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金本位被廢除了多少年了嗎?黃金跌成白菜價,已經失去貨幣儲備的地位、很久了!”在昏黃的台燈後,一個疲憊的男人扶著眼鏡抬起頭來,輕柔地將一疊印著熱騰騰鉛字的報告擲在空蕩蕩的桌沿,動作和藹,卻果決得斬釘截鐵。◎頂點小說,


    這個男人的臉皮鬆弛得像垂著兩片肉瘤,肌膚卻光滑瑩潤,如同美玉雕成的胖佛。他穿著清涼的白襯衫,衣領潔白無漬,一件漆黑的中山裝掛在羅圈藤椅的靠背上,他站起來,拾起中山裝,隨手關掉空調,開始穿衣服,有條不紊地係中山裝的扣子。


    魏東嫻知道,這是他離開的信號。而他在家不談公務,是數十年如一日的鐵律,剩下的幾分鍾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可是,爸爸!我們的外匯儲備太多了!它像危險的懸河,高掛在央行頭頂,一旦堤壩塌了,隻會比黃河決堤更加致命!其次,以兩萬噸的規模吃進黃金並不倉促。最後,為了架空黃金的地位,國際銀行剛好把金價維持在極低的水平,正好是用累贅的外匯兌取黃金儲備的大好機會!”她局促地絞著手,目光隨著總理的步伐走,蹙眉懇求他,卻不敢移動一步,始終並緊長腿,疊手佇立在辦公桌前。


    “你知道你在陳述什麽數字嗎?”疲憊的魏總理搖頭擺手,飄著兩頁衣襟,端起瓷杯喝幹殘茶,低頭繼續係扣子,走向大門時,和青春貌美的財務副部長擦肩而過,甚至沒有正眼看一眼這個拘謹急切的部下:“你還沒有製定這種政策的計算力。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隻不過是被其他什麽人利用了而已——蘇行長呈報了你的計劃,不代表他認同你的計劃。外匯具備巨大的戰略意義,我們不會因為你的危言聳聽而放棄它們。”


    “這不是危言聳聽!如果歐洲成為主戰場,炮火覆蓋下的歐洲經濟會嚴重衰退,沒有實物作抵押的債務貨幣必將大量增印,來支撐軍費。它們的貶值不僅在所難免,而且迫在眉睫!”魏東嫻跺腳,用力壓住音量,連撒嬌帶生氣地小聲嚷:“爸爸!我們儲備的外匯每貶值一分錢,人民的財富就蒸發幾十億!貨幣貶值就是變相搶劫。我們的公民本來就不富裕,難道要讓他們來為外國佬的戰爭買單嗎!”


    總理扣好五顆扣子,這才緩緩迴頭,垂著花白的眉毛,悲傷地喃喃:“你隻有在刁難我的時候,才肯叫爸爸。”


    魏東嫻望著心力交瘁的老人,忽然鼻子酸透,淚水滿溢得蓄不住。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弱勢的那個人,一直以為自己在抗爭,總理這聲久違的歎息,忽然提醒了嬌慣的女孩——她的爸爸老了,已經不是那個一聲怒吼震三山的獨裁嚴父,他開始輕言細語,開始歎息免戰。


    她心頭一酸,低頭拿手指沾走淚花:“您早點替我絕了江明宇不就完了。”


    總理蹙眉搖頭,扭頭走向門外:“你的婚事拖了四年,軍權又被那個人握了五年。你嚷嚷著女人一輩子有幾次婚姻拿來糟蹋,那國務樞密院又有幾個五年可以揮霍?你啊,你啊。”總理不能再責備女兒,一聲近乎氣絕的長歎,係好扣子,移出門外去。


    魏東嫻孤零零站在偌大的辦公室裏,呆呆扭頭眺望父親躅躅遠去的背影,心如刀割,忽然用力抓起散在桌上的《經濟長城》報告書,飛揚著長發追出去,在走廊上追上被警衛員包圍的父親,撩開遮麵的發絲,急切認錯:“我不任性了,好嗎?這一次,我一定會努力證明我是對的,我再也不賭氣了,我會努力證明的!”


    老人目視前方,腳步不停,鐵麵無私地冷漠問道:“你拿什麽證明你是對的?”


    “我拿事實來證明。”魏東嫻的高跟鞋匆匆小跑,漸漸跟不上父親的迅捷的步伐,最後失魂落魄地站在富麗漆黑的走廊裏,喘息微微地向那群背影嚷道:“我首先操作小股國有資產逃離法國市場,你會看到結果的,你們都會看到結果,我會從通貨膨脹的泡沫中拯救數以億計的國家資產,到時候你們就會相信我了!”


    總理突然止步,轉身朝著支膝喘息的魏東嫻狂奔幾步,才恨鐵不成鋼地停下,克製著狂怒,咄咄逼人地拿手指頭遙遙戳著倔強的女兒:“你不撞南牆不迴頭!你才初出茅廬,一定要插手經濟決策嗎?你叫囂要證明一切,本質上是一場豪賭!”


    “如果我對了,你們就相信我了。”魏東嫻鼻息咻咻,和父親尖銳地對視。


    “如果你錯了,你就會毀於一旦。”總理氣得嘴唇亂戰。


    “然而我會退縮嗎?”小嫻凝望老父,雙目蒙上淒迷水花,秋波如霧。


    “你不會。”總理盯了女兒半天,才輕輕吐字。


    說完這三個字,總理整理衣領,轉身離去,清越的皮鞋聲在空洞的走廊中拉遠,八名警衛員連忙不迭地簇擁上去,護送總理下班。


    他甚至沒有等魏東嫻。魏東嫻自立很久了,不迴家住。並且他現在一看女兒那張倔強的俏臉就來氣。


    總理記憶猶新,自從女兒懂事來,自己一直想控製她,從來沒有成功過。如果說她曾經的叛逆隻是對男性霸權深惡痛絕,那麽她今天的堅持就是固執己見冥頑不靈。


    走近防彈轎車的區區幾百步,總理始終繃緊老臉,一言不發。這讓司機和警衛員一個個噤若寒蟬,隻敢眼神交流,都不敢冒失吱聲,悄無聲息地簇擁總理上車,然後撂下魏東嫻的專車司機倚門發愣,目送殺氣騰騰的總理車隊遠去。


    過了半天,失魂落魄的魏東嫻才出現在古典走廊的紅燈籠下。她的專車司機連忙迎上去,抖開風衣送在她肩上抵禦秋寒,一麵提心吊膽地匯報:“總理先走了。”


    “嗯。”冷豔矜貴的財政副部長失魂落魄地答應了一聲,什麽也沒說,高跟鞋踉蹌著移上映紅的石子路,孤零零走向專車。


    司機茫然眺望副部長端莊窈窕的背影,忽然想起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由慶幸自己衣食無憂,連忙追上去,小聲問:“是去財政部還是迴安全寓所歇著?”


    “特勤部隊還駐紮在安全屋?”魏東嫻緊緊攥著風衣領子,在寒風中站住問司機:“我不是讓他們換防到莊家老宅去嗎?”


    “班長合計了一下,沒敢換啊,特勤班接的是死命令,您在哪兒,他們就在哪兒。”司機小心翼翼地承受魏部長的怒火:“囚徒偵測係統隻有一台,他們換防去百姓家,假如您迴頭‘嘎巴’一下,有個三長兩短,負責保護您的特勤部隊就得拿繩穿了,一股腦兒拉上軍事法庭去。您可不能這麽為難大夥啊。”


    “您這意思,我的保安部隊,我自己說話都不好使唄?”魏東嫻抱胸立在凜凜寒風裏,扭頭盯著司機,瀟灑的風衣長擺在秋風裏跳躍起落。


    司機摸了摸兜裏的特供煙,暗想收了班長的好處,隻好替人遞話了。


    然後司機心一橫,眼一閉,豁出去了,拚著得罪姑奶奶的風險,梗著脖子答應道:“真不好使,特勤班隻對總理負責,您暫時還指揮不動。這不是我的意思,我引用的是班長的原話。”


    月黑風高,涼意襲人,冰山似的部長在冰冷的月下沉默,紋絲不動地盯著司機。


    司機隻覺得脊骨被抽走似的,冰冷得站不穩,後悔收那條特供煙了,暗恨班長油滑,寧死不敢親自跟魏東嫻說這硬話。麵前的小祖宗可是京城裏最兇殘的主兒,脾氣大得天地不管,江明宇都收不了她,魏總理都治不住她,敢在她麵前橫著走的平輩兒,方圓一千公裏不超過三個人。


    這短暫的死寂,讓司機有深夜路過亂葬崗的恐懼,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害怕得度日如年。


    司機在冷風了哆嗦了半天,忽然聽見頭頂飄下幾個悅耳的字兒:“行。上車。”


    “好!去哪兒?”司機如蒙大赦,頓時精神了,伺候著問。


    “莊家老宅。”魏東嫻頭也不迴,走向專車,冷冷答道:“特勤部隊不是跟我走嗎,可以。給我換防,姐姐我就住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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