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之掛了電話,開始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了。因為在公安機關的檔案裏,朱佑香的戶籍資料裏,她隻有遷入的證明,卻沒有遷出派出所的記錄,所以,文修之著手的第一步就是尋找朱佑香成長過程中的原始資料。


    在公安部的人口信息網裏,文修之把“朱佑香”、“朱又香”、“朱友香”、“朱右香”、“祝佑香”……等十幾個同音諧音名字輸了進去,一下就搜出了兩千多的人口資料,然後文修之再用智能搜索功能,限定搜索的範圍,限定於為十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女性,於是,幾千人的人口資料就變成了幾百個,然後文修之在電腦上一頁頁地翻看那些人口資料信息,查看照片。


    要這樣翻看幾百人的照片,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但沒辦法,因為局裏的其他人都沒見過朱佑香,文修之也隻好親力親為了。就這樣,足足看了兩個多小時,看到眼睛都疼了,文修之才終於確認:與自己所知的朱佑香相貌相同的,確實隻有錦城市新江區派出所登記戶籍的朱佑香。


    看著電腦上朱佑香那微笑的麵,文修之微蹙濃眉,久久注視。他摸出了一根香煙,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個煙圈慢慢地在空中生成。


    事情,真是越來越詭異了。


    本來! ,文修之以為,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朋友的女朋友出意外去世了,自己派人過去慰問,表達關懷。這應該是件很平常的事,但沒想到。這件本來很平常的事情,現在卻顯出詭異的味道來:那意外早夭的女孩子。她沒有父母、沒有家人、沒有親戚、沒有就學和工作的記錄,竟完完全全是一個沒有來曆的神秘人!


    不但如此,連她的死訊,也充滿了神秘:沒人見到她的屍體,沒有人知道她的死因,也沒有人召開追悼會和哀思會來緬懷和紀念她——這女孩子的整個人生,就像秋天裏落下的一片樹葉,飄飄然地從樹上落下,隨風飄去遠方。沒留下絲毫的痕跡。


    “來無影兮去無蹤,不知何所來兮何所去啊!”


    在這個世界上,朱佑香竟是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過,像是石頭裏蹦出來的人一樣。看到桌子上擺的檔案記錄,倘若不是文修之親眼看過朱佑香的真人,還親口和她說過話聊過天,恐怕連他都要懷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過這樣一個叫朱佑香的女孩子?


    文修之又想到一個可能:看朱佑香相貌,是純正的亞裔血統。她在國內沒有戶籍,有沒有可能是來自台灣,或者是香港、日本、韓國等地呢?


    但文修之有種感覺——無論香港也好,台灣也好。日本也好,韓國也好,都培養不出朱佑香這樣的女孩子。朱佑香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不帶絲毫口音,而且。她那純淨、古典而高貴、空靈的氣質,還有她的眼神。都給人一種“正氣凜然”的感覺,像是照片裏的八十年代人的氣質一樣,給見過她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記憶——這種氣質,隻有那種很傳統的文化氛圍下才可能培養得出來,港台地區雖然也同樣說國語,但他們風氣受西化侵蝕嚴重,不再具備這種的環境了。


    看著朱佑香的照片,文修之又寫下了兩個字“許岩”——朱佑香與這個世界的唯一聯係紐帶,她在這個世上留下的唯一痕跡,就是許岩了。


    先前,文修之還認為,許岩是個渾身充滿謎的神秘男人,但現在看來,那時候,自己犯了極大的錯誤——比起朱佑香來,許岩雖然有些神秘的地方,但總體來說,他來曆清晰,家世清白,已經算是很正常的人了。


    文修之起了好奇心:朱佑香是何時出現在許岩身邊的?他們又是如何結識的?


    文修之想了好一陣,然後他又撥了一個電話,電話的那頭很快就接聽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嚷道:“四舅啊,難得你會主動打電話找我,這可真是件稀奇的事啊!你的軍國大事,今天可是忙完了?”


    文修之苦笑,外人都敬畏自己是威風凜凜的特務頭子,但自己的這個外甥女陳遙雨,對自己卻是最缺乏敬畏之心的,他好聲好氣地說:“遙雨,別瞎說,四舅啥時候不關心你?你看,我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嗎?”


    “四舅,你說這種話,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疼不疼!平時,除了有事,你啥時候找過我啊——”


    “嗬嗬,嗬嗬~~”


    “四舅,你少來裝傻扮笑了,你老實說吧,又想找我幫什麽忙了?先聲明了啊,你若是在外邊養女人闖禍了,想我在姥爺那邊幫你說情,這種事最好免開尊口了啊!我是最恨男人沾花惹草的!”


    “哎,遙雨,瞧你說的,四舅我是這種人嗎?”


    “哼哼,那上次誰在外麵鬼混被嫂子抓到了,被揍得無處可去逃到我家來避難的?說吧,這次你又惹什麽麻煩了,再看看你給我什麽好處,看看姑奶奶能不能幫你擺平!”


    聽著陳遙雨在電話裏老氣橫秋地耍橫,文修之隻能苦笑了。他和氣地說:“遙雨啊,你可是錯了,小舅今天給你電話,隻是想跟你打聽點事情罷了。舅舅記得,許岩是你同學?你們關係很好吧?”


    聽到文修之提到許岩的名字,電話的那頭忽然靜了下來,安靜得文修之簡直懷疑是不是電話斷掉了,然後,過了好一陣,陳遙雨的聲音才傳過來,她的語氣弱弱的,全然不見了方才的囂張氣焰:“許岩?這個人啊……小舅,我們也隻是普通同學,我們的關係……其實也就那樣而已啦,舅舅,你可不要誤會了啊!”


    第一次在這刁蠻外甥女口中聽到這麽充滿女兒家羞澀味道的話。文修之不禁嘴角含笑,一個猜測卻也坐實了——自己的外甥女。果然對許岩有意思。


    像許岩這樣的小夥子,人長得英俊又有氣質。性情溫和,人又有本事,女孩子喜歡他,那是很正常的事吧?


    不過,文修之也承認:自己的外甥女雖然相貌氣質都不差,但比起朱佑香來,自己的外甥女總好像少了點什麽——至於到底少了什麽,文修之就說不清楚了。


    文修之一本正經地說:“遙雨啊,你說什麽啊?舅舅誤會你什麽了?”


    聽得文修之在那邊調侃。陳遙雨又氣又急,她有心掛了電話,但又對文修之提到許岩一事充滿好奇,舍不得掛電話:“舅舅,你——哼哼,舅舅你再壞,以後你若是再闖禍惹姥爺生氣,我就不幫你求情了!”


    聽出自家外甥女確實是急了,文修之也不好再逗弄她了。他嚴肅了聲氣:“咳咳,遙雨,你不要急,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事。跟你打聽一下許岩的事情。”


    “小舅,你想打聽許岩的什麽呢?他最近好像都不在學校?我們好些天沒見到他了——不是他又闖什麽禍,惹上你們了吧?你們要抓他了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候。陳遙雨的聲音微微發顫——她知道,自家的小舅是軍情部門的負責人。負責的都是關係國家安全的重大案件。許岩這家夥失蹤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麵幹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居然驚動了小舅。許岩犯的事肯定小不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他了!


    “遙雨,你別擔心啊,許岩並沒有犯什麽事,我隻是來打聽他的一些事——我現在跟許岩可是好朋友呢!”


    聽到文修之這麽說,陳遙雨鬆了口氣——自家的小舅雖然對外人狡猾,但對上自己,他說話還算誠實,從沒有欺騙過自己。


    她哼了一聲:“小舅,幹你們這行的,都是最狡猾的,天知道你想耍什麽花招,你說的,我可是一個字都不信——你說,你想打聽許岩的什麽事呢?先說好了,如果涉及許岩的隱私問題,我可是要幫朋友保密的啊!”


    文修之歎道:“女大不中留啊!為了個外人,連舅舅都不幫了——”


    “小舅,你再說!你再說我就不理你了啊,我要掛電話了啊!”


    “哎,好好,我不說了,你先不要掛——”聽出陳遙雨是真的羞惱了,文修之也不敢再賣關子了,進入了正題:“遙雨,你可知道,許岩有沒有女朋友?”


    “有沒有女朋友?”陳遙雨呆呆地把問話複述了一遍,心中卻是突然湧起了一陣難以言述的古怪滋味,忽然之間,她的心情變得很差起來了,冷冷說:“這個事,你問我,我又怎麽知道?”


    “啊,你們不是同學嗎?上次許岩出事,你來幫他求情時候,你都說了,你們是很要好的朋友,既然彼此是要好的朋友,有沒有女朋友,你怎麽會不知道呢?”


    陳遙雨悶“哼”了一聲,她悶聲悶氣地說:“反正,我隻知道,以前許岩是喜歡我們同寢室的一個女生,但那個女生另外有喜歡的人,也明確拒絕了他,那次他失戀了,大醉了一場——這好像是幾個月的事了,但之後,許岩是不是有了新的喜歡的人,這陣子我們沒見過麵,就真的不知道了。”


    “哦,哦哦!”


    這時候,文修之除了“哦哦哦”以外就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了——沒想到,除了陳遙雨和朱佑香以外,許岩還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


    許岩這個花花公子,他到底招惹了多少個女孩子?


    雖然說文修之一向信奉“人不風流枉少年”的,但許岩這麽風流法,這還是讓文修之頗感意外——這家夥外表看著淳樸,敢情比自己還壞啊!


    “那麽,在許岩身邊,有個叫朱佑香的女孩子,這人,遙雨你可知道她嗎?”


    “朱佑香?”陳遙雨微微遲疑了下,然後,她說道:“這個姓朱的女孩子,我是沒親眼見過她。不過,我同寢室有同學見過她,迴來跟我們說過,那女生好像比許岩還小兩三歲,相貌和氣質都很好,就是看著有點傲氣。”


    “哦,那麽,朱佑香和許岩是什麽認識的,你知道嗎?”


    陳遙雨沉吟了下,像是在自己的迴憶中搜尋著資料,然後,她說:“他們具體什麽時候認識的,我還真不知道了。不過,許岩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叫劉胖子,他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我聽他說,許岩跟朱佑香認識也沒有多久,好像也就三個多月吧!


    哦,我記得了,有一次,劉胖子跟我們聊天時候吹牛,說朱佑香是許岩在街上撿迴來的女朋友,還說朱佑香的腦子有點……跟常人不怎麽一樣的,好像有點神經病還是弱智啥的。他說得活靈活現的,我們也不知該不該相信。”


    “朱佑香腦子有問題?是被許岩撿迴來的弱智少女?”


    文修之萬分詫異——他是親眼見過朱佑香的,怎麽看都得不出這個印象來,他失聲道:“這不可能吧?”


    “這種事,誰知道呢?”陳遙雨說:“反正我是沒見過那個女孩子,都是聽劉胖子說的。”


    “哦,這樣啊……遙雨,你又是什麽時候認識許岩的呢?”


    陳遙雨遲疑了下:“我想想啊——好像也是三個月時間……”


    她停頓了下,卻是遲疑地說:“舅舅,你這麽一說,我感覺也奇怪了:以前,我們也有很多課是跟許岩一起上的,但那時候,我們對他根本沒印象,也沒留意班上還有這樣一個男生。隻是這幾個月來,我們才注意到他的——嘿嘿,很多女生都說,說經管係那邊突然冒出了一個帥帥的男生,這樣的帥哥,怎麽以前就沒注意到呢?”


    “嗯,是這樣啊……”


    文修之點頭,然後,他又跟陳遙雨閑聊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文修之陷入了沉思:按照陳遙雨說得,以前,許岩在學校裏一直是個很平凡很普通的男生,並不引人注目——那,他是從何時開始嶄露頭角的呢?


    按照時間上推算的話,恰好也是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這不正是許岩跟朱佑香認識的時間嗎?


    這時候,文修之有了個很模糊的念頭:搞不好,許岩就是因為認識了朱佑香,才有了這麽脫胎換骨的變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平凡學生變得神奇起來的?


    文修之隱隱有種直覺:朱佑香,應該就是探究許岩身上所有秘密的突破口,許岩所展現出的那些神奇本領,應該都跟這神秘出現的女友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當時,自己對許岩進行調查的時候,為什麽疏忽了他女朋友這麽重要的人物呢?自己怎麽會犯下這麽淺顯的錯誤?


    從始至終,自己都沒有把朱佑香納入自己的調查視野,甚至連對她進行常規調查的想法都沒有產生過——或許,是朱佑香那種純淨而凜然的氣質給了自己一個錯誤的心理暗示:這樣純潔又正氣的女孩子,是不可能有什麽問題的,自己沒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


    現在,自己是不是該亡羊補牢,對朱佑香開展調查?


    但問題是,朱佑香在這個世上關係最密切的人是許岩,要調查她,那肯定是繞不開許岩的——可是,為了查一個死去的人,若是因此得罪了許岩,自己豈不是損失巨大?


    究竟查,還是不查呢?


    兩種截然相反的思緒在腦子裏反複爭鬥著,文修之盯著電腦屏幕上朱佑香的頭像,卻是陷入了迷惘中,久久不能決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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