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九年十月十八,第六王朝剿匪大元帥哈蘭玄冥率領十萬黑羽軍繞過第七王朝“救駕”兵鋒,奇襲旋梭城縣邑旋無化,並以此為跳板,攻取旋梭南部城門,元帥親自率領三千騎兵衝入旋梭府衙,在裏麵燒殺搶掠,而不驚擾城內平民,第七王朝太子趙仁財領親衛反抗,卻被二弟趙激越從背門死路偷襲而死。趙激越攜太子首級和帝國虎符舉國投降,願為“北人奴婢”激起士大夫階層嘩然,不少文臣上吊明誌,廿日,哈蘭玄冥和趙激越在旋梭城南門城樓上簽訂了令第七王朝喪權辱國的《旋梭條約》,隨即趙激越在哈蘭玄冥的扶持下登基大位,自號“兒皇帝”向第六王朝稱臣,世人稱其為越皇,改年號“昭和”為“平成”,次年生效,昭和十年變為平成元年。


    按照條約,越皇定都旋梭,改旋梭為應天府,在第六王朝的允許下擴建為都城,皇宮大內高手與禦林軍,有第六王朝黑羽軍一部充任,所有內務府官爵,均任用第六王朝官員。外臣由越皇自行選任。第七王朝改名為南方國,仍然簡稱南國,管轄三途河以南大片地區,第六王朝不予幹涉,但南方國境內,所有官民身份自降一等,為第六王朝遺民及北人農奴,南方國所有科舉事宜,交給第六王朝代辦,殿試在潘興舉行,有了功名的人,才能在南方國當官,而世襲貴族必須由第六王朝冊封。南方國境內允許第六王朝的臣民自由活動,而南方國的子民隻有在第六王朝允許之下才能遷徙,南方國可以自己征稅,但是每年必須向第六王朝進貢大量“歲幣”。條約簽訂之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曆史上赫赫有名,傳承百年的第七王朝,南方帝國,已經名存實亡了。


    消息一出,黑山莊的田萬載立刻豎起大旗,堅稱自己是第三王朝的遺民,於魔心山莊登基稱帝,年號啟元,次年生效,魔心山莊裏跟隨著的他的魔威閣元老們大嘩,大部分人都斥責他欺師滅祖,斷絕離黑天傳承,小部分人則已徹底投靠,便幫著他暗中飼養的“禦林軍”們一起鎮壓反對派,結果讓強大的黑山莊再次分裂,內鬥不休,同時,神功大進的鬼厲名夥同究極強者血河尊者殺入山莊,救走反對派長老中的大部分人,同時“口誅天下”的兇名在江湖上再起,無數江湖客聞聲喪膽,哀歎天下神功黑暗時代來臨,口誅天下複出江湖,可是天下間再沒有一個蝶生大師與之對抗!


    蝶生大師,已經被覆滅的前天下第一大派長生訣的掌門,升陽老人的恩師,當年他也是聯合了包括魔血老人在內的七十二名高手,於雁蕩深處一場驚天血戰,才將“口誅天下”打落懸崖,生死不知,如今,這些人已經全部作古,沒有半個活在世上,而他們的弟子傳人,隻怕連麵對血河尊者的勇氣都沒有。


    口誅天下橫掃黑山莊,帶著一眾死心塌地要複興魔威閣的長老,尊者,真傳弟子一溜煙銷聲匿跡,也不知道去了何處,反正沒有人敢去找的。


    隨著黑山莊“第三王朝複辟”的傳言擴散開來,分離主義情緒也在整個南國上演,前有真王趙光怡不聽調令,霸占省城,擁兵自重,後有哈羅帶領毒龍教投靠建州奴兒,自封“正綠旗主”頭頂綠帽背著“黑鍋”藥鼎搞獨立,盤踞萬蟲山成為一方路霸悍匪,緊接著那些落草為寇,占山為王的匪徒或者敵對勢力們開始紛紛自立旗號,打著各種各樣的名頭,富有的招兵買馬,窮困的就隻能搶兵搶馬,一時間,南方各地匪亂四起,民不聊生,卻獨獨沒有出現生靈塗炭的大規模殺戮,就算山頭大王們的轄地互相重合了,需要一場大戰,也是各自叫上幾十個甚至十幾個率先領悟了新天則的運行規律,實力突飛猛進的強人行那月黑風高之事,偷襲處決對方首腦,然後下麵的人全部都是自己的了。總之,因為王朝變故的時間恰好和天變基本重合,許多勢力都需要籠絡盡量多的人來嚐試天變之中各種新的神功套路,以及培養成規模的軍勢用來爭霸天下,所以每一方實力都極度缺人,曾經被看做一文不值,被腐儒們斥責為“賤民”,“刁民”的下層民眾,如今卻成了殊為寶貴的人力資源,甚至是人才儲備。


    隻不過,這世上大多數的草頭王們,大字不認一個,又怎麽理解什麽是勞動,什麽是雇傭關係?他們獲得人力資源的方式都十分簡單直接——搶,搶來不聽話,打,打傷了,治,用恢複效果變得越來越好的聚元式治好後,接著打,直到服貼了為止,這種套路,簡單,粗鄙,殘暴,有時候甚至惡心,但是,極端有效,而且好操作。


    南方亂作一團的同時,北方卻極其反常地迎來了統一,北武帝建都潘興的消息傳迴鳳凰城的時候,建州大奴的“影子皇帝”納諾未來當即推門登台,號稱自己當年為了哈蘭家族出兵出餉,南國潘興城也是在建州鐵騎的猛攻之下才開城投降的,北武帝不過是竊國大盜,同時趁著風源大陸上天則變換,悍然啟動秘藏千年的上品聖器“正統”,將整個建州鐵騎45萬大軍全部變成了初等天選者,又以秘藏三百餘年的另外一根千裏迴轉骨為先導,將天選者大軍直接送入潘興皇城,大破朱雀決戰營,劫持武帝,哈蘭玄冥,瀟灑地迴到了鳳凰城,一時間潘興再次陷落,第六王朝國祚不存。


    然而戲劇性的轉折隨之而來,昭和九年十一月廿一,第六王朝忽然在潘興城裏複辟,“北武帝”“哈蘭玄冥”“文武百官”盡皆各歸各位,各司其職,,一切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北國迅速統一,同時對南國展開了大規模的滲透。北武帝以“僥幸脫險”“上天不棄”為名,宣布對南國特赦,將選拔文武官員的權限交還越皇,隻保留對世襲貴族的審核權,南國腐儒們得知此事,彈冠相慶,感激涕零。而武帝二次複辟之後,頒布詔書,命令全國休養生息十年,重視生產,發展農業,同時對商賈課以重稅,實行重農抑商,封鎖海疆,正式閉關鎖國,原本鬧騰起來的天下,居然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迅穩定下來,形成了一個各路諸侯占山為王,天下卻趨於太平的詭異局麵。


    為了防止天選者突襲事件再次發生,北武帝不得不下令閉鎖宮門,深居簡出,而聶挽留,帝厲摩羅等等一幹文臣武將,也行蹤不定起來,整個潘興城,皇城完全開放,甚至不設城門守軍,而宮城則完全封閉,禁衛森嚴,甚至於一天到晚都開著護山大陣。


    進入臘月,風源大陸普降暴雪,風係聚元式完全崩潰,水係的聚魂式被發展起來,同時,空蟬技術得到突破,成本暴降,風靈道也變成了架設速度更快的冰靈道,風源大陸,朝野上下,一片研究空蟬與聚魂式的忙碌景象,而災害般的降雪雖然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卻也成為明年大豐收的吉兆,因為暴雪降臨的時候,恰恰是數九寒天,農作物最需要降雪的時候。


    瑞雪兆豐年之際,北武帝宣布更換曆法,將第七王朝開始執行的太陽曆,改為第六王朝一直奉行的太陰曆,平白將新年推後了兩個月,這種做法並沒有造成多少混亂,隻是讓百姓們更加堅信,統治整個大陸的,就是那位英明神武的第六王朝的李玄啟。


    而事實上,真正的李玄啟,早已失蹤了。


    【平成元年三月初一】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又是一年陽春好時節。


    經曆了轟轟烈烈的滅國和投降,經曆了倉倉促促的奔逃和搬遷,僥幸從潘興逃難出來的忠順王爺,總算一邊擁立越皇即位,一邊軟磨硬泡,好說歹說讓比靈皇更加昏庸多疑百倍的年輕“兒皇帝”放他南下,在秀杭城裏定居了。經曆過那場充滿僥幸和驚恐的逃難之後,人老成績的忠順王爺認為,就算是應天府,那也是絕對不可能守得住的,在自己能拉下臉去跪舔北武帝那個蠻夷的鞋跟之前,還是躲進更南方一點的,城防設施更好的秀杭城保險一點。


    不是王爺不願意繼續南下,實在是被女色掏空了身體,整日靠著藥丸進補的王爺受不了那舟車勞頓的苦了,南方水網密布是沒錯,可是河道普遍狹窄,不能行使大船,而嬌貴的王爺隻喜歡坐大船,晃動劇烈的小船和頻繁的換乘,足夠他暴怒著殺掉一打船工了。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在經曆了恐怖的天變和屈辱的投降以及不平等的條約之後,蛇麵禿眉的忠順王爺終於閑下來,可以坐在滿是油漆味的中儀門的後麵,端上紫鵑親手泡上的一壺香茶了,也終於有腦筋,再次想起那曾經讓他抓耳撓腮的“嶽窯五彩小蓋鍾”了。


    “娟子。”老王爺瞧著這位天生鵝蛋臉,相貌豔美,身段卻是頂尖的“新侍女”,豆綠色的眼睛裏不由得釋放出豺狼般色眯眯的光亮來:“你說你家小姐有可能拿著那個小蓋鍾麽?”


    “可能吧?”紫鵑的聲音低沉而嘶啞,那是曾經私吞生絕毒結果劑量太少而留下的永遠的傷痕,忠貞的少女為了保守林姑娘的秘密,幾度自殺,而忠順王府上的王醫生,也救過她好幾次,這個王醫生,雖然投靠了惡人,自己卻沒法變成惡人。他同情崇王府的遭遇,更欣賞紫鵑的忠烈,在這個主辱臣逃成為公理的大時代中,還能有人為了“十誡”中的某一條而獻出生命,實在是太難得了,因此,這個王醫生,或者正式的名號叫做王郎中,在第三次救起紫鵑之後,就和她同謀,利用自己的職務便利,幫助紫鵑尋找“丟失”的主子。


    為此,紫鵑也是許下好處的。


    今天的在紫鵑和以往稍有些不同,變得好說話了許多,以往她對王爺那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絕對不向王爺吐露一個字的,為此還服毒自盡了三次,弄得聲高欲熾的王爺也隻好軟下心腸,不過分逼她了。忠順王爺雖然沉迷女色,卻也被女色所困,因為從早年開始就不斷見識過剛烈女子為了貞潔死在自己麵前,所以如今的他,對於自己心儀的“獵物”不會直接用強,而是如同“搏魚”一樣戲耍周旋,攻心為上,因此一直表現出剛烈堅貞的紫鵑竟然可以保持貞潔,當然,王爺的真實目的,其實是為了紫鵑背後那個頂著“詞中聖手”“人間花魁”名號的美豔小主。


    紫鵑的身體,紫鵑的命,其實都是拿來要挾那位已經失蹤了幾個月的林家姑娘的,反過來,林家姑娘的一些消息,也可以用來攻破紫鵑這個美豔女仆的心防。


    “哎?想通啦?”忠順王爺聽到紫鵑第一次迴應她的話,倍感驚訝和榮幸:“是不是看了這麽長時間那些姐妹們的慘狀,你,不忍心了?”


    紫鵑咬著嘴唇,美目含淚,又不吭聲了,但她依然迴答老王爺的問話,沉默又沉痛地點了點頭。


    她剛剛才知道,這次被查抄的崇王府裏的眾人,居然跟著太子一起來到應天府,躲過了那場據說極其可怕的潘興大屠殺,算是大幸運,然而禍兮福兮,大幸運之後接著就是大不幸,被押解過來的崇王府犯人們,並沒有等來新皇登基的大赦天下,因為新皇隻是個兒皇帝,外對北人卑躬屈膝,內對財政愁眉苦臉,私房錢都拿出來修建應天府宮城了,這揮霍用度就沒了著落,而昭和九年的祖稅早在九年九月就交到了潘興,被北人連著內務府一鍋端了,越皇那是一枚銅板都沒有拿到,再收租子吧,農民無論如何也要等到五月份第一季春小麥收上來才能有的交啊,南方國的農業就算再如何發達,陰冷多雨的冬季也別想能種出什麽像樣的東西來。


    因此,除了東南沿海的一點點漁稅收,特產水果稅這些隻能塞牙縫的收入外,越皇能想到的增加收入的方式,居然隻有一個,販賣人口!


    不要驚訝,在這個連“人權”這個二字詞語都沒有發明出來的源能大陸之上,販賣人口,倒賣罪囚和奴隸是再正常不過的生意,北武帝帶領下的號稱世界最先進製度下的北國,如今的第七王朝,也隻是不允許倒賣平民(公民)及以上身份的人而已,依然承認奴隸的合法存在的。而表麵上不承認奴隸製度的南方國,卻在背地裏以一套更加完備森嚴的名分等級製度,公開支持人口倒賣——


    官可賣民,公可賣候,父可賣女(兒子是用來繼承家業和家學的,不能賣),夫可賣妻,甚至於,在極端情況下,子可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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