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昏昏沉沉的,思維亦是陷入一片混沌,唯有鼻息間的灼燒氣味,一遍又一遍提醒著柒子瑾,她還活著的事實。


    隱隱約約間她似乎聽到傑克的詭笑聲,忽高忽低的,帶著令人懼怕的興奮,一聲又一聲,低沉如同誦經,卻更像是詛咒一般,詭異而綿長。


    胸口的皮膚因為長時間暴露在悶熱的空氣中而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沾染上她胸前的傷口,隻覺得一陣陣令人顫抖的蟄疼。她不自覺的動了動身子,卻隻感覺後背磕上椅背,又是一陣悶痛。


    這下,她終於聽清楚了那仿佛很遠的嘶啞聲音,低沉的,如同裂帛一般,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她清楚的記得,那不是傑克的聲音,而是瑪麗·懷特——此時此刻被掛在她對麵牆壁上的虛弱女人。


    她怎麽敢跟她說話了?


    難道那個殺人犯不在?


    柒子瑾在心裏呐呐,強迫著自己睜開眼睛,卻隻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蒙了一層白霧,什麽都看不清楚。她眨了眨眼,依然沒有任何好轉,索性抬頭麵向聲源,用無比虛弱的聲音問了一句:“幹什麽?”


    如此的氣若遊絲,就連柒子瑾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更不要提被掛在對麵牆上的瑪麗·懷特。


    柒子瑾明顯感覺她愣了一下,才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還好麽?”


    嗬嗬,真是好問題。


    心說你比我早來那麽長時間,應該把我經曆的都經曆了一遍,肯定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感覺。現在問這樣的話明顯是多餘,不如想想怎麽保存體力,以足夠撐到警察來救我們才是正經事。柒子瑾別過頭,緩緩閉上了眼睛,剛想不予理睬,但又覺得自己的冷漠可能讓瑪麗·懷特原本脆弱的小內心更加恐懼,畢竟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以她現在所處的環境,她可能更希望有人交流,已獲得精神上的支撐。需要有人陪伴,才能減緩心中的恐懼。這是人之常情,柒子瑾可以理解,但她自己並不認同。要知道,在同時有兩個受害人的時候,人們的心理會發生極大的轉變——在看見對方受苦是會產生更為恐懼的感覺沒錯,但同樣也希望與之相同的情況不要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在柒子瑾的認知裏,在當下這種情況下,瑪麗·懷特要找她聊天,八成的結果可能是要跟她表達遺言,然後聲淚俱下的對她說,如果她能活著迴去,要把她的話傳達給她的家人。而那些煽情又沒有任何卵用的語言最終隻表達了一個意思,就是她很愛她的家人,完畢。


    而這些,根本就是那個叫傑克的殺人狂的精神食糧。


    柒子瑾深知這一點,怎麽可能如他所願。所以當她聽到瑪麗·懷特第三遍問她:你還好麽?這個問題之後,她終於有些不耐煩了。


    “托你和上帝的福,我還沒死。但是,如果你現在想說有關遺言的任何話,對不起,不管怎麽樣我都是不會幫你轉達的。順便說一句,與其你現在耗費力氣和心情去想那些肉麻兮兮的廢話,不如好好緩緩精神以便自己能撐的更久一些。”說完,她哼了一身,轉了轉脖子,調整了一個相對比較舒服的坐姿。


    果然沒有再聽到瑪麗·懷特的聲音,柒子瑾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她聽到對麵傳來了一聲低罵:*,然後就是一聲高過一聲的抽泣聲。


    柒子瑾這才發覺不對。


    原本她以為自己剛才的話是用另一種方式告訴瑪麗·懷特如何才能保證不讓殺人狂傑克對他下手,但她很明顯忽略了她的腦迴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所以明明是很積極的鼓勵,從她嘴裏說出來之後卻完全變了味,而其最後的結果極有可能是並沒有真的幫到瑪麗·懷特,反而催化了她心理崩潰的速度。


    這可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那麽柒子瑾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補救她無意間犯下的錯誤。


    慌忙間轉頭看向對麵牆上的人影,柒子瑾的唿吸都有些不穩。


    “瑪麗。瑪麗,你聽我說。我剛剛的話並沒有惡意,隻是因為現在的時機的確不適合做留遺言這樣的事情。”柒子瑾用盡量陳懇的語氣說道,她看不清對麵的情形,隻能通過麵前模糊的影子盡量把自己的視線固定在她的臉上。希望可以通過注視她,能夠讓她獲得片刻的心理安慰。


    “我知道你很痛苦,也知道你很害怕,但是相信我,隻有你在他麵前不表現自己的脆弱和恐懼,你才有更多活下去的希望。我沒告訴你,綁架你的人是一個變態殺人狂,她在此之前已經殺了三名女性,也可能不止。不要問我為什麽會知道這些,因為我是參與案件偵破的法醫,現在他真正的目標是我,而不是你。”說到這,柒子瑾揚起一個僵硬的笑容。


    瑪麗·懷特的哭聲漸漸止住了,她滿臉不相信的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中國姑娘,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的話,但是眼前這種環境,除了相信她,她根本別無選擇。


    “你說的都是真的?”她聲音顫抖的小聲問,“你說我們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聽見這話,柒子瑾原本僵硬的嘴角,瞬間又僵了幾分。這問題的答案根本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又要讓她如何去迴答別人。以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去滿足那個殺人狂的所需。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不會那麽快了結她們的性命,而是會慢慢折磨她們,一點點摧毀她們心底的防線。


    可也是因此,她們可能會要經受更多的折磨。


    難道要把這些真相全部告訴她麽?柒子瑾有些猶豫。腦海中不受控製的湧現她剛才見到瑪麗·懷特時的樣子,那渾身的傷痕和紅腫的眼睛。僅此一眼,就那麽輕易的打消掉她要告訴她真相的衝動,轉而用另一種常人容易接受的小謊言表達。


    “嗯。”柒子瑾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隻要你能堅持,不再在他麵前尖叫、哭喊、求他,我們就都有活下去的可能。”


    瑪麗·懷特沒有再說話,而是低聲重複了兩遍柒子瑾的話,然後她抬頭再朝柒子瑾看去,用力點了下頭:“好......”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鐵門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推動,那個自稱傑克的殺人狂迴來了。


    聽到鐵門重重撞在牆上的聲音,柒子瑾渾身禁不住抖了一下。她知道他聽見了她們剛剛的對話,或者說他短暫的離開本來就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沒有走遠,隻是躲在了一個她們看不到的角落裏監視著她們。


    他想看到她們掙紮,哭喊,想聽見她們互相訴說心底的恐懼,想看到她們互相留下遺言,在內心裏期盼著對方或者自己可以存活下去。他想看著她們崩潰,尖叫......然而這些都沒有。


    他心中所有的預期,都被這個叫zoe的女法醫給毀掉了——她隻是那麽簡單的,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話,就成功的挑撥起了瑪麗·懷特的求生*。而更重要的是,她雖沒有說太多,但對他的分析卻是字字到位,句句錐心。


    可是如她一個小小的法醫,怎可能將他的心理了解的那麽透徹。不,絕對不是她分析的。在他知道的人裏麵,能做到這樣的人就隻有一個:顧燁宸。


    又是他。


    一瞬間就怒不可遏。


    柒子瑾感覺到一股迫人的殺氣朝自己襲來,還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怒火。她下意識的一縮身子,想要躲開,但麵前已經有一團黑影朝她撲了過來,直接抓住了她腦後的頭發,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哼。”她悶哼了一聲,艱難的轉頭朝麵前的人看過去。近距離下的他的麵容被無限放大,目光裏溢滿性略性的憤恨,他盯著她的眼睛,嘴角慢慢蕩開邪惡。


    “你知道的很多嘛!”他惡狠狠地說,“看來我需要教教你什麽時候該保持安靜。”話音剛落,他就鬆開了抓著柒子瑾的手,與此同時另一隻手高高揚起,瞬間一記耳光已經掠過她的臉頰,隻留下鮮紅的五根手指印。


    柒子瑾大腦懵了一瞬,之後就聽見一聲悠長的嗡鳴在自己腦中迴蕩,她閉了閉眼,方才感覺到清醒了些,緊接著她的下巴就被高高你捏了起來,她聽見他的聲音,說:


    “快點給我認錯。快點!”


    柒子瑾睜著模糊的雙眼,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他的樣子,可是無奈隻有一片模糊。心中的慌亂已經不言而喻,狂亂的心跳仿佛要震碎她的耳膜。心中似有無數個聲音在呐喊著,讓她屈從於他而動威懾,但她卻是連一聲都沒坑,隻因殘留的理智在提醒道——如果她此時認輸,那麽她馬上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她靜了片刻,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聲音弱弱吐出兩個字:“休想。”


    聽到這樣的迴答,他愣了片刻,隨即卻是笑了,漸漸從低笑變成大笑,甚至連他握住柒子瑾下巴的是手都開始控製不住的顫抖。


    柒子瑾定定聽著,微微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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