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門來的梁司長叫做梁俊平,勤勤懇懇地在外匯交易司耕耘了十多年,因為梁非凡倒台被牽連,錯失了千載難逢的晉升名額。他劍眉星目,五官標誌得能去演武俠片,此刻氣得五官猙獰,嘴唇哆嗦得說話都斷斷續續:“倒行逆施,胡作非為!行長,我手下的人都想辭職了,我們好不容易融入了國際清算體係,現在卻要全麵撤出法國市場?”


    梁俊平氣得手足無措,忽然把手裏的報紙往琉璃茶幾上一摔,按膝坐在沙發上,咬牙切齒地說:“我們一直試圖融入國際金融體係。今天突然宣布要半途而廢,什麽英鎊美元法郎都不要了,妄想讓全世界都使用人民幣?這讓我們十幾年的工作都打水漂了!這個經濟長城計劃,連我都接受不了,更別提我手下那些驍將了。現在我的人在鬧辭職,我按不住,行長你看著辦吧。”


    “你是司長,怎麽按不住?”蘇行長迴頭瞥了一眼氣急敗壞的梁俊平,柔聲勸說:“沒說不要英鎊,沒說不要美元,今天隻是稍微拋售了一點法郎,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法國的海岸線太長,一旦成為抵抗深海軍團的主戰場,外來資本一定會競相逃離,我們隻不過是未雨綢繆地提前撤退而已。”


    梁俊平哀怨地抬頭,第一次膽大包天地直勾勾盯著德高望重的蘇行長,苦大仇深地一字一字道:“行長,經濟長城計劃一旦被批準,您知道後果多嚴重。魏東嫻鼓吹的是金本位,她要用外匯買盡天下黃金,好脫離世界經濟體係,關上門來重現閉關鎖國的大清!”


    “那個計劃暫時沒有被批準,一切都要靜觀後效。”蘇行長平靜地說。


    “我們已經和瑞士國際清算銀行談判得差不多了,鋪天蓋地的外資和源源不斷的貸款指日可待,不要因為閉關鎖國而失去與時俱進的良機!”梁俊平突然站起來,急切地向行長狂奔兩步,扶桌站住,雙目淚光閃閃地凝望一代泰鬥:“蘇行長!我在外匯司腳踏實地地幹了一輩子,您浪費了我的成果不要緊,不要糟蹋了國計民生,不要糟蹋了大好錢途啊!”


    “我說了,要靜觀後效。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蘇行長無動於衷,負手眺望落地窗外的昏黑大雨,意味深長:“金融孕育戰爭,戰爭左右金融。魏部長立意比你高,所以看的比你遠。你闡述的是和平年代的發展路線,而她的決策卻考量了歐洲戰局的平行影響。你是對的?她是對的?誰也不敢妄下決策。”


    蘇行長迴頭凝望梁俊平,斬釘截鐵:“我們都在等結果。”


    梁俊平噎住,然後牙關一咬,破罐破摔地森森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一旦推行經濟長城政策,我和外匯司的同事會集體辭職。閉關鎖國是一條危險的棧道,我絕不會隨波逐流,跟隨她做千古罪人。”


    梁俊平緊盯蘇行長的背影,豁出整個人生前途,隻為稍微左右一下蘇行長的念頭。


    “七點,我要開會了。”蘇行長送客:“你走吧。”


    梁俊平惴惴不安地走了。


    蘇行長拿起電話,歎氣撥號,抬頭等了一會兒,才恭敬地說:“總理?”


    “唔?”


    “小嫻不能這樣下去了。這才是第一天,央行上下就充滿了對小嫻的怨恨——長久下去,她會遭千夫所指,在央行腳無立錐之地。”蘇行長閉目歎息,聲音漸弱:“判別國運,當有先鋒開路。但這個披荊斬棘的人不應該是小嫻。你也不希望她一馬當先,獨闖在前吧。”


    “我勸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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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東嫻站在一棟歐式三層別墅下低頭瞧手機,垂手挽著提包,雅致的小包在離地一寸處晃晃蕩蕩。


    一個拖著航空行李箱的士兵費力頂開別墅的門,走上鵝卵石鋪就的門廊。路過魏東嫻時,大小姐忽然抬頭,指著被鵝卵石顛簸得磕磕碰碰的行李箱嗔道:“你提起來嘛!裏麵的玻璃瓶沒裹泡沫的。”


    滿頭大汗的士兵張著嘴巴抬頭望了魏東嫻一眼,暗恨她站著說話不腰疼,卻沒說出口,汗如雨下地低頭奮力扛起比負重輪還巨大的行李箱,像個碼頭上的苦力,步步滴汗地移向凱迪拉克的後備箱。


    魏東嫻委托特勤班搬家時,輕描淡寫的小聲調還迴蕩在士兵耳邊:“也沒什麽多餘的東西啦,幾瓶保濕水,幾本書,都是日常用品啦。替我搬到那邊去嘛。”


    然後特勤班長覺得,一個單身女人能有多少家當,搬家什麽的,我一個人就能單手搞定了。


    所以當他走進魏東嫻的別墅時,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


    “去你的幾瓶保濕水,”特勤班長淪為苦力,步履艱難地奮力卸貨,將巨大的行李箱推進凱迪拉克的後備箱,在太陽下叉腰抹汗,扭頭啐一口痰,恨恨想:“光口紅就分七種顏色,蘆薈膠有美產日產,保濕水分日用夜用,粗細不等的毛筆比書法家還多,總計下來,一個行李箱比彈藥箱還重,可惡的女人。”


    “喂,”魏東嫻拿著手機,踮腳站在楓樹下認真揮手:“還有我的鞋。”


    特勤班長麵無表情走進別墅。幾秒鍾後,特勤班長熊腰後仰,摟著倆疊紙盒,搖搖晃晃走出來。紙盒裏全是鞋,用尼龍繩紮成倆捆,壘起來幾乎遮住了士兵的視線。


    魏東嫻還在低頭撥弄手機,不時撩開頭發聽微信,完全沒有上來搭把手的意思。


    特勤班長努力把四十多雙鞋塞進凱迪拉克的後備箱,隻覺得這輛豪車已經和東風卡車無異。忽然,電網欄杆外,一行漆黑的車隊飛過路邊的梧桐,在軍事崗哨外稍微一頓,就暢通無阻地開進別墅區來。


    “首長好!”班長看清車牌,嚇得花一秒鍾扯正領章和軍帽,狂奔到路邊,鞋跟一磕,奮力敬禮。


    魏東嫻迷惘地撩開劉海,歪著頭望車隊,細眉輕輕扭在一處,這刹那的哀怨令人欣喜若狂,恨不得挺身而出為她排除萬難,好去邀功。


    車隊緩緩刹住,衛隊先下車,東張西望地四散警戒,警衛員才小跑上來拽開防彈轎車的車門,魏總理伸手遮陽,眯眼下車,向魏東嫻走來。


    “要搬家?安全公寓不住了?”魏總理皺眉眯眼,不怒自威。


    “嗯。”小嫻不自在地雙手捏著手機,垂手小聲迴答,像隻放棄抵抗的小鹿,任獅子過來嗅她。


    “不許搬。你從法國撤資的動作,也給我停了,我另找人去做。”魏總理不由分說地走向凱迪拉克,奮力把一疊女鞋拽出來,拎著走進別墅:“安全屋住不慣,你就迴家住。幾天沒管你,要上房揭瓦了。”


    魏東嫻站著不動。長發垂在她低頭的臉上,筆直漆黑,在暖陽下反射著潔白鵝黃的微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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