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算了吧。”陳嘲風還是歎息,看著陳睚眥的眼神,像是可憐。


    “算不了。”陳睚眥狠狠搖頭,“老三,你贏不了我的,你聽不見嗎?我的人正在殺進來,哪怕你有這些滿朝文武支持又怎麽樣?哪怕青龍司司主都是你的人又怎麽樣?哪怕整個皇宮都在你手裏又怎麽樣?”


    “你也隻有這些了,不是嗎?”


    “那麽皇兄還有什麽呢?”陳嘲風淡淡問道。


    “我說了,天下……都是我的!”陳睚眥一指朝著大殿之外指去。


    瞬間,所有的門窗都在同一時間洞開,深夜的秋風從外麵吹進來,很冷。


    那些震天的廝殺聲,更響了,也好像,在越來越接近了。


    “今夜古月安和崔離決戰紫禁之巔,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江湖客來湊這個熱鬧,京城裏一度連可以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試想一下,當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他們隻要隨便做一點事情,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城裏的守衛,當他們真的鬧事,那麽所有的守衛都會無法抽身,我知道金吾衛,巡城衛,還有禁火衛,都有你的人,但是他們今夜恐怕是抽不出身了。”陳睚眥說到這裏,像是找迴了一點主掌一切的感覺,繼續說道,“而我,有整整兩千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忠心耿耿,武林高手,今夜宮中又逢大亂,他們……將所向披靡!”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人已經從外麵走進了含玉殿。


    這個人在場的所有人都認識,倒不是說這個人的官階有多麽高,又或者名聲有多麽響,而是因為,他的身份,在京城足夠顯赫。


    這個人,姓王,名不移,字忍,是當朝大將軍王不負的三弟,武林八大世家京城王家的現任家主。


    看到這個人,原本還能裝作鎮定的百官,都是再一次慌亂了起來。


    因為王家和陳睚眥幾乎就是一體,雖然王皇後早逝,可陳睚眥畢竟是當朝太子,王家這些年不知道多少資源都傾斜在他的身上,這種時候,他們又怎麽可能不摻一腳呢?


    之前,他們還能覺得陳睚眥是在故弄玄虛,可是王不移的出現,卻是讓陳睚眥的話變得可信了起來。


    是啊,還有王家啊,縱然王不負不在京城,王家在京城立足近兩百年,又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東西呢?


    一瞬間,很多人忽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是不是下的太早了些。


    “參見殿下。”王不移低聲道。


    “很好,三舅,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秦覽餘那幾個家夥,處理掉了嗎?”陳睚眥雖然是在問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卻帶著一點炫耀的意味,似乎更多的隻是在向含玉殿裏的人展示他的力量。


    “啟稟殿下,一切如殿下所料,很快就要結束了。”王不移很是恭謹地低聲答道。


    “聽見了嗎?老三,哪怕你可以策反秦覽餘那個吃裏扒外的家夥,我也無所謂,哪怕你把剩下幾家,張懷安,龍虎山的那個道士,大禪寺的那個禿驢都策反了,我也無所謂,因為我根本不打算用他們,今夜,我的牌不是他們,我也早就想他們死了。”陳睚眥重新微笑了起來,“所以,你真的就眼前這些東西了,很快,也許連這些都沒了。”


    他說著看向了袁白鹿,看向了柳如生,看向了公山不惑,看向了蕭陌離,看向了所有的大臣。


    “諸位,重新選擇的時刻到了。”他再次張開了臂膀,“放心,孤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孤即將擁有四海,不會將剛剛的一些不愉快記的太住的。”


    大殿裏再次沉默如海。


    然後陳嘲風笑了。


    “殿下,臣弟又有疑問了。”他說。


    “但問無妨。”陳睚眥再次變得大度。


    “殿下方才說,您擁有足以牽扯整個京城城防的力量,請問,殿下這些人有多少,又是從何而來?”陳嘲風頓了一下,又說,“還有,據臣弟所知,王家英傑輩出,私下裏也的確屯有一些人馬,最多卻絕對不可能超過兩百之數,殿下這兩千精銳,又是從何而來呢?”


    聽了陳嘲風的問話。


    很多大臣一下子如同醍醐灌頂,有些明白了,也許陳睚眥就真的隻是在故弄玄虛。


    “嗬嗬。”陳睚眥笑,“三弟,何必垂死掙紮?不過既然你問,孤便答你,讓你死個明明白白。”


    “城中內應之人,孤有兩千,散落各處酒樓茶肆,負責煽風點火,冒充古氏門徒,至於說來源,很簡單,孤說出來也無妨,便是從今年年初開始在各地興起的各個古氏門徒的組織,那其實都是孤的手筆。”陳睚眥的笑容越來越得意了,“至於說那兩千人,自然也是從這些人裏挑出來,再加上我三舅的王家精銳,怎麽樣,諸位滿意了嗎?”


    波濤起伏。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現在含玉殿內大臣們的心態,大概就是這個了。


    “殿下,臣弟還有一問。”陳嘲風還在笑。


    “但問無妨。”陳睚眥表示無所謂。


    “殿下雖是天縱之才,文韜武略,但更精於武道,常喜直截了當之術,然此局,精妙異常,環環相扣,從千裏之外的蜀中而起,至今夜月圓才落,堪稱草蛇灰線,伏延千裏,實不像殿下手筆,想來殿下定是有高人相助,卻不知可否引薦一二?”陳嘲風說完居然一揖到底。


    “三弟現在你討饒都沒用了,不過孤可以讓你死個明白。”陳睚眥狂笑,“的確有人助孤,此人卻並非是其他人,而正是你一手扶植起來的……天下第一有錢人,沈奕,沈公子!”


    大殿之內立刻響起了不小的驚唿聲。


    雖然沈奕這個人素來神秘,背景深不見底,可是能在這裏的人,都是一國肱骨,又是京城這種地方,哪有不透風的牆,沈奕是寧王的人這件事,縱然隱秘,也多少有些脈絡,大家心裏多多少少也有些清楚。


    此刻聽到陳睚眥說,沈奕已經投了他。


    那等於是陳嘲風左膀右臂去了其一了,這如何能讓已經壓了重寶在陳嘲風身上的人不驚。


    如果說之前陳睚眥的話還是讓他們難以抉擇,現在,卻似乎是……


    “臣弟實在不懂。”陳嘲風抬起頭,緩緩搖頭。


    “你不懂為什麽你花費了無數心血培養起來的人,會背叛你,對嗎?”陳睚眥不那麽狂笑了,可是笑意已經在他全身每個角落彌漫,畢竟馬上就可以擊敗一生裏最強的對手,登上無上的寶座了。


    “其實,如果真的是沈奕背叛你,我絕對不敢用,但可能真的有上天注定這種事吧,注定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它幫我找到了一個和沈奕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個人還異常的聰明,背景幹淨,對我忠心耿耿,於是我將他訓練成了另一個沈奕,然後,找了個機會,偷天換日,真是天衣無縫,你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察覺吧?”陳睚眥已經不笑,而是得意,無比的得意。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而登位稱帝,可以算是完全淩駕於這四大喜之上的,人間極樂了吧?


    人間極樂,怎能不得意?


    陳睚眥看著陳嘲風,已經等著他跪地求饒,亦或是,被氣的直接吐血身亡。


    可是陳嘲風隻是搖頭。


    然後,他又笑了。


    “臣弟是說,臣弟實在不懂,殿下,居然會……如、此、天、真。”陳嘲風一字一頓,笑容滿麵。


    “老三,這就沒意思了。”陳睚眥不快了。


    本來他決定賜這個同父異母的三弟全屍,現在看來,好像沒必要了。


    “兩個錯誤。”陳嘲風伸出了兩根手指,緊接著又收迴了一根手指,“一,兩千人,不足以煽動整個京城,哪怕今夜群豪雲集,柳大人,想煽動整個京城,至少需要多少人?”


    “迴稟殿下,如果下官再把整個百曉生的人派出去了,大概就差不多了。”柳如生的笑容詭異。


    一直高坐在寶座上觀看著這一場皇家大戲的皇帝也是笑容詭異。


    “到現在還想誤導大家嗎?”陳睚眥也笑,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第二個錯誤。”陳嘲風再次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沈奕不是一個人,或者說,沈奕不止一個人,不存在長得是否一模一樣,是否有才華,是否聰慧,因為沈奕,就是生意,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生意,所以殿下您可以是沈奕,袁大人可以是沈奕,大家都可以是沈奕,臣弟我……也可以是。”


    “你……究竟什麽意思?”陳睚眥,終於覺得有些不對了,還是……很不對勁。


    “臣弟的意思是……殿下輸了。”陳嘲風再次直起身,雙手交疊地站在了那裏。


    “不……不可能!”陳睚眥瘋狂搖頭,然後在那一瞬間,他忽然看到大殿的門口,陰影之中,除了最初的王不移以外,又多了幾個人。


    而那個幾個人,分明便是……


    陳珙,秦仁,張懷安……


    “三舅……這是……”陳睚眥已經覺得有些頭暈。


    “啟稟殿下,一切都結束了,所有異心者皆已經處死。”王不移卻是不理陳睚眥,隻是和他身後的人一起行禮。


    直到這時,陳睚眥才發現,原來,從最開始,王不移就是在跟陳嘲風說話。


    他又退了一步,失聲大叫道:“三舅,你瘋了嗎?!”


    “我沒瘋。”王不移這一次居然迴話,“隻是……王家,不該再是王將軍的附庸了。”


    這句話,讓大殿裏的人沉默。


    京城王家,固然煊赫,號稱武林八大世家,位列姑蘇陳家之後,可以說是天下敬仰。


    但,大多數提到王家,其實真正景仰,或者說畏懼的,並非是王家本身,更多的,是王家真正的家主,王大將軍,每一代的王大將軍,所以說,其實從很早開始,京城王家居然成為了王大將軍的附庸,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第二個王家。


    很多人都能理解王不移。


    他也是年少成名,同樣少年俊傑,可是最終,卻是永遠成為了王家家主,很多時候連名字別人都記不住,永遠活在大將軍王不負的盛名之下。


    “王家會真正輝耀的。”陳嘲風輕輕說。


    “多謝殿下。”王不移要下跪。


    陳嘲風卻是讓開了,說:“謝陛下,陛下知道你們今夜救駕有功,定然心中銘記。”


    “謝陛下!”所有人山唿萬歲。


    隻有陳睚眥站著,不動,很久後,他說:“孤,還沒死呢。”


    “殿下,別著急啊。”陳嘲風安撫似地說道,“臣弟,這就……至您於死地。”


    “刑部尚書,莫斯禮大人,有請。”


    “下官在。”一個穿著紫服的官員出列,朝著陳嘲風行了一禮。


    “莫大人,殿下的所作所為,可定罪了嗎?”陳嘲風慢條斯理。


    “孤是太子。”陳睚眥隻是這麽說。


    “殿下,您雖是太子,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還請見諒,更何況,殿下犯得是……謀反之罪。”莫斯禮最後幾個字,咬的極重,但他頓了一下,又朝著陳嘲風道,“不過,太子殿下之前有句話說的對,雖然諸多跡象,都表明太子殿下有謀反之罪,卻沒有實證,光憑書信,以及太子殿下剛剛殿上所言,實在不足以做實,雖可判罪,卻終究……牽強了。”


    “不錯,所以尚還有一件實證,在路上。”陳嘲風話音剛落,有人便進來了。


    是一名內監,手裏端著一隻盤子,盤子上蓋著一塊布,看不出裏麵是什麽。


    “這是……”刑部尚書莫斯禮疑惑,隻是鼻端忽然聞到了一陣血腥味。


    然後陳嘲風忽然掀開了那塊蓋布,露出了那盤子上的一顆,大好的人頭!


    莫斯禮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才借著光看清楚了,那盤子上的人頭,不是別人,正是那天下第一有錢人,沈奕的。


    隻見沈奕雙眼緊閉,麵容平靜,嘴角似是還帶著一絲笑意,仿佛,是安然赴死的。


    “為什麽?!”其他人沒說話,陳睚眥反而叫了起來,“你為什麽……他這麽……聰明……你明明可以……”


    陳睚眥不明白,如果說真的這個沈奕也是陳嘲風的一步棋,那麽,為什麽陳嘲風還要殺他。


    明明,他們勝券在握了吧?


    “莫大人,有了這顆人頭,便是實證了吧?”陳嘲風不解釋,隻是看向莫斯禮。


    “不錯。”莫斯禮也點頭,“殿下殺此反賊,定然也查獲了一應反證,那麽之前太子殿下所言,便皆可坐實了。”


    “殿下懂了嗎?”陳嘲風再看向陳睚眥。


    陳睚眥,懂了。


    這,不是浪費,不是濫殺。


    這是——


    公子獻頭,千、金、不、換!


    “哈哈。”忽的,有人笑了出聲。


    等到大家找到來源,都是愕住了。


    隻因,笑得人正是皇帝。


    皇帝甚至拍掌道:“老二,你還記不記得你們小時候下棋,你一直下不過老三?”


    陳睚眥已經不知道說什麽。


    “那時你問朕到底怎麽才能贏老三,朕對你豎了三根手指,你以為自己懂了,之後做事,每次都會預先多想三步,很不錯,但是根本不夠,因為你根本不是差了老三三步,你是差了他三十步。”皇帝說出最後一個字。


    陳睚眥驟然低吼了一聲,整個人連退了好幾步,然後狂笑了起來,狀已若癲狂。


    “好,好的很!我是差他三十步,可是,有一步棋,你們縱然算到了,那又怎麽樣?”陳睚眥大聲對著所有人吼叫,“我舅父已經來了,還帶著三千鐵騎,你們……誰能當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誰!能!擋!他!?”


    太子殿下的舅父,便是,當朝大將軍。


    武威候,王不負。


    王不負來了。


    王不負,居然,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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