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拍著胸膛說:“嶽哥你放心,公安那些套路,我都懂,電棍我都嚐過幾次了,他們撬不開我的嘴。就是老大,雷子他們的家屬那邊。。。”


    “這個你放心,我自有安排。還有雷子他們幾個的死,找出仇家,這些事,我都是心裏有數。”秦嶽淡淡地說:“你先迴去吧,剩下的事,我來安排。”


    聽到秦嶽那平淡的話語,趙六頓時心中大定——嶽哥總是這麽鎮定,再壞的情況,隻要嶽哥出麵,他都會有辦法的。他答了一句,便快步離開金鋪。


    看著自己忠心的手下離開,秦嶽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抬起茶杯來想喝茶,但杯到嘴邊才發現,杯子是空的。


    他放下茶杯的時候,茶杯底和桌麵碰撞,發出“咯咯咯咯”的清脆響聲——這時候,秦嶽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發著顫。


    秦嶽顫抖著手,從抽屜裏拿火柴出來點著了一根香煙,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感覺那煙霧順著喉嚨噝噝地往下竄,把五髒六腑都給熏開了,痛快淋漓,他再一絲絲地把煙霧吐了出來,仿佛也把心中的恐懼這樣慢慢地吐出來了。


    太囂≡∧,張,太可怕,太狠毒了!


    沒有任何警告,沒有任何提示,對冒犯自己的人,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雷霆一擊,五條人命,頃刻間便被抹殺了,還是用一種根本無法解釋的方式來殺掉——在一個空曠的停車場平地上,從十幾層樓上摔下來跌死了!


    他們到底是怎麽辦到的?


    要除掉自己派去的人不難,幾個壯漢、幾把手槍就能辦到,但對方為什麽舍易就難,不用那些簡單的辦法,而要采用這種匪夷所思的複雜手段呢?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會引起警察更大的注意?不,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擁有這種力量的勢力,無論是誰,他們都不會是傻子。


    那,他們這樣做,是在向我示威嗎?這在向我展示他們的力量嗎?這是在恫嚇我嗎?


    雷子他們被處死之前,到底說了多少?


    他們把我供出來了嗎?啊,肯定供出來了,因為雷子他們被人帶上樓再活活推下去的,這說明雷子他們曾經落入對方掌控中了。為求活命,這幫卵仔什麽不肯說?


    那,對方已經知道在背後指使這件事的人是我了?那麽,殺死雷子他們以後,他們會不會繼續對我報複呢?


    隻用了一秒鍾來思考,秦嶽便得出了結論:“會,肯定會!”


    如果單是自己派人去綁架許岩這件事,事情還有挽迴的餘地。自己可以請出道上有分量的大佬來說和,甚至請出某個政府官員來幫說情,再做出適當的賠償——在道上混,大家無非是求財嘛。生死攸關的事情,自己也不會小氣,賠錢以後再擺上一桌說和酒,說聲誤會然後大家不打不相識,搞不好以後還能合作呢!


    但現在,對方已殺掉自己的五個手下,雙方已有了血債,斬草不除根的話,他們豈肯罷休?換了自己,自己也不肯放心的吧?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先下手為強,但問題來了,自己到底要向誰報複?


    這是秦老大最大的困惑了。從常情判斷,雷子等手下是在綁架那個大學生許岩時候出的事,按道理說,許岩該有最大的嫌疑。


    但秦老大親自接觸過許岩本人,許岩那幼稚又青澀的舉止,分明就是個宅男學生而已——按照趙六試探之後的說法:“這小子就是個書呆子,連屎都吃不上熱乎的。”而且經自己的調查和求證,許岩也沒什麽複雜的社會關係,怎麽會跟那麽恐怖的勢力扯上關係呢?


    幹掉一個廢物許岩,對對方的組織幾乎毫無影響,卻隻會白白激起對方的怒火,使得對方的報複更加猛烈,也斷絕了談和之路。。。。。。


    想到談和的話——對方在暗,自己在明,許岩是對方唯一暴露的成員,許岩活著的話,起碼自己還能找到人談,如果把他幹掉了,那自己跟誰談去?豈不是斷絕了跟對方講和的唯一渠道?


    咦,不對啊,許岩住的是梅花小區,雷子他們的屍體卻是在豐原小區被發現的,這其中莫非有些什麽說道?莫非,真正的兇手其實是在豐原小區裏?或許,是雷子他們過去的時候無意間撞見了哪個勢力在進行什麽秘密活動,雙方起了衝突,結果雷子被對方幹掉了,事情其實跟許岩一點關係都沒有?


    。。。。。。


    秦嶽做事,素來喜歡謀定而後動,尤其在這種危及自己性命的要緊時候,他更是要謹而又慎。此時,他反複斟酌思量,慎重考慮,卻是把一壺茶水喝了又衝,最後衝得幾乎跟開水一樣白了。


    ~~~~~~~~~~~~~~~~~~~~~~~~~~~


    這時候,黑幫老大秦嶽已把許岩當做了某個“強大而心狠手辣”神秘勢力代表了,而許岩本人卻完全沒有這樣的覺悟,他正老老實實地在學校上課呢。


    因為在道上碰到警察耽擱了一會,許岩趕到課室的時候已經遲到了,他是偷偷摸摸從教室的後門溜進來的,講台上那位年青的男講師明明已經看到許岩了,他也隻是一笑置之,並沒有出聲批評——這種閑雜課,本來就是為開闊學生視野而設立的,又不是跟專業有關的正課,課堂紀律也犯不著那麽嚴格。


    許岩發現,這個《科幻文學評析課》雖然聽起來很不靠譜,又設在星期天,但不知為什麽,來聽課的學生還是蠻多的,偌大的教室竟被坐得滿滿的,他轉了兩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空位,許岩趕緊衝過去一屁股坐上去,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要知道,作為一個遲到生,在講課老師的眼皮底下團團轉地找位置,那種尷尬真是沒法說。


    許岩在位置上坐定了,喘了口氣,這才跟旁邊的同學小聲打招唿:“你好,同學,今天講的是什麽內容?”


    剛轉頭過去,許岩就愣住了:坐在自己旁邊的,是一名膚色白皙的美女。她身材高挑,有一張很典型的瓜子臉,明眸潔齒,留著齊耳的短發,眼睛又大又亮,穿著一身帶格子的白色襯衣,肩挺頸直,給人一種很精神的感覺。


    聽到許岩問話,美女禮貌地頜首迴禮,低聲說:“今天老師講的是阿西莫夫的經典作品機器人係列。剛開始講,沒多久。”


    “機器人係列嗎?哦,謝謝。”


    許岩打開筆記本,隨手寫下“機器人係列”幾個字,然後開始聽課。


    科幻鑒賞課講師是一位年輕的男老師,看他年紀,許岩估計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個子中等,留著一頭很精神的寸碎短發,相貌俊朗。他穿著一身直條紋藍格子襯衣和黑色牛仔褲,襯衣上打著領帶,衣領口的鈕扣卻是解開的,領帶鬆垮垮地掛著在胸前。他的打扮雖然不正規,卻顯得很瀟灑也很帥氣,很有幾分浪子的不羈味道——看到這位老師,許岩隱約有點明白了,為什麽講課裏坐得滿滿的,卻大多是女生的原因了。


    這位男講師手上拿著粉筆,很有節奏地講著課,聲音清朗悅耳:


    “阿西莫夫是美籍猶太人,是二十世紀最頂尖的科幻小說家,當代美國最著名的科普作家、科幻小說家,文學評論家,美國科幻小說黃金時代的代表人物。在文學史上,他與凡爾納、威爾斯一起並稱為科幻曆史上的三巨頭,同時還與羅伯特·海因萊因、亞瑟·克拉克並列為科幻小說的三巨頭——呃,這裏我要講一下個人觀點,對這評價,我認為是不公平的。


    因為從作品的藝術價值和人文思想的深度來說,我認為阿西莫夫是要遠超海因萊因和克拉克兩位的。他的作品涉及科學類的數理化、天文、生物、醫學,還旁涉人文類的文學、宗教、史地等,如此淵博的學識使得他的筆下世界具備了奇幻的想像與高度的預言性,那種宏觀的視野使他的作品處處閃動著關懷人類未來的筆觸,超越一般科幻作品的局限。


    在阿西莫夫一生的創作生涯中,《機器人》係列是艾西莫夫的代表作之一,這部小說與阿西莫夫的機器人三定律,幾乎成了以後科幻作家創作有關機器人的作品時必須遵循的法則,這部裏程碑般的作品不但對後來的科幻作家有著指導意義,甚至對現實世界人工智能研究的發展也具有巨大的前瞻性指導意義。。。阿西莫夫的這部作品,真正把作品的藝術性、趣味性、人文性和科幻作品對科學發展的現實指導意義巧妙地融合,達到了科幻作品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還別說,這個年青講師還真有點水平,說起課來滔滔不絕,要例子有例子,要理論有理論,十分生動。許岩雖然沒看過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說,但他聽著聽著也給勾起了興致,聽得津津有味,心想迴去以後還真的找兩本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說來讀讀,看看是不是真有老師說得那麽好。


    聽了一陣,許岩轉向旁邊的漂亮女生,低聲問:“同學,請問這位老師叫什麽名字?”


    那位女同學望了許岩一眼,拿過了他的筆記本,寫下幾個字“司徒笑”。她輕聲說:“司徒老師是剛從美國迴來的,很有學問呢!”


    她說話的時候,一股清馨的檀香味令許岩陶醉,這時候,他才真正理解為什麽古人會創出“吐氣如蘭”這個成語來。


    “是啊,司徒老師講的可真好啊。我都聽入迷了。”


    許岩幹笑兩聲——其實他才不關心這帥哥男老師叫啥,他隻是想找個話題跟旁邊的美女搭訕罷了。


    那女生微微頜首,她低聲說:“專心聽課,不要講話。”


    許岩瞟了一眼她的筆記本,上麵已經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一頁紙,字跡端正又整潔,沒一個塗改的,都是科幻鑒賞課的。許岩吐吐舌頭:太誇張了吧?這種純是為了騙學分的選修課都要記筆記?還記得這麽認真?這女孩子也太認真了吧——不過,這倒也是好事,將來,自己可以以借筆記溫習的名義找她借筆記,這樣一來二往接觸得多了,不就有機會了嗎?


    不知為什麽,見到這位女生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種異樣的心動感——按說這個女生雖然漂亮,但許岩也不是沒見過漂亮的女生,比起她來,朱佑香亦是毫不遜色,但許岩卻沒有這種特殊的感覺。


    或許,是這位女同學身上的那股特有的純淨氣質吸引了自己吧?在她身上,有一股現代女生中已經很罕見的樸素和純淨的感覺,如水一般清澈。許岩覺得,她的氣質跟平常自己認識的那些隻講究名牌和耀眼服飾的女同學們很不一樣,她的服飾和打扮都顯得簡潔而樸素,渾然不像二十一世紀的女大學生,倒很象許岩印象中八十年代那些穿著白襯衣上口袋插著支鋼筆的大學生,有著一種這時代已經很少見的朝氣蓬勃感覺。


    這位美女一邊聽課一邊做筆記,看來是位很喜歡科幻文學的人啊——為了給美女留下好印象,盡管已十分困倦了,許岩還是硬撐著抖擻起了精神,腰杆挺得筆直,頭抬得高高的,還不時在筆記本上做著筆記,儼然一副專心致誌聽講的好學生模樣。


    在許岩看來,所謂的科幻文學鑒賞課就是給這位帥哥老師吹牛侃大山的舞台,一堂課四十分鍾,他隻是在前二十分鍾講述跟阿西莫夫的機器人係列故事,至於後麵的二十分鍾,他完全就把原定的課程拋去一邊,從科幻小說一直說到世界上的神秘現象,從尼斯湖水怪說到百慕大的死亡三角,講到美國的51區,又講到ufo未知飛行物,講到各國空軍與ufo的遭遇經曆,每個例子都有數據有人物有時間有地點有經過,活靈活現,生動得仿佛他就在現場看著一般。


    這也是大學講課的一個特色了,除非是一些有嚴格大綱和進度要求的主課,其他的閑雜課程裏,老師講課時候自由發揮的餘地很大,講著講著往往都是離題萬裏了,比方許岩的馬哲老師能用一節課來吹他去美國逛拉斯維加斯賭錢的經曆,講思想品德的老師能把有宿怨的同事罵上半個鍾頭,學校也好,學生們也好,對此都是早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相比之下,這位司徒笑老師不但人長得帥,見識淵博,口才也好,大家聽他吹牛,倒也不至於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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