清楚林絢塵在王府裏的生活,但是不妨礙他們對這種恩將仇報的垃圾感到痛恨。無論如何,是林絢塵央求銀塵來救她們的。


    隊伍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停下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漆黑官道上停下。張白生趕緊掉頭迴去,借著火把的光亮,遠遠看見銀塵掀開簾子,從車廂中下來。


    “宗主,前麵還有三裏地就到了裏亭了。”張白生不看地圖就知道目前車隊所在的位置:“裏亭雖然可能沒人,但好歹有個小房子,有一片幹淨的夯土地,可以供我等生火做飯……”


    “你維持警戒,我來處理一點事情。”純白色的魔法師剛剛踏上泥濘的地麵的瞬間,腳下亮起一片紫色的光華。紫光化成光環,沿著地麵飛速擴散,所過之處瞬間石化,變成幹燥平整的大理石地麵。銀塵站在一整塊大理石的中心,目光陰冷地看著那些靠著兩條腿走路的女人們。


    這些女人中有年輕女子,也有中年大媽,但是沒有老嬤嬤,想來教坊司那麽嚴酷的環境,老人隻怕也活不了半年。


    “這才走了一點點路,你們就堅持不下去了麽?”銀塵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均勻地散開,原本有些放晴了夜空,忽然無聲地匯聚起漆黑的雲朵。


    他身後的車廂裏,李夫人伸頭出來看了一眼,又閃電般地縮迴去了,車簾子動了動,便再沒有任何聲息。趙月詩和林絢塵都知道,秋後算賬的時刻,到來了。


    “姑爺,妾身是崇王老爺的正房,算下來也是你的長輩了……”先前說話的那個老女人,也就是王夫人首先迴答,語氣中帶著一絲絲地不滿:“姑爺貴為翰林院講經,君臣父子應該比誰都清楚吧?怎麽能如此對待我們這些長輩?聖賢書上的孝道,姑爺讀到哪裏去了?”


    王夫人的聲音裏滿是趾高氣揚,她振振有詞,天下的大道理都在她的手上。


    “長輩?!”銀塵尖刻地冷笑一聲:“你也配當絢兒的長輩嗎?!絢兒會稀罕你這麽一個網人參養榮丸裏加料的長輩?!”


    “你!你怎麽世道?!不對,你根本就是血口噴人!”王夫人的臉色立刻變了,人參養榮丸裏摻入慢性毒劑的事情,是她指使的沒錯,可是那事情從頭到尾都非常隱秘,就連楊紫依這個九天玄女的傳承者都沒有看出來,林絢塵自己也完全不知道,這事情,居然被銀塵一語道破。


    “這世上但凡我要關心起來的事情,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你以為做得隱蔽,可都處在我的監視之下呢。”銀塵的聲音猛然變得森冷起來,而就在此時,天空中傳來一聲模糊的雷吼,一滴滴豆大的雨落了下來。


    寒冰的符文亮起,那雨滴忽然就懸浮在半空,靜止不動了。王夫人瞪著遠處的銀塵,臉色由倉皇慢慢轉變為憤怒和失望:“你血口噴人!你根本沒有證據!不過是被林絢塵那個小賤皮子蠱惑了而已!虧妾身還指望你能步步高升,妾身老家還有幾個姑娘可以推薦給你——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是非不分的人!”


    “主子對奴仆還需要講什麽證據呢?”銀塵問周圍的人,沒有人說話,他的問題讓王夫人感到遍體冰寒,仿佛此時才想起來,她自己此時還帶著永世賤奴的身份,而她的主子,就是眼前這個不講理的銀發少年。


    “你胡說!妾身可是——”


    “你曾經是什麽人,或者是不是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的身份是我的奴仆,或者說,你們這些人的身份,都是我的奴仆。”銀塵慢慢垂下眼簾,語氣中並沒有多少森冷如同地獄的強硬,隻有一股放棄援手的漠然,那漠然如同死亡的荒原,不太寒冷,卻分外令人絕望。


    他抬起眼簾,對著那些走在隊伍中間的奴仆淡然地掃視一眼,又垂下了目光:“我知道,你們很多人的心裏都十分不忿,因為那些丫頭,那些年輕的,可能也算是貌美的姑娘們都進了車廂,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聊著天,而你們這些,怎麽說呢,長舌婦,鬥雞眼,愚蠢又貪婪的家夥們,此時卻在這寒風中前進,心裏當然十分不忿了,對吧?你們曾經在王府裏,都是大大小小的頭頭,都是管事的大媳婦,大婆子,別說那些進了車廂的小丫鬟們,就是外麵來的莊屯的頭子,跑腿的小廝,在你們麵前,也隻有低眉順目的份兒,你們曾經如此驕傲,這般驕橫,隻覺得自己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是大人物,是王府離不開的重要人士,所以你們認為,你們這些人,到了新的府邸裏,到了新的主人麵前,還能將舊的一套照搬過來,繼續過自己管事婆子,甚至大夫人的生活,不是嗎!”


    “姑爺,不是我說,我主子王夫人那是管過家,經驗上不是別人可以比的……”這個時候,王善保家的忽然插口道:“我這些姐妹們,那都是看過娘娘的園子的,一應眼界,見識,能力,可比那些街上混買的要厲害多了,姑爺隻怕是看上這一點才……”


    “對不起,我買下你們,不過是讓絢兒有時間細細跳遠那些她看得過眼的,其餘的人,我都打算放棄……”銀塵打斷了王善保家的,冷冷說道:“你們還真的以為自己不可替代?簡直可笑,我銀塵有一個鬼老就夠了,何況絢兒她的能力也不差什麽。”


    “絢兒怎麽可能會管家呢?她那樣一個一天到晚隻會使小性子,一病就半年的,能成什麽事?姑爺不是妾身說呢,姑爺可能是剛剛發家,不知道這深宅大院裏,規矩很多的,稍微不慎,就讓人看了笑話啦!”


    王夫人依舊說得理直氣壯,當然語氣中帶上了些許討好的意味,然而銀塵根本不為所動,依舊冷麵冷心:“我將來會不會被人看笑話不關你的事情!我今天就要在這裏將話說清楚了,你蓄謀毒死我的妻子的,打算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來換取救贖呢?”


    他說完,空氣隻能夠懸停著水滴,忽然變藍,一根根四小的冰刺慢慢長出來,疏忽變成了數不盡的細小的流星錘。明確無誤的殺意,爆發而出,仿佛整個天空的重量直接壓下來,壓在這些平日裏油嘴滑舌,貪婪無度,懶惰敷衍的奴仆身上。


    六百多人的隊伍,集體跪下了。“老爺饒命!”的哭喊聲,響徹雨夜。


    風,無聲地吹起,純白色的伊斯霍爾肯長袍在冷風之中獵獵作響,如同白色死神的殺戮之翼。一片畏縮的跪伏磕頭求饒聲中,王善保家的那並不審時度勢的聲音再次響起:


    “姑爺,我們好歹也是您花重金買來的——”


    她沒收完,就被地麵上忽然長出的巨手拎起來,懸吊在空中,她驚慌地掙紮起來,屎尿齊出:“姑爺!姑爺!……”


    “凡是想殺林絢塵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在這個世上,我買下來你們,並不是看著你們有用,而是確保你們,可以毫無複活希望地死在我麵前……”魔法師的手,在空中攥緊,無數道冰藍色的光芒,從那懸浮於空中的水滴之中,噴神而出。


    “以撒神槍!”


    千百道隻有指頭粗細的槍頭,無情地將王善保家的反複穿透,直到她那外表光鮮,內裏罪惡的身軀徹底碎裂開來,變成漫天灑下的血雨。雨,忽然又開始下了,嘩啦啦地落下來,落在每一個奴仆的臉上身上,讓她們的身心一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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